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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 (共五部)-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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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你自己倒说呢?要啥资格,才好去替他当家。』『当家人的身分;身分不高,下人看不起,你说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七姐,你说,这个家我怎么当?』『是的这话很实在。我想,我们小爷叔,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他总有让下人敬重你的办法。』『啥办法?』罗四姐紧接着问,『七姐夫怎么说?』『他说,胡老太太托我来做媒。不过,我还不敢答应。』罗四姐又惊又喜,『原来是胡老太太出面?』她问∶胡太太呢?『
『他们家一切都是老太太作主。胡太太最贤慧不过,老太太说啥就是啥,百依百顺的。』听得这一说,罗四心头宽松了些,不过七姑奶奶何以不敢答应做媒?这话她却不好意思问。
『我为啥不敢答应呢?』七姑奶奶自问自答地说∶『因为我们虽然一见如故,象同胞姊妹一样;到底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没有跟我详详细细谈过,我不晓得你心里的想法,如果冒冒失失答应下来,万一做不成这个媒,反而伤了我们感情。』『七姐,这一层你尽管放心。不管怎么样,你我的感情是不会伤的。』『有你这句话,我的胆就大了。四姐,除了名分以外,还有啥?请你一样一样告诉我。
看哪一样是我可以代为答应下来的;哪一样我能替你争的,哪一样是怎么样也办不到的。『』怎么样办不到的事,我也不会说。『罗四姐想了一下说∶』七姐,我顶为难的是我老娘。『她老娘何以会成为难题?七姑奶奶想一想才明白,必是指的当亲戚来往这件事,以她的看法,这件事是否为难,主要的是要看罗四姐自己的态度?倘或她坚持要胡老太太叫一声∶』亲家太太。『这就为难了!否则胡家也容易处置。谈到这里,话就要明说了,』四姐,你的意思我懂了。『她说∶』还有啥,你一股脑儿说出来,我们一样一样来商量。『』还有,你晓得的,我有个女儿。『』你的女儿当然姓老子的姓。『七姑奶奶说∶』你总不见得肯带到胡家去吧?『
『当然,那算啥一出?』
『既然不带到胡家,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不管你怎么安排,胡家都不便过问的。这件事可以不必谈,还不啥?』『还有,我只能给老太太一个人磕头。』『是不是!』七姑奶奶马上接口,『我不敢答应,就是怕你有这样的话,叫我说都不便去说的。』罗四姐自己也觉得要求过分了一些;不过话既已出口,亦不便自己收回。因而保持沉默。当然,在七姑奶奶看,这就是不再坚持的表示,能商量得通的。
『四姐,我现在把人家的意思告诉你;第一是称呼,下人都叫你太太;第二进门磕一个头,以后都是平礼;第三生了儿子着红裙。这三样,是老太太交代下来的。』罗四姐老虑了一会,觉得就此三事而言,再争也争不出什么名堂来,不如放漂亮些,换取对方在它处的让步。于是她说∶『七姐这么说,我听七姐的。不过我进他家的门,不晓得是怎么个进法?』
七姑奶奶心想,这是明知故问。妾待进门,无非一乘小轿抬进门,在红烛高烧之下,一一磕头定称呼。罗四姐问到这话,意思是不是想要坐花轿进门呢?当然,照一般的办法,是太委屈了她,但亦决无坐花力轿之理。七姑奶奶觉得这才真的遇见难题了。
