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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圣东方朔1,2,3-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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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汤深知皇上与东方朔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一般君臣关系,东方朔不用下跪,已经享有人间殊荣,他在皇上心目的位置,远比张汤重要,甚至比卫青、霍去病还要重要!内戒奸佞、上慰苍天这种话,似乎是确有所指,但绝不会指东方朔!张汤听到这几句话,先是惊颤,多日之后,心中还似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张汤认真反思了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事,觉得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并没有对不起皇上的地方。
当然,老百姓和一些自视清高的官员都在背地里骂他、恨他,可他想,只要皇上高兴,笑骂尽由你们。连公孙弘都说笑骂由他,好官我自为之,何况我张汤呢?那次使用三百多个男孩作为钓铒诱杀郭解,张汤也觉得过分了一些,可皇上并没有因此怪罪他。后来在长安和各地算缗告缗,虽弄得鸡飞狗跳,然而最终让皇上的库府丰盈无比,皇上还大大地嘉奖了自己。
皇上做事从来只要结果,而不计较过程中有多少损失的!白鹿币之事,本来也是好意,皇上也大大赞赏过,可是造钱这玩意儿道太深,一开始很好玩,张汤设计完三种货币后,还喜滋滋地以为自己会得大奖呢。谁知会出了这么多假币,他的廷尉府禁令和严格盘查都不管用,仍然止不住假币的泛滥。唉!还是桑弘羊那小子,他想出的三个招数真神奇。看来我那一套硬性搜粮敛财的方法真过时了,桑弘羊的理财思路才是皇上的最佳选择!
张汤又认真地想了好久,觉得皇上对自己还是信任和袒护的。东方朔要买自己的人头,皇上最终还是没有同意,还让我主持制定法律和管理刑狱,可见皇上他还是深知我的才能在何处的。想到这儿,张汤很有些感动,也有些失落,他觉得过去一边抓人杀人,一边敛财收钱,两条腿走路,两方面收获。如今敛财之事旁落他人之手,如同自己断了一条腿,有些站不稳当了。
张汤清楚地记得,他那三年溘然死去的胆小如鼠的老爹,临死前还要他夹着尾巴做人。张汤自小就反感这句话,我分明是人,为什么要夹着尾巴?夹着尾巴便是做狗,怎么还能做人?
可到了眼下他才明白,当一只聪明的狗也不容易。一只聪明过人的狗,它想得到主人的宠爱,首先要会看眼色。凡是主人看不顺眼的人,它要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咬死他,然而单靠这一点,也还是只凡狗,至多不过是条凶狗。真正狗中天才,是永远不得罪主人,还要频出新招,投其所好,让主人赏识自己,要有些别的狗所没有的能耐!张汤心里并不想当狗,因为自小他就鄙视那些吃屎狗。那时候,他曾喜欢猫,可自己生性凶残,缺少猫的媚态。长大后他梦想当狼。在杜县当法曹的日子里,他体会了当狼的快意,可当他发现皇上喜欢自己之后,他却拿定主意在皇上面前当狗了。他拼命练习狗性:龙颜相悦时,就摇摇尾巴;龙颜大怒时,就夹紧尾巴。但是他转过脸来对其他人还要当狼。因此,对上为狗,对下变狼,这是张汤多年来最为得意的人生体验。面对下面形形色色的或人或狗或牛或鹿或猪或羊,张汤真想高高地翘起尾巴,疯狂地大叫:我是一只来自草野的狼!
心中大叫两声之后,张汤还没从郁闷中解脱。皇上确实喜欢狗,可他更喜欢马和灵物。他常说霍去病是他的千里驹,而卫青更是他的天下奇骥。如今的桑弘羊虽说不是骏马,却像白鹿一般精明,一看便知道是灵性十足的坐骑。还有那个东方朔,他更像一只灵猫,他总是把皇上引到自己设好的圈套里。他又像一只神狗,高兴的时候也会摇尾巴,可它从不夹尾巴。他还像一头仙驴,动不动就给皇上来一脚,可他总会聪明地踢在皇上的痒痒窝里,决不像汲黯那种犟驴。他的脑袋像鹿,身子却又像条滑滑的鲇鱼;他跑起来像马,跳起来像兔,咬起人来像豹,藏起来又身陷五里雾中……啊……原来他也是一条龙……怪不得,淮南王手下人受审时招供说,淮南王曾将东方朔比作龙,说皇上与东方朔在一起,便是二龙戏珠……天哪,难怪主父偃临死时要喊的那句话,“既生东方,何必王臧”?
