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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档案:焚心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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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一位三十挂零的清丽女子——如果不是因为她眉目间的憔悴和疲惫,或许不需要“挂零”,甚至可以避开可怕的“三”字头——她短发,层次处理得很专业,素面朝天,肌肤细腻苍白,五官精致,双眼微微红肿,显然泪流过。那兰忽然觉得她似曾相识,至少,大致猜到她是谁。
“巴队长正忙着,他今天一天不会有一分钟空下来,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要紧事儿吗?”小杨试图公事公办,但大概也被那女子隐隐的酸楚感染了。“有,我希望有人能给我一些确切的消息……关于潇湘会所爆炸的……我叫戴娟,我是……”“好,你等等。”不用戴娟再多说,小杨已经知道该如何处理。她轻声对那兰说:“你也等一小会儿。”然后快步上楼。
楼梯口只有那兰和戴娟两人,那兰看着戴娟笑笑,但入眼的是她充满忧虑的目光,不忍多看,只好微微侧首。空气里是短暂的沉闷和凝住的哀伤。那兰努力不去想,但还是忍不住想到一个人刹那间同时失去两个亲人的痛苦。
她还能稳稳地站在这儿,已是何等坚强!
那兰忽然觉得自己是位不及格的心理师,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的、鼓励的、请向我倾诉的话。她忍不住又看一眼戴娟,戴娟的目光也看过来,那兰笑笑,想尽量不带过多的同情,但她永远不会是名好演员,她只适合自然流露。戴娟忽然说:“你是那兰?”
“是……我们认识吗?”或许,似曾相识感并非空穴来风?
戴娟摇头说:“这是第一次见你……瞿涛说……瞿涛是潇湘的前台经理,他告诉我,你也在主楼,也经历了那……可怕的事,看上去,好像你还好,为你高兴。”说高兴二字的时候,泪水却淌下来。
是,我看上去还好,她的两个亲人已永别。
可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会认出我?
这疑问不久就得到回答。
这时巴渝生已经走下了楼梯,握住了戴娟的手,朝那兰点点头。
小杨跟着走下楼梯,问道:“要不我带那兰先去……”
“谢谢你。”那兰有了别的想法,“我们一起聊聊,方便吗?”戴娟愣了一下,看看巴渝生说:“方便,只要巴队长没意见……其实我只是来问一下,我叔和我老公的情况。”巴渝生说:“当然,可以……不过,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不是询问,不做笔录,有必要做笔录的时候我们再约。”小杨和那兰走在前面,轻声说:“果然你猜对了,巴队说可以让你看笔录,咨询顾问的合同他会补办。”
那兰说,“太好了,我聊完了就去看。”
小杨带着三人走到那个临时询问室的小办公室门口,帮他们关上门后走开。
三个人坐下,不再是刚才做询问笔录的两军对峙,而是围坐在桌边。戴娟坐下来后有一阵子说不出话,胸口起伏不定,最后开了口,还是因为巴渝生主动问:“你说有问题问我们,请不要客气。”戴娟只问了半句:“他们真的……”本来就没干的泪痕又被新涌出的泪水洗过。巴渝生柔声说:“牙科记录吻合了,是他们两个,为了慎重起见,法医鉴定中心会再做一些检查,正式报告可能要到明天……”“怎么会……他们是怎么……能具体点吗?”戴娟问后,又使劲摇头。想知道,但不愿听,不忍听,没有比这更纠结的苦楚。“具体还待核实,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你叔叔和你先生主动出击和歹徒搏斗,歹徒引爆了身上绑的炸药……”巴渝生艰难地说,艰难地止住,“我无法想象你现在的心情,还是希望你节哀。”
戴娟的头仆倒在桌上的双臂之间,肩膀一耸一耸,尽情啜泣着,无法控制的哀伤,无需掩饰的悲苦弥漫着小小的办公室,那兰的眼也湿了。她和巴渝生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一大盒纸巾移向戴娟。
不知过了多久,戴娟抬起头来,也许是日光灯下的效果,脸更显得苍白憔悴,双眼毋庸置疑更为红肿。她边抽泣边说:“对不起,我真的……很难过,半天……亲人都走了。”
