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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 (共五部)-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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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作一番部署。』
『拜哪个?』
『魁参将。他原来驻防嘉兴,现在调到省城。黄抚台派他带兵跟我到新城,我得跟他商量一下。』
『雪公,你预备怎么跟他说?』
『我把以安抚为先的宗旨告诉他,请他听我的招呼出队,不能胡来。』
『叫他不出队,怕办不到。』胡雪岩说,『绿营兵一听见这种差使,都当发财的机会到了。哪里肯听你的话?』
『那么照你说,该怎么办呢?』
『总要许他点好处。』胡雪岩说,『现在不是求他出队,是求他不要出队。』
『万一安抚不下来,还是要靠他。』王有龄点点头,下了个转语∶『不过,你的话确是「一针见血」,我先许了他的好处,那就收发由心,都听我的指挥了。』
当夜王有龄去拜访了魁参将,答应为他在黄抚台那里请饷,将来事情平定以后,『保案』中一定把他列为首功。但希望他听自己的话,实在是要他听自己的指挥。魁参将见王有龄很知趣,很爽快地答应照办。
由于王有龄遭遇了这么一件意外的差使,把他原来的计划都打乱了,该办的事无法分身,只有胡雪岩帮他的忙。首先是藩司衙门的公事要紧,胡雪岩用他从阜康取来的客票,解入藩库,把湖州带来,由郁四调来的五万银票,连同多下的两万,一起还了给刘庄生。此外还有许多王有龄个人的应酬,何处该送礼,何处该送钱,胡雪岩找着刘庆生帮忙,两个人整整奔走了一天,算是都办妥了。
『这就该忙我自己的事了。』胡雪岩把经手的事项,一一向王有龄交代过后,这样对他说,『我赤手空拳做出来的市面,现在都该要有个着落。命脉都在这几船丝上面,一点大意不得。』
王有龄哑然。他此刻到新城,也等于赤手空拳,至少要有个心腹在身边,遇到疑难危急的时候,也有个人可以商量。但胡雪岩既已做了这样的表示,而且也知道这一次的丝生意,对他的关系极大,所以原想留他帮忙的话,这时候就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他的失望无奈的神色,胡雪岩自然看得出来。心里在想∶这真叫爱莫能助!第一,实在抽不出空,第二,新城地方不熟,第三,带兵出队,动刀动枪的事,也真有点『吓势势』,还是不必多事为妙。
因为如此,他就不去打听这件事了。管自己跟张胖子和刘庆生去碰头,把他到上海这个把月中,需要料理或者联络的事,都作了妥帖的安排。三天工夫过去,丝船到了杭州,陈世龙陪着老张到阜康来报到。
问起路上的情形,陈世龙说一路都很顺利,不过听到许多消息,各地聚众抗粮的纠纷,层出不穷,谣言极盛,都非好兆。因此,他劝胡雪岩当夜就下船,第二天一早动身,早早赶到松江地界,有尤五『保镖』就可以放心了。
『世龙兄这话很实在。胡先生早到早好。今天晚上我做个小东,给胡先生送行。』刘庆生又面邀老张和陈世龙说∶『也是替你们两位送行。』
『既如此,你就再多请一位「堂客」。』
『是,是。』刘庆生知道胡雪岩指的是阿珠,『今天夜里的月亮还很好,我请大家到西湖上去逛逛。』
『一天到晚坐船也坐厌了。』胡雪岩笑道,『还是去逛城隍山的好。』
『就是城隍山!主从客便。』刘庆生问老张∶『令媛在船上?』
『是的,我去接她。』
『何必你自己去?』胡雪岩说,『叫世龙走一趟,先接她到这里来再说。』
听得这话,陈世龙连声答应着,站起来就走。等了有个把时辰,两乘小轿,抬到门前,阿珠走下轿来,只见她破例着条绸裙子,但盈尺莲船,露在裙幅外面。走起路来,裙幅摆动得很厉害,别人还不曾摇头,她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条断命的裙子,我真正着不惯!』
