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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半世清情-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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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圆明园修养的日子里,西洋画师郎世宁会被雍正叫来作画。可他并不喜欢一本正经的画作,他会像个孩子一样半认真半玩笑的口吻道,云烟,我下辈子若换成别的样子你还认得出吗?
于是,雍正洋装图、雍正打虎图每一张都让云烟笑。她总是说,画上好看,但你比画上更好看。
“正月观灯”、“二月踏青”、“三月赏桃”、“四月流觞”、“五月竞舟”、“六月纳凉”“七月乞巧”、“八月赏月”、“九月赏菊”、“十月画像”、“十一月参禅”、“腊月赏雪”。
一年四季,每个月,每一日,都是一个剪影。
抚摸着“雍正农耕图”,云烟靠在他怀里,默默潸然。那挽着裤脚耕田的帝王,他身后的女子,孩子。他们曾经的美好,曾经的一家三口,还有留在如来膝下的曈昽,只留在这青山绿水的记忆里,永不褪色。
雍正九年夏季过后,在畅春园养病的皇后那拉氏病情越来越糟,雍正让太医院会诊,得出的结论也是时日无多。
这似乎是个早就可以预见的结局,一个个的离开,离开到近乎让疼痛麻木的地步。雍正还会心痛吗?云烟不知道,她觉得依旧会。
她会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多陪陪她。
风雨四十载,雍正这样的性格,做他的福晋,做他的皇后,真的不容易。
云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这个母仪天下的大清皇后做些什么,在她心中,可曾恨过自己,像恨这个时代每一个与她分享丈夫的女人一样,甚至更恨。
那拉氏是悲哀的,但也是幸运的。因为高贵的出身,她可以不是宋氏,不是李氏,不是年氏,更不是云烟,是四阿哥胤禛的嫡福晋,雍正皇帝的皇后。可又因为高贵的出身,她注定不是四阿哥胤禛的第一个女人,更不可能是雍正皇帝唯一的女人。
这个时代每个女人从内心里都是有资格去恨别人的,恨别人抢了自己的位分,恨别人抢了自己丈夫的恩宠,因为这本就是三妻四妾的时代。可云烟没有,她自始至终没有权利恨任何一个女人,甚至是对年氏,也似乎没有理由去恨。
无从选择,是对她命运的最好诠释。
云烟靠在窗边,忽然想起远方的一个故人,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她翻出小柜里她一直整理好的来往信件,发现最后一封来信已经是在胤祥病重之前了。
那时,他在遥远的木兰策马。如今,他又在哪里?
云烟叫来侍卫长拉锡,让他去打听消息来报。
她好久没有提过笔,雍正曾教过她写毛笔字,但她也不过学他几分。
下笔后寥寥数语,还未及封口,雍正回来了。
云烟将信递进他手中,雍正没有看,缓缓握住她拿信的手。
雍正九年九月,有一个男子在秘密安排下进入了皇家园林“畅春园”,这是里他爷爷康熙皇帝生前最爱的地方。
云烟再见到他时,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他的年纪。二十岁,三十岁?
