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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袍-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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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
  “怎么?你第一次来这儿吧。你是个成功男人,但绝非那种暴发户。你是个有学问的人,估计是个律师什么的吧,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不过如果你要包夜的话,我会跟你走的,什么都不问。那件杀人案一出,我们这行更不好干了。客人们怕警察来查,就像上次百乐门那样。很多人恐怕要等到风声过去才敢重新来玩……”
  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碧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走进来,说道:“妈妈,熊叔要听你唱《哭砂》,妈妈桑阿姨让我来叫你。”
  “对不起,这孩子是我儿子,今天晚上家里没人照顾他。”碧玉对陈超说道,“熊叔是这儿的常客,他特别爱听《哭砂》。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吧。”陈超说道。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妈妈桑有意安排的。碧玉应该已经发现他并不是那种土大款了。
  “你不是一般人。”说完这话,碧玉低头在陈超额前轻轻一吻。然后她对小男孩儿说,“回办公室去,不许随便出来。”
  陈超被单独留在包间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环顾四周,他发现这包间与普通歌厅包房差不太多,只是装潢更为考究而己。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这让他有些不安。也许是那孩子在跑来跑去吧。他妈妈不应该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的。陈超心想,好在自己不是那种来买春的“常客”,否则刚才那孩子就会撞到龌龊淫荡的一幕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想到了梅老师的儿子。
  当年的那个下午,他被释放回来,却在家门口撞见自己的寡母与别的男人行苟且之事。这足以解释他为什么转身就跑,而梅老师要光着身子追赶。
  如今那些关于梅老师儿子的线索可以被串起来了。他有犯罪动机,他熟知那种红色旗袍,更熟知梅老师的一切。
  这也能解释老田和他的女儿田陌所遭到的报复。当初田陌的尸身被扔在那样一个地方,而且穿着红色的旗袍……
  可梅老师的儿子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呢?连向教授和翁主任都不甚了解。可以确定的是,他肯定没失踪。后来他曾经回来过,还卖掉了明府的老洋房。
  这一切都符合之前陈超和于光明讨论过的那种心理模型:孤独;童年曾遭受精神创伤,大概是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或许有恋母情结。
  一位女侍者走进包间,将一小筐爆米花放在桌上。陈超掏出一张十元钞票。
  “不好意思先生,五十。”
  “好吧,”他试着装成一个有派的顾客,拿出钱包。这一次他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正是这个包间里发生的一切让他对案情有了新的认识。他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示意那姑娘可以走了。
  “谢谢您,先生。我以前是个模特儿,可是青春饭吃不了几年……”
  这时碧玉回到了包间,盯着那个卖爆米花的姑娘,仿佛看见了外星人。那姑娘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碧玉说道,“我能再点一杯果汁吗?”
  果汁很快就被端进包间,另外又送来一个果盘。可能是这家夜总会的规矩吧。侍者甚至都没征求他的同意,就放下这些东西离开了。
  这让陈超有点犯难。虽然他并不打算享受碧玉之前所说的那“巫山云雨”般的特殊服务,但类似小费之类的开销也越来越高了。
  碧玉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他。他没接,而是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包间。他来到卫生间,走进一个隔间,关上门,拿出钱包数了数,发现里面还剩九百元钱,应该够今晚的开销了。但他并不想立刻回包间去,他需要整理思路。在包间看着碧玉和那些侍者们进进出出,是很难集中精神的。
  隔间门上一个小窗忽然被打开,伸进来一只手,递来一条热毛巾。也许是所谓的卫生间服务吧。陈超感到很厌恶,便开门走出了隔间。离开卫生间之前,他往洗手池边的一个白碗里丢了一把零钱。
  当他重新坐到包间的沙发上时,碧玉靠上前来用她那纤纤玉手喂给他一瓣橘子。包间里灯光昏暗,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今晚你打算去哪儿?”碧玉柔声说道,“天不早了。外面烟雨蒙蒙的,路也滑,别走了吧。真的,街上这会儿哪儿还有人啊。”
  这番话让陈超想起一首描写昏君的宋词。
  看眼前的男人没答话,碧玉抓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光滑的大腿上。
  “对不起,碧玉,我得走了,”陈超说道,“我埋单吧。今晚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如果你一定要走的话,怎么着也得给我点儿小费吧。”
  陈超递给她三张百元钞票之后,碧玉让侍者进包间结账。
  可看了一眼账单陈超就愣住了。一杯果汁要一百块钱,碧玉点了两杯;他自己要的那壶茶价格是一百二十块;两个果盘,每个一百五十块;桌上的四盘干果也都要照价付钱,八十块一盘,还有百分之二十的服务费……单子上,各种项目加起来共要一千三百块。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敲诈,可他却又不能亮出警官的身份。如果他那样做了,今晚倒是好说,以后就要为这一夜的“风流韵事”付出更高昂的代价了。
  “怎么了?”碧玉问道。
  “对不起,碧玉,我钱不够了。”陈超尴尬一笑。
  “呃……你手上还剩多少?”
