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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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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钱甚多,岂能因造一小宅子就用尽?回头我找父皇,让他再多收一些即可。”
出园后,安乐公主看到殷勤巴结的赵履温已然汗流浃背,遂灿然一笑,夸奖道:“赵司农,你很好。宅子建得不错,再加一把劲儿,父皇定会知道你的功劳。”
又累又热的赵履温闻听此言,犹如公主当场赏了自己一处大宅子,遂感激涕零地答道:“谢公主夸赞,下官不敢言功。能为公主效劳,下官三生有幸。”
数日后,赵履温为安乐公主挽车的事迹传遍京城,时人讥之为“猿马”。
赵履温闻听自己有了“猿马”的外号不以为然,心想你们没有替公主挽车的机会,何必眼红我呢?倨傲之态日盛。
而雍州刺史窦怀贞,此时心里也极不平静。
窦怀贞出身于当时显族窦家,年少时与同族的同龄人差异很大,其不慕豪奢,衣服俭素,好学不倦,此后世袭授官为清河县令,政声不错,政绩超卓,赢得了很好的声誉。正是因为如此,识人的女皇擢其为雍州刺史。雍州治所位于京城长安,需面对朝中达官贵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寻常庸陋之人物难当此任。近日李显任其为安乐公主婚礼的礼会使,可见对其依然十分看重。
不过,窦怀贞虽初为官时有清名,然这些年来在京城目睹了权势场的风云变幻,已然悟出了若想官位牢固且能升迁必须依附权贵的道理。他现在看到赵履温的倨傲样儿不以为忤,心中反而忖道:谁让人家能够把握好当马的机会呢?眼下自己被皇帝任为礼会使,说不定也是一次好机会,说什么也要把握好了。
十一月十日那天,安乐公主的婚礼成为长安城里的唯一大事。礼会使窦怀贞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要露一次脸儿。
自金城坊到宫城的街道上,早已张灯结彩。为了让爱女极尽荣耀,韦皇后将自己的重翟车交给窦怀贞作为女儿婚车。重翟车为皇后受册、从祀、飨庙时所乘,其仪仗仅次于皇帝玉辂之车排场。按照规制,新郎武延秀需从新宅出发,在傧相的陪同下前往宫城迎接新娘。
当武延秀乘车向宫城进发的时候,沿途观礼的人们惊奇地发现:傧相竟然是一溜儿知名的弘文学士!人们心里不禁暗自嘀咕:弘文学士为傧相,那么作为新郎的武延秀自然才高八斗了。然仅听说此人最善胡旋舞,什么时候弃舞从文了?
车驾行至安福门,武延秀下车向上叩拜。这是婚礼的一个重要仪式,名为“拜阁”,即新郎要向岳父母参拜。城门楼上,赫然站立着皇帝李显与皇后韦氏。
李显夫妇二人脸含微笑,挥手放行。车驾行至承乾殿,礼会使窦怀贞带人入内去请新娘安乐公主。
然安乐公主迟迟不出来,这也是新娘的惯例,或为了显示娇贵,或为了表示与娘家人恋恋不舍,因而梳妆迟迟不毕。等了一会儿,武延秀顿了顿嗓子,拿出上官婉儿事先替他写好的催妆诗,大声念道:“安乐公主贵,出嫁王侯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武延秀大声读了二十余遍,安乐公主方才眼含泪水走出门外。是时,李显和韦氏也来到门前,韦氏又向安乐公主叮嘱良久,方才用红纱盖着安乐公主的头,众人簇拥其登车而去。
车驾再行至安福门时,就见相王李旦带领自己的五个儿子拦在那里,此为“障车”环节。相王李旦居前挥手拦阻,其五个儿子马上上前,或阻拦骑手,或挽车辂,显示娘家人留恋之意。
李隆基作为障车主力在那里上蹿下跳,脸上汗水直流,极尽努力。其心中所思却与笑颜不符:一个二茬的婚礼,何至于如此劳师兴众?