这个从前她怀抱中的小阿哥,那个在乌镇别院里拉着她手放花灯的男孩儿,已经很高很大了。
他分明是胤禛年轻时候的模样,更加黝黑健康的容貌身材,漆黑的眼睛,眉宇间六七分的相似,一个男子汉的样子。
他唇边带着的弧度,却那么似曾相识,像他某个叔叔常做的那样,温文尔雅。
云烟一时不知该如何与他相认,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帮他轻轻拉开内室的门,再在他进去后轻轻合上。
此时的今日,只有弘晖,是皇后那拉氏最大的慰藉,最大的幸福。
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母亲,这是云烟能为皇后那拉氏做的最后一件事。
雍正九年九月二十九日,皇后那拉氏薨,谥孝敬皇后。
雍正病体初愈,臣工以怕龙体触景生悲为由劝止,雍正便没有参加葬礼,从诸大臣议,以明会典皇后丧无亲临祭奠之礼,令皇子朝夕奠,遇祭,例可遣官,乞停亲奠。
弘晖在葬礼之后,与雍正长谈了大半夜。在云烟醒来时,雍正说他还是走了。
音容永隔,离开的人永远不会老去。走的人多了,常让人看到某些日子心中便会一痛。随着岁月,这些日子便越来越多了。
天下大定,仿佛知道手中的日子越来越少,彼此都是用尽心力的对对方好。
雍正简直将云烟当做女儿来养,他有次在亲密里嘟囔了声宝宝乖,惊得云烟瞪了他半晌,脑海中想起他曾在奏折上写过的“朕之宝贝大臣”便不这么惊悚了。后来,他却更爱这么叫了。
雍正的一切爱好,云烟都是没有不满足他的。不管是玩猫逗狗,抑或是炼丹弄道。云烟知道他孜孜不倦潜心钻研的便是来生的安排,却不能去阻止他打击他,说这是迷信。毕竟,来生到底有没有,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也同样不知道答案。
雍正十年春,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皆在祭祀途中染了风寒病倒。
原本不过是个小小的风寒,却像一下为大清王朝拉响了一个红色警报,整个朝廷就像被警醒了一般,炸开了锅。这个最糟糕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这个真相就是——雍正皇帝的儿子,真的太少了!
少到经不起任何一点闪失,随时可以全军覆没的地步!
☆、202春光乍泄
弘历和弘昼的症状不是很好;风寒起时,又遇上连绵阴雨;颇有小病大症的模样。由于从前阿哥的夭折似乎都由小病引起;皇帝继位后多年再无所出;这种情况引起了各方面的心思,甚至隐隐骚动。
云烟自然不会忘记大名鼎鼎的乾隆皇帝;只要历史没有偏颇,弘历就不会有事,弘昼她是不清楚的。她只能安慰他;孩子们一定不会有事。
从阿哥所看完弘历弘昼回来的路上;两人没有承龙辇;借着月光走在寂静的御道上,宫人们远远的跟着,浩浩荡荡的看不见尾。
雍正一直背着手默默走着,云烟就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
月光洒在身上忽明忽暗的,周围似乎有些飘动的云。雨已经停了,风还是有些凉,吹得他背后长辫上的明黄色穗子和龙袍裙裾上的海水波浪摇曳起来。
前方人的脚步缓缓停了下,回过身来,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也顺势抬起来,另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依旧背在腰后。
云烟抬手把自己的手放到他宽大的掌心里。雍正的手紧了紧,把她被风吹的有些凉的手包在掌心里牵着,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在紫禁城巍峨空旷的宫墙下,他牵着她的方式,像一个大人牵着孩子。
她纤细的手指在他掌心软软的划着,他侧首看她。
云烟半靠在汉白玉栏杆上微笑,鬓角发丝被夜风吹起,月亮洒下的光圈映照在她睫毛上,显得朦胧又浅淡。
“你知不知你越老越有魅力?这样看人可不行。”
雍正一双漆漆深瞳里也渗出比月光更明亮的笑意来,缓缓道:“我以为你早就看腻了”
雍正十年,他五十五岁。
膝下只有两子,甚至比独宠董鄂妃、年仅二十四岁崩世的世祖顺治皇帝留下的皇子数量更少。
废太子允礽之子弘皙袭承了理亲王爵位,作为曾经备受康熙宠爱的皇太孙,有一股悄悄的势力聚集在他身边,不容小觑。这种暗涌平日一直蛰伏着,借着此时像是终于有些露出头来——除去如今雍正皇帝寥寥无几的子嗣外,若在阿哥辈里去看,弘皙无疑有所谓继承大统的头一份资格。
世人皆知,此时的雍正皇帝有多么需要一个儿子来稳定大局和民心。
而雍正皇帝对此显得颇有些深沉,暂时没有任何一丝表露。他炼丹弄道的进程似乎没有受到这些影响,圆明园中炼丹炉里的火苗一直没有熄灭过。
他突然找她要生辰八字时,云烟也是愣了好一会不知如何作答。
如何作答?