想了又想,七姑奶奶只能这样回答∶『这件事我来想办法,总归要让我面子上看得过去。你明天倒问问乌先生,看他有啥好办法?』
正事谈到这里,实在也可以说是很顺利了。做媒本来就要往返磋商,一步一步将双方意见拉近来;罗四姐也很明白事缓则圆的道理,因而很泰然地答说∶『事情不急,七姐尽管慢慢想。』『你是不急,小爷叔恐怕急着要想做新郎倌。』七姑奶奶笑着将她的脸扳向亮处,『不晓得你扮成新娘子,是个啥样子?』
这话说得罗四姐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说一句∶『七姐真会寻开心。』一闪站起身来,『乌先生不知道吃好了没有?』『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两人携着手复回楼下,只见古应春陪着乌先生在赏鉴那些西洋小摆设。七姑奶奶少不得问些吃饱了没有之类的客气话,然后问到乌先生下榻之处。
『客栈已经定好了。』古应春问道∶『不知道罗四姐今天晚上,是不是还有事要跟乌先生谈?』
『今天太晚了。』罗四姐答说∶『有事明天也可以谈。』『那末,我送乌先生回客栈。
明天一早我会派人到客栈陪了乌先生到罗四姐那里。下午我陪乌先生到各处逛逛。『等古应春送客回来,七姑奶奶还带没有睡,等着要将与罗四姐谈论的情形告诉他,最后谈到罗四姐如何』进胡家的门『。
『一顶小轿抬进门,东也磕头,西也磕头,且不说罗四姐委屈,我们做媒人的也没有面子。』『为小爷叔,没有面子也就算了。』古应春说∶『你不要把你的想法也摆进去,那一来事情就越发摆不平了。』『好!那末罗四姐,总要让她的面子过得去。』『这有点难办。又要里子,又要面子,世界上恐怕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七姑奶奶也觉得丈夫的话不错,不过已经答应罗四姐要让她『面子上过得去』,所以仍在苦苦思索。『睡吧!我累了。』
古应春计算所途劳顿,一上床,鼾声即起;七姑奶奶却无法合眼,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而且自己觉得很得意,很想唤醒古应春来谈,却又不忍,只好闷在心里。
第二天一早,古应春正在漱洗时,七姑奶奶醒了,掀开珠罗纱的帐子,控头说道∶『不要紧了!我有法子了。』没头没脑一问话,说得古应春愣在那里,好一会才省悟,『你是说罗四姐?』他问。
『对。』七姑奶奶起床,倦眼惺忪,但脸上别有一种兴奋的神情,『他们的喜事在上海办,照两头大的办法,一样可以坐花轿、着红裙。』她问∶『你看呢?』
『小爷叔在杭州有大太太的,无人不知,人家问起来怎么说?』
『兼祧!』七姑奶奶脱口回答∶『哪个去查他们的家谱?』『这话倒也是。不知道小爷叔肯不肯?』
『肯不肯是他自己的事,我们做媒人的,是有交代了。』七姑奶奶又说∶『我想他也不会不肯的。』古应春考虑了一会,同意了她的办法,只问∶『回到杭州呢?』
『照回门的办法,先到祖宗堂磕头,再见老太太磕头。』『这不是啥回门办法,是「庙见」,这就抬举罗四姐的身分了。』古应春深深点头∶『可以!』『你说可以就定规了。下半天,你问问乌先生,看他怎么说。』
『能这样,乌先生还有什么话说?至于你说,「定规」,这话是错了,要小爷叔答应了才能定规。』『你这么说,那就快写信去问。』
古应春觉得不必如此匆促。不过,这一点他觉得也不必跟爱妻去争;反正是不是写了信,她也不会知道,所以答应着说∶『我会写。』
乌先生上午去看了罗四姐;下午由古应春陪着他,坐了马车支观光,一圈兜下来,乌先生自己提出要求,想到古家来吃晚饭,为的是谈罗四姐的亲事。