他们拦阻再三,方才放行。
入夜,长安城里一片光亮。当初太平公主婚礼时,沿街燃放火烛,以致将街道两旁的树木都烤焦了。今日婚礼的灯火,尤甚于太平公主之时。
翌日,李显与韦后大会群臣于太极殿。为了庆贺女儿的婚礼,李显不惜血本,拿出数十万锦帛赐给群臣,又宣布大赦天下,全民大酺三日。安乐公主身着翠服款款而出,向父母叩拜两次,再向众大臣叩拜一次。
眼见公主下拜,众大臣不敢消受,急忙伏地叩拜还礼。
如此就给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出了个难题,他们毕竟是安乐公主的长辈,说什么也不能如此还礼。
还是太平公主有急智,她令人取来两个木偶面具,起身向李显禀道:“皇兄生辰已近,太平与攸暨近日合练一木偶舞,容为皇兄助兴。”
于是,太平公主与武攸暨持木偶面具至殿中翩翩起舞,其舞姿轻灵,颇有韵味。舞罢,李显笑道:“不错,难为镇国公主一片心意了。”其言刚毕,群臣一片叫好声。
韦后心中也很满意,她知道,太平公主虽名为皇帝祝寿,其实是为祝贺女儿婚礼而舞,毕竟皇帝寿辰还有些许日子。想到这里,韦后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李隆基今日以亲王身份亦入太极殿,看到一向刚强骄傲的姑母如此委屈仰视,心中滋味一时难明。他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身后一指轻触其腰间,他顿时一个激灵,回过头来。
第二回 韦皇后强插亲信 李令月霸占水碾
李隆基回头一看,发现一张笑脸面对自己。此人名叫王崇晔,现任殿中省尚衣局尚衣奉御。按说一个五品官员不在今日朝会之列,然尚衣局掌皇帝服御之事,今日安乐公主新婚回拜父母,服御之事不敢有些许差池,王崇晔自平明起就打起精神在这里服侍。
王崇晔轻声道:“早听说阿瞒兄回京,今日方才得见。大典过后,阿瞒兄一定入敝府小酌几盏。”
李隆基见太平公主夫妇舞罢,场面有些忙乱,遂后退两步与王崇晔并排,执其手道:“我在潞州日日忆起你,这次回京早想一聚,奈何被大典绊着身子,得罪得罪。”
王崇晔一笑道:“彼此彼此,公主的事儿忙不完,我们毕竟不能安心相聚。阿瞒兄,愚弟近日又挪了一处新宅子,嗯,明日晚间,我专程去请,我们好好乐一乐。”
王崇晔是李隆基在京城时熟稔的朋友,此人倜傥任侠,轻财纵酒,长安少年皆以与他相识为荣。李隆基善骑射,爱玩毬,且有吟诗弄乐之雅趣,又是皇家亲王,两人稍一接触,顿时成为知音。王崇晔在与李隆基接触的过程中,发现他还惜字如金,不言则矣,如若开口,必能一语中的,颇有三国时曹操之谋略,遂在密友中称其为“阿瞒”。李隆基毕竟少年心性,很乐于接受这个称号。
朝会结束,诸人散去,李隆基回府。午后小憩一会之后,想起张暐提起的宝昌寺僧人普润,遂在行囊中捡出张暐之书,再唤过王毛仲和李宜德随行。三人乘马从隆庆坊出发,蹄声嘚嘚,向城西南的宝昌寺行去。
李隆基到了宝昌寺门前,让两人在门前牵马等候,自己独自入寺。
闻听沙弥传报相王府临淄王来访,宝昌寺住持普润急忙迎出门外。普润五短身材,肌肉紧绷,头大额宽,眼睛精亮,给人以奇异的初步印象。李隆基眼观普润,心想此人去做一名农夫正合适,做僧人就有些勉强了,张暐是何因缘认识了这个宝贝?他正在胡思乱想间,普润来到面前合十为礼道:“阿弥陀佛,临淄王光临敝寺,阖寺生辉。请临淄王入静室奉茶。”
看到普润废话不多,李隆基遂还礼随同入室。
李隆基之前也打听了普润的来历,此人为禅宗七代大弟子普寂的师弟。普寂号称大照禅师,现居洛阳,门下弟子数百。自达摩开创禅宗一脉,到了五祖弘忍时代,其大弟子神秀继承其衣钵在京师等地开堂收徒,香火甚旺,号称禅宗六祖,神秀圆寂后,普寂则成为禅宗第七代代表人物。普润虽为普寂师弟,却不像师兄那样专注佛学,而是喜爱与达官贵人交往,且博通旁门,当朝廷从洛阳迁回长安时,普润毅然离开师兄,独自入长安,成为宝昌寺的住持。
小沙弥奉上香茶,此茶与李隆基日常所饮滋味相去甚远。普润阅罢张暐来书,挥手令小沙弥退出,然后说道:“临淄王到了潞州,那里毕竟荒凉,有了张暐相伴,临淄王倒是可以省去许多寂寥。观临淄王此次回京,大约可以不用再回潞州了。”
李隆基此次回京参加大典,按照规制,待大典结束,至多在京城混过新年,即需要返回治所。李隆基此前并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普润未提卜筮之事,上来就提留京问题,李隆基一时想不通普润缘何以此为话题,因问道:“我现任潞州别驾,朝廷并未改任,按例应该返回。禅师如此说,莫非有了别种因缘?”