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如何有生辰八字。
她只能摇摇头说记不清。
他戴着玉扳指的大手轻撑在额前回忆道:
“你入府时是是十二岁……而且和我一天生日,具体时辰……”
她默默回忆,只知道那个时空的自己是早上八点左右生,这个时空的,无从得知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迟疑道:
“我记不太清楚了,似乎是……辰时”
雍正放下手道:“辰时,确定?”
云烟扭身闷声道:“不太确定”
他从背后把她搂到怀里来,若有所思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春天的风吹了几遍,似乎就带起热气来,而养心殿围房内丹火不熄的地方似乎尤甚。
雍正帝从炼丹房后的密室里背着手走出来,苏培盛忙躬身上去小心扶他手肘。
“万岁爷”
雍正站了站,微微眯着双眼仰头看了看不远处养心殿顶上琉璃瓦反射出的阳光。
“夫人回来了?”
苏培盛早有准备的答道:“回主子话,夫人还在西二所探望两个阿哥没回来呢。”
雍正唔了一声,龙袍下摆的龙靴动了动,缓缓抬起脚步来,侧脸上显得有些微的疲惫。
“摆驾乾清宫罢,朕还有几个重要的折子”
苏培盛嗻了一声,一边扶着他走,一边又低声道:
“万岁爷龙体是不是有些乏了……要不要……”
雍正拜拜手示意没事,也没有要乘龙辇的意思,苏培盛也不再言语,低头躬身陪他往乾清宫去。
待到了乾清宫批了会折子,雍正渐渐感到眼前有些发胀,坚持批完最后一张后,单手端了御案边的描金珐琅彩瓷杯来饮下一口热茶又放下,取了眼镜后闭目靠在龙椅上,像是越发感到天气有些热起来。
他低声咳了一声,殿外苏培盛立刻躬身快步进来,见了他靠在龙椅上闭目的脸色,忙小心翼翼的试探低声道;“万岁爷……是不是龙体不爽”
雍正依旧闭目,长长的嗯了一声,低沉道:“有些乏”
苏培盛忙道:“那奴才伺候万岁爷去旁边东暖阁小睡一会?”
雍正点点头,缓缓睁开眼扶着龙椅扶手站起来。
苏培盛喊了声:“摆驾东暖阁”便忙托着他手肘,扶他下了御阶往东暖阁去。
雍正自正式登基后几乎没怎么在乾清宫过夜,西暖阁的二十七张床他一次也没睡过,东暖阁也只临时会歇一歇。太监和宫女战战兢兢的都排在东暖阁前候驾,待雍正进去,才大松了口气。
东暖阁里的大龙床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雍正往床侧一坐,便似乎热得去解喉下龙袍纽扣,苏培盛忙蹲下去给他脱了足上龙靴,又轻手轻脚去替他解纽扣,帮他解龙袍腰带。
将龙袍脱下后,雍正一身明黄色里衣觉得松快不少,歪头就躺上枕头。苏培盛轻手轻脚给他拉上锦被,再将明黄色帐幄放下来,才退出来。年轻的宫女们屏息将月洞门上的纱幔也轻轻放下来,退外守候。
徐徐风来,层层纱幔的午后乾清宫东暖阁像一个最森严又旖旎的华梦。阳光被窗棂遮挡,形成一个个小格子映照在室内雕满五爪金龙的陈设上。
雍正侧卧着睡了一会,似梦非梦,耳边似有笛声,气闷胸热,头目森森然。不自觉已然翻身踢了被子,手也去解了里衣扣子。些微凉爽些后,他又翻过身子睡过去。
春意迟迟,忽隐忽现的热又让他从梦中恢复起意识来,他重重的嗯了一声,回荡在室内,沙哑又低沉。
帐幄被一双白皙的手小心翼翼的拨开——
雍正似乎听到耳边轻唤,纯男性的喉结动了动,闭着眼睛唇角也微微弯了起来,抬手便一把将床边纤细的腰身搂入龙床帐幄里压到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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