  “之前是九百块,现在就剩六百块了。”
  “没事,别担心。你要是真没带够钱的话他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碧玉在陈超耳边轻声说道,“不过你得跟他们说你就给了我一百块钱小费。”
  看来这就是她为什么先要小费的原因了。陈超心想,这姑娘果然很有经验。这时一个大块头男人走进了包间。
  “这是我们张经理。”碧玉介绍道。
  “对不起,张经理,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玩,身上没带够钱。”陈超把钱包里的钞票都码在了桌子上。
  “你有多少?”桌上的钱那位张经理看都没看一眼。
  “六百,”陈超说道,“下个礼拜给你再送七百来。我保证。”
  “他给你小费了吗?”张经理问碧玉。
  “给了,就给了一百,”碧玉说道,“他就玩了两三个小时,其间我还去陪了陪熊叔。”
  “有卡吗?”张经理又转向陈超,问道。
  “什么卡?”
  “信用卡。”
  “没有。”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张经理看了一眼桌上的钱,随手拿起两张百元钞票,把剩下的推给了陈超。
  “第一次来玩嘛,那些果盘啊干果啊算是我们店里请客了。这外面天怪冷的,我总得给大哥你留点儿钱打车吧。”张经理说道。
  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难道是为了揽回头客?陈超感到自己很幸运。
  “那真谢谢你了,张经理。”
  “不客气,我也见识过不少人了,我觉得你不是一般人。风水轮流转,没准将来哪天咱们还能打交道。”
  张经理一路送陈超走到电梯。门一打开,走出一个醉醺醺的客人。伴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陈超看到一大群姑娘争先恐后地迎了上去。碧玉也在其中。
  而她却根本没往他这里瞧一眼。
  “下次再来啊,大哥。你到那边那个路口就能打着车。”张经理挥手告别。
  走出夜总会,陈超却并没有去打车。
  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他此刻想到一句词“到底是良宵常短梦常空”。他也说不清自己刚才在夜总会里的经历能否算是“良宵”,但起码时间消磨得很快。
  寒夜将尽。刚才在包间里想到的思路,此刻似乎被阵阵冷风吹得七零八落。其实有的想法还是显得牵强了些。
  不过陈超决定从当年梅老师儿子卖掉老洋房这件事入手,去调查一下他的背景。作为明府老洋房的继承者,他卖房子的时候一定会留下签名之类的个人身份信息。
  已经是星期四了,不能再在错误的方向上浪费时间了。
  只是此刻陈超还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天气很冷,他不得不加快脚步。霓虹灯大多已经熄灭,整条衡山路呈现出一副前所未见的奇异景象。
  就这么茫然地走了一阵,陈超发现自己又来到了老洋房饭店跟前。一阵风吹过,惊起房顶一群鸟。这一幕与洋房在黑暗中的剪影呼应,一丝孤独萧索的气息油然而生。
  他不由得想到了苏轼的那首《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为盼盼,因作此词》:
  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
  燕子楼空,佳人何在?
  空锁楼中燕。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
  但有旧欢新怨。
  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这是一首悲伤的词。燕子楼因唐代名妓关盼盼而闻名。她曾嫁给一位文武双全的将军为妾,丈夫死后,她就到燕子楼上闭门守节,直到死去。宋代苏轼游燕子楼时专门写下了这首词。
  陈超脑中浮现出梅老师当年在明府豪宅后花园中的样子。她身穿精致的旗袍,牵着儿子的手,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不知不觉间,陈超来到了农贸市场。晨星暗淡,不时有枯叶从树上飘落,掉在地上沙沙作响,仿佛远古巫师占卜用的竹简被火焰烧灼的声音,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市场里没什么人,门口却颇有秩序地摆着一排篮子,有竹制的、藤编的、塑料的,大小各不相同。这应该是赶早市买黄花鱼的家庭主妇们排队的方法吧。
  这一情景让陈超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他在风中费力地点燃了一支香烟。
  砰、砰、砰……不远处忽然传来敲东西的声音。他抬头望去,看到有人正拿着锤子敲打着冻成一坨的黄花鱼。对方也发现了陈超,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人脖子很短,脑袋藏在棉大衣高高的衣领里,看上去很是奇怪。谁在清晨看到这样一个怪异的人都会被吓一跳。
  陈超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
  一群中年妇女慢慢聚拢到市场门口,拎起那些摆放整齐的篮子,排队等待购买黄花鱼。这市场开始渐渐醒来了。
  随着一阵铃声响起,市场正式开门营业。小贩们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有的人推着小车,有的人站在租来的柜台后面,有的人干脆把货品摆在地上。
  这时,陈超看到一位戴着红袖标的老人走进了市场。
  二十六
  那位戴着红袖标的老人一会儿看看蔬菜,一会儿看看鱼虾,手上却并没有提篮子。看来他一定是老片警范德宗了。
  其实不久之前陈超刚见到过类似的情景,于光明的父亲老于头经常在另外一个市场巡查。只是范德宗肩负着不同的职责。在这个人人向钱看的时代,小商小贩随处可见,但是有些小贩会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如今他们坑人的方法已经不仅仅限于注水肉之类,而是转向染色剂、地沟油等更“高明”的手段。这些行为会危害消费者健康,这位老范的职责就是监督并制止这些丧良心的行为。
  这会儿他正在一个卖虾小贩的摊位前检查着。陈超走上前去,礼貌地问道:
  “您是范叔吧?”
  “没错,你是?”
  “能跟您单独谈谈吗?”陈超掏出名片递了过去,“有很重要的事情。”
  “好吧。”范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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