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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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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泽系紧高冠,理好衣物,然后跪下来,端端正正向故乡所在的位置行礼。

王哲笑道∶“想家了吗?”

文泽道∶“在外十余年,未能在家中侍奉母亲,心下不安。好在还有兄长代为尽孝,此去泉台也可放心了。”

王哲忽然解下甲胄,随手扔在地上。一边活动着双肩,一边叹道∶“这身甲衣穿了十几年,还是不习惯,今日终于可以脱了。”

文泽笑道∶“师帅这件道袍属下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王哲注视着聚拢过来的敌军,淡淡道∶“其实我应该悠游林下,修真炼气,不该是一个血染双手的将军。”

文泽向王哲施礼道∶“属下不能再随师帅征战左右,先走一步了。”说完,他用一柄短刀切开了自己的喉咙。

王哲悠悠长叹一声。

程宗扬已经驰出数十里,不绝于耳的厮杀声已经远去,那座无数战士为之浴血的山丘也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隐约还有无数蝼蚁般细微的身影。

忽然一个身影冲天而起,白鹤般掠上高空。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勒住马匹,转身朝天际望去。

那是王哲。这位左武卫大将军、太乙掌教脱去甲胄,只剩下身上天青色的道袍和一顶金冠,犹如君临天下的神明,升上晴空。

奋战的士兵们停下手,惊讶地看着这个抑一般的男子,甚至忘了进攻。

王哲笔直飞上百余丈的高空,青色道袍在天风的激荡下猎猎飞舞。他双臂微抬,拇指扣住中指,然后长啸一声,声如龙吟,震撼了整个战场。接着他头顶的金冠猛然爆开,散为无数流星,黑色的头发在脸侧体旋飞舞。

王哲双掌一并,双手食指立起,其余四指交叉相握,喝道∶“临!”

一点光一兄从他右手食指的商阳穴淌出,沿合谷、阳溪、下廉、曲池、巨骨……一闪掠过手阳明经诸处容颜,流到胸前。

王哲拇指一挺,笔直贴在一起,中指同时分开,叠在食指上。

“兵!”

又一点光亮从他左手小指少泽穴淌出,从后溪、阳谷、小海、肩贞、秉风、天容……沿手太阳经络流到胸口。

王哲双掌一错,无名指、中指、拇指向上挑起,小指,食指交握。

“斗!”

同样的光亮从他右足足窍阴涌出,从侠溪、阳交、阳辅、阳陵、风市、环跳诸穴,沿足少阳经络升到腹部。

王哲再次结出手印,食指、拇指直立,其余三指下勾,并在一起。

“者!”

这一次是足太阳经,从至阴、金门、飞扬、合阳、委中、委阳、秩边诸穴,直到腹部。

王哲双手如鲜花怒放,不断翻结出各种手印,长声喝道∶“皆!”

“阵!”

“列!”

“前!”

王哲每一声大喝,都有一点光亮应声而出,从他手少阳、手阳明、手太阳、足少阳、足阳明、足太阳六道经络一一运转经行,分别汇入胸腹,接着是阳跻、阳维二脉。一共八只光球齐聚体内,宛如八只光明夺目的太阳。

王哲九阳神功只练到八阳的境界,已经是太乙真宗二百年来第一人。如果韩庚不死,再过三十年,很可能冲上八阳,甚至九阳的至高境地。

王哲悬空虚立,如履平地,他面沉如水,长发猎猎飞舞,身上光芒大作,宛如神明天降。他十指虚扣,彷佛握着一只太极球,然后沉声喝道∶“行!”

一点光明从他腹中浮现,然后分为两处,分别沿任脉、督脉旋转体升,连同少阳、阳明、太阳六经与阳踏、阳维二脉,在唇下相交,重新汇入腹内的胞中。这团光球汇集了六条阳经两条阳脉,光芒分外明亮。凝聚了王哲毕生修为的八颗光球一一汇入其中,最后九阳合一,彷佛一只日轮在胸腹间旋转扩张,即将突破肉体的限制,喷薄而出。

阿伽门侬惊恐地勒住战马,耳边彷佛又响起黛姬雪娜诅咒般的尖叫,“是太阳!毁灭一切的太阳之火!”