他又联想到了公孙弘。公孙弘有什么本事?他的最大本事便是狡猾,像狐狸一样狡猾。可他自有他的能耐,我不是曾给他归纳过三句话吗:对皇上投其所好,对同僚终日陪笑,对下属神色高傲。是啊张汤,你瞎清高什么,就不能学学公孙弘的绝招,对皇上投其所好?
想到这儿,张汤的眉头舒展开了。张汤毕竟是张汤,他用不着请人医治,自己便调理好了一腔愁绪。他又变得自信和从容起来,他让吴陪龙帮着找公孙弘的遗著,又让他寻一些董老夫子的文章,然后,一个人钻进廷尉府的档案室,关门独处,看起那些他最喜欢的各类档案来。
未央宫大殿之上,今天气氛非常特别。一是上朝的官员很多,几乎没有告假的;武帝又开恩让一些平时轮不着上朝的小一级官员也来旁听,所以,即使卫青、霍去病等武将不在,大殿上还是挤得满满的;其二是大臣小臣们都很严肃,没有一个敢大声地喘气儿。就连刚刚复职的东方朔,也一反常态,站得直挺挺的,一副凛然不动的样子。
原来是匈奴单于“一只鞋”派使来汉,要求讲和来了!这可是自武帝登基以后,双方进入战争状态以来的第一次,而且是匈奴人主动来求和。谁都知道,卫青和霍去病,已按皇上的安排,一个自河套的朔方城北上,径抵匈奴重兵所在的赵信城,另一个自河西走廊包抄,由祁连山东直插匈奴老巢,如今粮草已齐,可能都已经出发了!匈奴单于一定是闻到了风吹草动,不敢应战了。这种场合,正是武帝大扬国威之时,也是众大臣大长志气之时。遥想当年,高祖雄风为匈奴军臣单于所压,吕后悍妇不敢狮吼,文帝频送珠宝美女,景帝也是一味和亲,那时匈奴使者一到,汉家大臣们面如土灰,只有讨价还价,求匈奴不要再战而已。眼下大为不同,匈奴使者谦逊异常,美女好玩带上几车,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风水转到汉家的陵墓头上了。
匈奴这次派出的使者,全身匈奴的着装,但看起来有些像汉人。他四十多岁,长得颇为敦实,一举一动都很老练。在一阵“宣匈奴使者上殿!”的高叫声中,他低着头,跟随引导步入未央宫,见到汉家武帝威风凛凛地坐在皇座上,面前群臣,个个都是气宇轩昂。
匈奴使臣不由跪倒在殿,双手捧起用匣子装着的国书:“匈奴使者卫律,参见大汉皇上。”
武帝让杨得意接过国书,并不急于看它,只是不太经意地问道“怎么?匈奴‘一只鞋’单于,要和我大汉讲和?”
匈奴人听不懂“一只鞋”和“伊稚斜”的区别,但听到汉皇公开呼叫单于的名字,便不由得一惊。但这个自称叫卫律的人,微微抬起头来,应道:“是的,汉皇。我们大王以为,两国连年征战,彼此都没好处,特派微臣卫律来此请和。”
武帝禁不住大笑:“哈哈哈哈!我大汉与匈奴对峙数十年,今天,朕终于听到匈奴人说,不打了,我们求和了!”
“启奏汉皇,匈奴与大汉交战,概由匈奴前王军臣单于引起。今日匈奴单于伊稚斜,乐善好生,不想使两国子民都处于战火之中,故请汉皇,重议和亲,再结秦晋之好。”
“哈哈哈哈!你们‘一只鞋’还乐善好生?他为了单于之位,把于单太子逼得无处逃生!他要与我大汉再结秦晋之好?恐怕是他知道了我大汉两位大司马,卫青和霍去病,正在边关练兵,准备北上的缘故吧!”