那兰哽咽说:“我有过跟你类似的经历,可以想象你的悲痛。”“哦?”戴娟暂时止住了哭泣,抬眼看着那兰。那兰说:“我父亲,在我高中的时候去世的,被谋杀的。我以前的男朋友,去年走的,也是被谋杀的。”她从不愿主动提起这些事,“噢……真的嘛?真可怜。”戴娟哀哀地望着那兰。“我真不知道这些,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巴渝生轻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们一定尽量解答。”戴娟迟疑了一下:“当然,当然还有,就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方便说……他们是……怎么走的?凶手是谁?”巴渝生没有迟疑:“我们正在积极调查整个案件,现在我只能说一个初步的印象:这起事件非常复杂,凶手的身份还没能确定,能确定的目前只是……潇湘会所是劫匪蓄谋已久的攻击对象,目标是会所保险柜里的某件珍贵物品。正好我想请教,也会联系你在美国的婶婶问同样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潇湘会所保险柜里放的是什么东西?”这是个他一定要问的问题:戴娟是戴向阳在身边的唯一直系亲属,胜过亲女的侄女,又是鄢卫平的妻子,她对两位死者的了解应该是最直接最详尽的,所以戴向阳放在保险柜中令劫匪垂涎的“宝”究竟是什么,这世上知道的人不会很多,戴娟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再次微微吃惊,戴娟的回答竟然如此爽快:“知道,当然是我叔的命根子!”
戴娟
戴娟是“中山大药房”的一名会计,她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做着那份撑不坏也饿不死的工作——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叔叔戴向阳已经做得风生水起,她怎么样也不可能饿着,更不会饿死——她那做企业家的叔叔经常善意地笑话她闲淡无血气,适合出家,但就算出家了也做不了掌门师太。她对此一点儿也不介意,性格是天生的,人定胜天,性格胜不了天,更何况人定胜天这个词本身就是被误读了,人定,是指人内心安定,就像她一样。人内心安定,方可顺其自然,不再成为命运跌宕起伏的奴隶。
从她大学还没毕业起,戴向阳就撺掇戴娟加入到他的企业,那个时候还只是叫鑫远原材料公司,经营煤矿开采、金属开采、石矿开采、水泥、化肥,所有国家经济蓬勃发展不可或缺的材料。戴向阳不理解为什么戴娟会一再摇头,他认为戴娟才是他们戴家最聪颖的人,是真正的稀有金属,真正的原材料,如果她能加盟,跟着戴向阳学习能源和原材料方面的业务,长一些世道人心的见识,鑫远的前景将不知会有多么光明。更何况中国的民营企业,还是家族企业这个形式最靠谱,戴向阳一直视戴娟如亲生女儿,只要戴娟有意有能力,鑫远今后完全交给她都可以。
更不用说戴娟结婚后,戴向阳很快就将侄女婿鄢卫平升为副手,心腹爱将。
但戴娟至今仍是药房的会计。没经过商场风波,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但她知道自己肯定无意去经营鑫远集团。她已经习惯了多年的平淡生活,她更愿有更多的时间多读读佛经,多读读诗词。
她酷爱宋词,喜欢随机地翻开《全宋词》的一页,饶有兴致地读起来。读得多了,也读出些门道来。她常跟朋友说,说实话,上了《全宋词》的作品里,写得烂的词还真不少,但是即便最烂的宋词,读起来都那么有味道。
在遇到鄢卫平之前,戴娟的生活素来悠闲,没有负担,又有土豪叔叔,很知足,但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幸福——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孩子自认为幸福的估计并不太多。母亲三十六岁就因为卵巢癌去世,父亲不久后又死于车祸。她的消极,她的静默,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和小时候所受的接二连三的打击有关。但鄢卫平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最初,戴娟以为鄢卫平是外星人,或者是演员。因为当时她已冷眼熟谙戴向阳生意圈里一帮男人的优缺点,难免有点悲哀的小透彻。而鄢卫平缺少这些男人的共性,他竟然知道如何尊重人,他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他居然知道自律和诚信比一时欢乐更重要。在戴娟看来,这就是缺乏人间烟火气的表现,他是真的吗?