他终于见到一轮太阳的诞生,即使隔着百丈高空,身边的温度仍急剧攀升,他麾下罗马战士的黄铜头盔被照得一片光明,似乎正在烈日下融化,变成燃烧的液体。

九阳齐出,几乎是每个修道者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只有王哲自己清楚,他配合九字真言,激发体内所有的真元阳气,凝出九阳,却无法控制。他的修为并不足以操控九阳,他还未修练至极致的肉身更不足以盛载九阳的巨大力量。九阳齐出的一刻,也就是他肉身消损的一刻。

王哲猛然张开双臂,喝道∶“极!”

刹那间,他的身体化成一团耀眼的光芒,强烈的光辉甚至掩盖了阳光,以雷霆万钧之势奔向草原,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形成一个方圆十里的巨大光球。

光明闪过,大地彷佛陷入黑暗。

喧嚣的战场一瞬间变得沉寂。青翠的草原、折断的长矛、染血的盾牌、倒伏的屍喂,还有双方厮杀的勇士们,都彷佛被那团光明彻底吞噬,刹那问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大地也为之龟裂,形成一片直径达到十里的焦黑色墓场。

圆形边缘,茂密的青草被高温炙干,然后燃烧起来,升起一片高达丈许的火焰。这片火焰以疾逾奔马的速度四处扩散,程宗扬不得不竭力驱赶座骑,与身后烈火赛跑。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夹在狂风中席卷而至,终于浇熄了大火,也掩盖了天地的一切。

程宗扬不停地打马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远远离开这片只有死亡的土地!

被封住处穴道的月霜伏在鞍上;她同时目睹了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却无法挣扎,无法喊叫,无法和那些亲如手足的同袍一样化为永不磨灭的英魂。

闪电中,程宗扬看到她雪白的面孔,上面湿淋淋,不知是雨是泪。

程宗扬抽出一条羊皮袍,盖住月霜的头脸,牙关颤栗着吼道∶“你可别冻死了!”

这鬼天气,一会儿烈日高照,一会儿又暴雨倾盆。程宗扬浑身上下都被暴雨浇透,手脚冰凉,如果不是丹田中那只气轮还不断透出暖意,他可能已经在雨中被冻僵了。他一边打马奔驰,一边奋力催发着丹田中的真阳,丝毫不管它消耗了多少。

程宗扬不知道,自己身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生死根今天已经吸收了太多的死亡气息。在他驰离山丘的一刻,双方战死的士卒已经超过万数,这些死者的气息经过生死根的转化,变成生机无限的真阳。如果是一个修行多年的术者,一次获得这样多的真阳定然大喜过望,离关的第一件事就是觅地清修,将吸收的真阳转化为自身的真元。

但程宗扬狗屁不懂,一口气塞给他过万条性命,唯一的下场就是被过多的真阳爆体而死。他在雨中一路狂奔,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真阳,都被他毫不吝啬地挥发掉。就像一个猿人来到现代世界,把大捆大捆的钞票扔到火堆中取暖,足以让任何有识之士看得眼中冒火。

奔驰一夜之后,不幸的是,程宗扬吸收的真阳已经平白浪费掉大半,幸运的是,由于真阳消耗,经脉没有因为不堪重负而迳行碎裂。

程宗扬现在还对这些一无所知,当他看到第一道黎明的光线在左前方的地平线升起时,终于松了口气。程宗扬挣扎着翻下马背,腿间传来一阵血肉黏连的剧痛,大腿内侧已经被磨出两块手掌大的伤口。

程宗扬吃力地把月霜抱下马,然后倒在地上,陷入昏睡。

喉头传来一点微痒,程宗扬扭了扭头,继续呼呼大睡。

接着喉头又是一痒,还有些冰凉的寒意。程宗扬再次扭头,希望那只不识趣的蚊子能自己飞走。

喉头又是一凉,程宗扬勃然大怒,一掌拍到颈中。那只蚊子一下飞开,却与他的尾指划了一下。

“啊!”