那卫律却振振有词:“汉皇陛下!小臣以为,匈奴与大汉十多年来,互有胜负。虽然大汉近年来取胜较多,可是,国之所需,大都作为战争费用;两国子民,从军数十年而不得返家者,不计其数。请汉皇陛下为民生考虑,暂时休战,让小民有繁衍生息之日吧!”
武帝觉得这位使者的话还有点道理,不由有点惊诧。他根本不接使者的话茬,而是问道:“你叫卫律?朕听你说话,和长安人差不多。你告诉朕,你到底是汉人,还是匈奴人?”
卫律说道:“启奏汉皇,臣原为汉之儒生,生长于云中,自幼熟读诗书,粗知礼乐。后为匈奴所掳,匈奴单于佩服汉朝的大将军卫青,便将身边的许多汉人都改姓卫,赐臣名为卫律,命臣用大汉语言和诗书教育匈奴弟子。今日匈奴议和,便派小臣前来了。”
“你原来是大汉的儒生?如今给匈奴人为师?那于单太子,你认识吗?”
“启奏汉皇,于单太子曾随小臣学习汉人语言和诗书,臣多教他忠孝仁恕之道。后来于单过于懦弱,朝中大臣多怪罪于小臣,说是小臣用汉家弱学毒害了他们的太子。后来于单投降了汉皇,小臣更成了众矢之的。不料伊稚斜继任单于,不仅没治小臣之罪,反说小臣有功。今日汉皇大兵压境,匈奴便以为小臣是最好的媾和使者,便让小臣来了长安。”
汉武帝龙颜大悦:“哈哈哈哈!这么说,你不仅是匈奴的功臣,也是大汉的功臣了!幸而我大汉,没用儒者之术,治理国家。如果是那样,岂不也育出许多懦弱之虫来?那好,朕念你多少有点功劳,暂不杀你。你可以去长安之郊,看看你的学生,太子于单。听说他最近病得不轻呢!”
卫律却问:“启奏汉皇,这两国讲和之事?”
武帝漫不经心地说:“你不要管啦!三天之后,朕自有国书回复!”
卫律跪而再拜:“小臣谢汉皇不杀之恩。”说完便在一名太监的引导下退出大殿。
武帝看了众人一眼,“哈哈哈哈!匈奴也害怕了,‘一只鞋’要和朕讲和!众位爱卿,如今两位大司马都在边关准备战事,你们说说,朕是和,还是战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吭声。
武帝看了丞相李蔡一眼,问道:“丞相,你是战将出身,曾随你兄李广将军,亲临边关。你说,匈奴主动求和,朕是和亲,还是继续讨伐呢?”
李蔡有些回避地说:“皇上,我大汉立国以来,匈奴要求讲和,这可是头一回啊。”
武帝有些不以为然:“头一回,又怎么样?”
李蔡不敢直说,便绕起了圈子:“皇上,不战而屈敌者,是为大胜。何况我方粮草吃紧,兵马疲惫。”
他说的也是事实。武帝还想再问,突然不远处传来“〖FJJ〗+〖FJJ〗〖HT〗!”的一声叹息。武帝耳朵对这声音熟得很,它出自东方朔。
“东方爱卿,你叹什么气呢?”
东方朔说:“皇上,臣只是叹息,可臣听见,有人在痛哭呢!”
大殿的人都静了下来,武帝也直起耳朵,听什么人在哭。可他什么也没听见。他惊奇地问:“有人在哭?是谁?朕怎么没有听见?”
东方朔上前一步:“皇上,臣听到一个人在哭。这个人,纵横飞驰于大漠之上,大小数十战,都因匈奴太强,自己的运气也不太好,没能立下大功,皇上也没给他封侯,至今他含恨九泉之下啊。而他的弟弟无功受禄,却当上了丞相,不知继承其兄之志,见到匈奴要和亲,便想躺着睡觉了。皇上您想,他能不失声痛哭吗?”
武帝听了这话,面容为之耸动:“你说的是李广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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