『我跟她谈过了,她说她的意思,七姑奶奶都晓得。不过,既然我是媒人,她说有些话,要我跟七姑奶奶来商量。』『是的。乌先生你说。』『第一件,将来两家是不是当亲戚来往,现在暂且可以不管。不过,她的女儿,要胡太太认做干女儿;将来要到胡家来的,下人要叫她「干小姐」。』『胡太太的儿女,还要叫她妹妹。』七姑奶奶补充着,极有把握地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第二件比较麻烦,她说七姑奶奶答应籽她的,要我请问七姑奶奶,不晓得是啥办法?』
『办法是想到一个,不过,还不敢作主。这个办法,一定要胡大先生点了头才能算数。』『是的,做媒本来要双方自己原意,象七姑奶奶这样爽快有担当,肯代胡大先生作主,真是难得。』乌先生可说∶『不过,先谈谈也不要紧。』这件事很有关紧,七姑奶奶心想,倘或自己说错了一句话,要收回或更改就不漂亮了。
不如让她丈夫去谈,自己在一旁察言观色,适时加以纠正或者补充,比较妥当。
于是古应春便在她授意之下,讲他们夫妇这天清早商量好的办法。讲得一点不错,七姑奶奶认为无须作何修正。倒是乌先生的态度,让她奇怪;只见他一面听、一面事锁紧眉头——她不知道这是乌先生中用心思索一件事时惯有的样子,只当他对这样的办法还不满意,心里不免大起反感。于是古应春讲完了,她冷冷地问∶『乌先生觉得这个办法,还不啥欠缺的地方?』
『不是欠缺,我看很不妥当。』
这就连古应春都诧异了,乌先生,请你说个道理看。『他问』何以不妥当。『』胡大先生现在是天下闻名的人,佩服他、赞成人的很多;妨忌他、要他好看的人也不少。万一京里的御史老爷参上一本,不得了。『』参上一本?∶参胡大先生?『
『这我就不懂。』开姑奶奶接着也说,『犯了啥错?御史要参他。』
『七姑奶奶,请你耐心,听我说——』
原来乌先生的先世是州府钱塘县的弄房书办,已历四代,现在由乌先生的长史承袭∶『大清律便』是他的家学,对『户婚律』当然亦很熟悉,所以能为古应春夫妇作一番很详细的解释。
他说,以『兼祧』为娶『两头大』的借口,是习俗如此,而律无明文;不过既然习俗相沿,官府亦承认的,只是兼祧亦有一定的规矩,如俗语所说的『两房合一子』,方准兼祧,这在胡雪岩的情形,显然不合。
『你们两位请想,既称「胡大先生」就是「胡二先生」;好比合服李家,有「李大先生」李瀚章,就一定有「李二先生」李鸿章。胡大先生既然有兄弟,就可以承继给他无子的叔伯,何用他来兼祧?』
『这话说得有道理,「胡大先生」这信称呼,就摆明了他是有兄弟的。』古应春对他妻子说∶『兼祧这两个字,无论如何用不上。』
『用不上就不能娶两房正室。一定要这么办,且不说大清律上怎么样,论官常先就有亏了,这叫做「宠妾减妻」,御史老爷一本参上去,事实俱在,逃都逃不了的。』一听这话,七姑奶奶吓出一身冷汗,『真是亏得乌先生指点,』她说,『差点做错了事情,害我们小爷叔栽个筋斗。』『筋斗倒也栽不大,不过面子难看。』乌先生又说∶『讲老实话,胡大先生还在其次,我先要替罗四姐想一想;倘或因为她想坐花轿、穿红裙,弄出来这场麻烦,胡老太太、胡大先生一定很不高兴,说风凉话的人就会说∶』一进门就出事,一定是个扫帚星。「开姑奶奶你倒想,罗四姐以后带好做人?『』乌先生,你想得真周到,见识真正高人一等,『开姑奶奶由衷的佩服,』而且人家本来不知道罗四姐是啥身分,这一来」妾「的名声就」卖朝报「了。『』卖朝报『是句杭州的俗话,还是南宋时候传下来的,老面姓的名字忽然在』朝报『上出现,一定出了新闻,』卖朝报『的人为广招徕,必然大声吆喝,以致于大街小巷,夫人不知。如果胡雪岩因为』宠妾减妻『而奉旨申斥,上谕中就会有罗四姐的名字——清朝的』官门抄『就是南宋的』朝报『;所以开姑奶奶的这个譬喻,十分贴切。
『是啊!』乌先生说,『那一来,不但杭州上海,到处都知道了,真正叫做「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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