普润微微一笑,说道:“如今‘斜封官’云聚朝中,京中又怎么会多了一个别驾闲官?”
李隆基顿时了然于心。所谓的“斜封官”即是韦后、安乐公主及上官婉儿等人绕开正常铨选程序,不管是屠夫酒肆之徒,或是奴婢之流,只要能奉上三十万钱,她们都能找到皇帝李显讨要一纸授官敕书,然后斜封着交给中书省让其执行。由于封官太滥,致使宰相、御史以及拾遗三种官职总量大增,相关官衙里无处可坐,被时人讥为“三无坐处”。
普润说得不错,潞州别驾仅为一个五品官,眼下朝纲紊乱,新任“斜封官”层出不穷,谁会注意一个下州别驾在何方呢?
普润在京城官宦之中薄有名声,缘于此人既懂佛理,又兼旁道。人们或遇事或问前程,往往喜欢找僧道之人讨些主意,普润能够察言观色,且其常在官宦之家穿行,熟谙天下之事及各方势力之究竟,因而问者往往在其模棱两可的话语中摘取向好的部分,后来应中者多,于是普润渐有了神算的名气。普润今日不向李隆基解释卜筮之事,反而怂恿他留京,其想法是这样的:卜蓍三次立起即为祥瑞,若在边鄙小州难有腾挪余地,只有入京城方有一片新天地。
李隆基何等聪明,早明白了普润所言的真正含义,遂笑道:“禅师宝刹果然为好去处,隆基今后在京城闲暇时候为多,恐怕要多来宝刹叨扰,禅师以为如何?”
“临淄王不嫌敝寺简陋,贫僧何其幸也。只是路程较远,临淄王若想探研佛理,不嫌贫僧絮叨,贫僧可入尊府讨一盏茶喝。”
“欢迎欢迎,我家兄弟五人住在一起,正该向禅师讨教。”
普润呷了口茶,缓缓说道:“佛理一途,唯在辨悟,能识其理者人不在多。”
初次见面,李隆基不想把话说得太多,又见普润所言玄机奥妙,正想是这个理儿,反思也是这个理儿,也不易深问,遂起身告辞道:“隆基初次登门,不识贵刹礼数,仅让下人带来一万钱权作布施,容当隆基告辞,然后出门奉上。”
“阿弥陀佛,临淄王如此虔心礼佛,功德无量。”
普润送李隆基走出寺外,就见王毛仲、李宜德二人正在那里冷得直跺脚。李隆基让王毛仲从马上取下制钱送入寺内,然后向普润行礼作别。
三人按辔徐行,满面虬髯的李宜德粗声问道:“殿下,满城有许多大寺院,如此大的一笔钱送给这样一个小寺院,奴才以为毫无必要。”
王毛仲虽为高丽人,日常以练武为要,却比李宜德多了些心机,接口道:“主人行事,那是不会错的。宜德,我们不可扰了主人的心智。”
李宜德不再做声,他们都为李隆基的贴身卫士,然一年来的接触,李宜德已然十分佩服王毛仲的心智,每每行动之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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