她不怕真的男人,她甚至可以包容一个真男人的缺点和过失,但她最怕遇到一个逼真的男人。
好在事实证明,鄢卫平正是菩萨给她不幸童年的补偿,一个近乎完美的爱人。
天下没有完美的人或事,对吗?
所以她度过了四年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后,菩萨又将卫平收走了,然后冷冷地拈花微笑。
鄢卫平走了,戴向阳走了,戴娟归于寂寞,只留下鑫远,一直离她很远,和潇湘,不是故乡,至少是她给取的名。
戴娟和鑫远集团毫无瓜葛,和潇湘会所也止于几个名字。戴向阳诚恳地征求她的意见,她给会所取名潇湘,也给会所里各个房间用词牌取了名字,仅此而已。为什么叫潇湘?不怕让人误解为湖南饭馆吗?误解本身并不是问题,湘菜在江京的盛行程度不亚于其他菜系,更何况一个半私人性质的会所,误解给未来会员们提供了进一步了解的机会,有益无害。潇湘真正的含义是美,婉约之美,水灵灵的美。
潇湘的题字找的是江京书法大家刘秉旭。戴娟这两年一直在跟着刘老师学书法绘画,她亲自上门去找,自然而然,根本不需要叔叔的铜臭敲门。而且不出她所料,刘老师是真懂的人,他听说是潇湘后,根本没有往湖南菜上想,而是直接和古诗词的美联系在一起。
除此之外,戴娟没有再顾及任何潇湘会所的事务,她能隐隐觉得,自己做的这一些些,已经有人不待见——梁小彤显然把会所当作了自身的“事业”,或者最珍爱的新玩具,事无巨细都要他来拍板和规划。比如梁小彤对会所名字的最初想法是……准备好捂住耳朵……金利凯!记得戴向阳当时一听就冷笑摇头。他私下对戴娟和鄢卫平说:那小子是不是嫌我还不够土豪?是不是嫌我还不够浑身铜臭气?他是不是以为我们打算开银行,他知不知道开会所并不是为了赚那么点零用钱,而是一种社交,一种格调?
于是除了委任戴娟负责起名外,戴向阳还让鄢卫平负责人事(梁小彤会称之为人力资源),招聘经理、服务员、大厨等。戴向阳生怕这事儿让梁小彤打理,会找来一群野鸡嫩模做服务员(顺便被他通吃),或者标新立异只会耍花架子的新生代小厨师掌勺大厨。
这基本上是鄢卫平和潇湘沾的所有边。鄢卫平近年来做到鑫远集团不折不扣的二把手,说是日理万机一点不为过,不愿、也不该分太多心在一个会所上。回想起来,戴娟已经不得不相信命运:本来,鄢卫平今天不会出现在潇湘会所的午宴上!
两天前,鄢卫平远在青岛的姐姐打来电话,说父亲忽然中风,已经昏迷了一整天。鄢卫平是沿着父亲的足迹长大的,性格也是学着父亲的为人造就的,甚至参军也是仿效父亲这位老军人的事业选择,所以和父亲的感情深厚。他一听说,立刻向叔丈请假,匆匆处理完手头几件集团中重要的业务,立刻订机票准备第一时间赶到青岛。谁知今晨戴向阳临时变卦,说潇湘会所开张第一天,应酬颇多,尤其晚宴上,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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