程宗扬惨叫着握住滴血的手指。

月霜举剑指着他的喉咙,剑锋还有一滴血迹。她几次把剑放在程宗扬喉头,可这个无耻小人比一头猪还能睡。月霜虽然恨程宗扬入骨,但她认为行事要光明磊落,趁人睡梦中一剑杀死,不算好汉。就算死,也应该让这混蛋死个明白。

程宗扬捏住流血的手指,警报的红灯在心头一个劲儿的乱闪。这会儿不用再指望别人来救了,他敢肯定,周围百余里内,除了他们两个绝对没有一个活人。

月霜咬着牙,低声道∶“无耻小人!你辱我清白,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有!”程宗扬大声道∶“是我把你救出来的!”

月霜愤怒地说道∶“我宁愿和他们一起战死!谁让你来救我!”

“可我还救过你两次!”

月霜咬牙道∶“你放心!杀了你,我就会找那些罗马人,到那时如果我杀不掉他们,就会被他们杀死。如果能杀光他们,我就会自尽。反正不会活着回来,算是抵了你的命。”

这算是什么抵命?程宗扬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女人是一种没有逻辑的动物。她们只会凭自己心意随便找一些理由,来达到她们横蛮无理的目的。

“等等!你知道杀死师帅的是谁吗?是阿伽门侬!凯撒的长子!”

我呸!阿伽门侬是传说中迈锡尼的国王,比凯撒早了一千多年,怎么会变成他的儿子?

月霜寒声道∶“他们在哪里?”

“罗马!往西走,先经过波斯、尼尼微,底格里斯与幼发拉底河,然后到大马士革,再从君士坦丁堡经过地中海、希腊,才到亚平宁半岛。如果凯撒出巡,你还要去伽太基、高卢、埃及、冰岛、格陵兰、夏威夷、复活节岛……”

程宗扬把自己知道的地名胡乱扔出一堆,叫道∶“那些地方你都没去过,如果杀了我,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己月霜冷冰冰道∶“那我就找一辈子!”。

她说着举剑欲刺,程宗扬连忙叫道∶“停!你不能杀我!”

“凭什么不能?”

“是师帅!”程宗扬终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他留下遗命,让我去做几件事!”

月霜切齿道∶“师帅怎会让你这卑鄙、无耻、下流、无能、贪生怕死的小人做事!”

“你也听见了!当时师帅还说∶拜托!”

那句话月霜确实听到了,但她不明白王哲会有什么事情要拜托这个小人。

“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替师帅去做。”

我有那么蠢吗?说出来好让你把我杀掉。程宗扬抿紧嘴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壮烈之态。

月霜越看越怒,“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光,“小人!己程宗扬一阵光火,自己从小到大还没被女人打过,到了个这个世界居然被一个死丫头打了几次。他唇角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我很小吗?对你来说,应该是挺大的吧!”

月霜雪白的脸颊一下涨得通红,她猛然伸出左手,一把扼住程宗扬的喉咙。程宗扬身上保留的真阳虽然也有模有样,但丝毫不知道怎么运用,一下被她捏得喘不过气来。

月霜细白的手指越收越紧,似乎想把他就此扼死。终于还是猛地松开,把他扔到一边,“滚!”

程宗扬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再一次惊奇地发现自己大腿上磨出的伤口已经痊癒,连尾指被剑锋划出的伤口也已经长住。居然好这么快,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变成不死的怪物?

月霜束好马鞍,翻身跃上马背,然后拨转马头,朝战场方向奔去。

“喂!”程宗扬叫道∶“你往那边跑个屁啊!那边一个活人都没有!师帅已经死了!连屍体都没剩下!”

月霜理都不理,一味催马前行。程宗扬急了,那两匹马连在一起,食物、清水都在上面,她这么一走,自己想走出这片大草原,希望可太渺茫了。

程宗扬不顾一切地叫道∶“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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