『那你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找罪来受?』胡雪岩这样笑着问。
『喏!都是他。』
他是指陈世龙。阿珠一面说,一面拿手指着,眼风自然而然地瞟了过去。
话中虽带着埋怨,脸色和声音却并无责怪之意,倒象是陈世龙怎么说,她就该怎么听似地。
这微妙的神情,老张看不出来,刘庆生更是如蒙在鼓里,甚至连阿珠自己都没有觉察有什么异样,但胡雪岩心里明白,向陈世龙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商量商量,到哪里去吃饭?』刘庆生还把阿珠当做胡雪岩的心上人,特地征询她的意见∶『 「皇饭儿」好不好?』
最好的一家本地馆子,就在城隍山脚下,吃完逛山,正好顺路,自然一致同意。于是刘庆生作东,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上城隍山去品茗纳凉。
这夜月明如昼,游客甚多,树下纳凉,胡雪岩跟老张和刘庆生在谈近来的市面,阿珠和陈世龙便小声闲话。杭州的一切,他不如她熟,所以尽是她的话,指点着山下的万家灯火,为他介绍杭州的风物。
到得二更将近,老张打个哈欠说∶『回去吧!明天一早就要动身。』
阿珠有些恋恋不舍,但终于还是站了起来。陈世龙却是一言不发,抢先下山。胡雪岩心里奇怪,不知道他去干什么?这个疑团直到下山才打破,原
来他是雇轿子去了。
『只得两顶轿子。』陈世龙说∶『胡先生坐一顶。』
还有一顶呢?不用说,当然是阿珠坐。胡雪岩心想,自己想是沾了她的光,其实可以不必,我家甚近,不妨安步当车。阿珠父女回船的路相当远,不如让他们坐了去。
『我要托世龙帮我收拾行李,我们先走,轿子你们坐了去。』胡雪岩又对刘庆生拱拱手说∶『你也请回去吧!』
『好的。明天一早我来送行。』
于是五个人分做三路。胡雪岩把陈世龙带到家。胡家大非昔比了,胡太太很能干,在丈夫到湖州去的一个月中,收拾得门庭焕然,还用了一个老妈子,一个打杂的男工,这时还都在等候『老爷』回家。
『行李都收拾好了。』打杂的男工阿福,向『老爷』交代∶『约了两个挑夫在那里,行李是不是今天晚上就发下船,还是明天一早挑了去。』
胡雪岩觉得阿福很会办事,十分满意,但他还未接口,陈世龙就先说了∶『今天晚上下船!回头我带了挑伕去,也省得你走一趟。
这样说停当,阿福立刻去找挑伕,趁这片刻闲空,胡雪岩问道∶『一路上,阿珠怎么样?』
这话让陈世龙很难回答,虽已取得默契,却不便自道如何向阿珠献殷勤?
想了想答道∶『我都照胡先生的话做。』
『好!』胡雪岩说,『你就照这样子做好了。不过生意上也要当心。』
这是警告他,不要陷溺在阿珠的巧笑娇语之中。
这言外之意,陈世龙当然懂,到底年纪还轻,脸有些红了。但此刻不能装糊涂,事实上他也一直在找这样一个可以表示忠心的机会,所以用极诚恳坦率的声音答道∶『胡先生,你尽管请放心,江湖上我虽少跑,江湖义气总晓得的,胡先生这样子待我,我拆烂污对不起胡先生,将来在外面还要混不要混?』
『对!』胡雪岩颇为嘉许,『你能看到这一点,就见得你脑子清楚。我劝你在生意上巴结,不光是为我,是为你自己。你最多拆我两次烂污,第一次我原谅你,第二次对不起,要请你卷铺盖了,如果烂污拆碍太过,连我都收不了场,那时候该杀该剐,也是你去。不过你要晓得,也有人连一次烂污都不准人拆的,只要有这么一次,你就吃不开了。』
他这番话,等于定了个规约,让陈世龙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他对待手下的态度。不过陈世龙,绝没有半点因为可容许拆一次烂污而有恃无恐的心思,相反地,这时候暗暗下了决心,在生意上非要规规矩矩地做个样子来给胡雪岩看不可。
『胡先生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走了。』他又问∶『明天一早,要不要来接?』
『不必,不必!我自己会去的。』
等陈世龙一走,胡雪岩也就睡了。临别前夕,夫妇俩自然有许多话要说,谈到半夜,人是倦了,却不能安心入梦,心绪零乱,一直在想王有龄,担心他到新城,生命有没有危险,公事会不会顺利?
『怎么这时候才来?太阳都好高了!』阿珠一见胡雪岩上船,就这样埋怨地问。
『一夜没有睡着。』胡雪岩答道∶『我在担心王大老爷。』
『王大老爷怎么样?』
『这时候没有工夫谈。开了船再说。』
解缆开船,也得要些工夫,胡雪岩一个人坐在船舱里喝茶,懒得开口,自从与王有龄重逢以来,他的情绪从没有象这样恶劣过。
『到底啥事情?』阿珠问道∶『这样子愁眉不展,害得大家都不开心。』
听这话胡雪岩感到歉然,心情便越发沉重,『嗐!』他突然站起身来,『我今天不走了!王大老爷的公事有麻烦,我走了对不起朋友。阿珠,你叫他们停船。』
等船一停,老张和陈世龙不约而同的搭了跳板,都来到胡雪岩舱里,查问原因。
这时候他的心情轻松了,把王有龄奉令赴新城办案的经过说了一遍,表示非跟他在一起不可。
『我事情一办好,就赶了上来,行李也不必卸了。』
『如果事情没有办完,赶不到呢?』陈世龙针对这个疑问作了建议∶『我们在松江等你,有尤五照应,船上的货色决不会少。』
胡雪岩觉得这办法十分妥贴,欣然同意,随即单身上岸,雇了乘小轿,直接来到王家。
王有龄家高朋满座,个个都穿着官服,看样子都是『州县班子』,自然是『听鼓辕门』的候补知县。胡雪岩自己虽也是捐班的『大老爷』,但从未穿过补褂、戴过大帽,与这班官儿们见面,先得一个个请教了,才好定称呼,麻烦甚大,所以踏人院子,不进大厅,由廊下绕列厅房一间小客厅去休息等候。
等听差的捧了茶来,他悄悄问道∶『你家老爷在谈什么?』
『还不是新城的事!听说那和尚厉害得很,把新城的县官都杀掉了。为此,我们太太愁得觉都睡不着。』
胡雪岩大吃一惊!这一来,事情越闹越大,必不能善罢干休,王有龄真是『湿手捏了干燥面』,怕一时料理不清楚了。
于是他侧耳静听着,不久就弄清楚了,那些候补州县,奉了抚台的委札,到王有龄这里来听候差委,此刻他正召集他们在会议,商量处理的办法。
你一言,他一言,聚讼纷坛了半天,只听有个人说道∶『现在是抗粮事小,戕宫事大,首要各犯,朝廷决不会放松。我看,第一步,要派兵分守要隘,第二步,才谈得到是剿、是抚,还是剿抚兼施?』
胡雪岩暗暗点头,只有这个人说话还有条理,外面的王有龄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只听他说∶『高明之至。我还要请教鹤翁,你看是剿呢?还是抚呢?』
『先抚后剿。』那个被称做『鹤翁』的人,答得极其爽脆。
『先抚后剿,先抚后剿,这四个字的宗旨,确切不移。』王有龄很快地说∶『我索性再请教鹤翁,能就抚自然不必出队进剿,所以能抚还是要抚。
应该如何着手?想来必有高见。『
『倒是有点看法,说出来请王大人指教┅┅』
胡雪岩正听到紧要地方,谁知听差奉命来请,说是王太太吩咐,请他到里面去坐。彼此的关系,已超过『通家之好』的程度,内眷不避,胡雪岩便到内厅去见了王太太。
『你看,好端端在湖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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