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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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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烽喝完药,过来给游淼磨墨,一撩袍襟,单膝跪在游淼案边,那动作霎是大气,又卷起衣袖,骨节嶙峋的手指捏着墨棒,在砚台上反复研磨。游淼看了一眼,只觉这人和小厮们都不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你认识字么?”游淼又问。



李治烽点了点头。



游淼震惊了,还有奴隶认识字的?



李治烽磨过墨,起身又去收拾东西,片刻后过来,就在侧旁坐下,以拳抵着鼻前,忍了几次咳,游淼胡乱写了点什么东西,便在纸上乱涂乱画,看不下去书,只是甚无聊,趴下去时正想着李延等人的事,在家里闷着也无趣,然而开罪了李延,也不好巴巴地去讨嫌。



更麻烦的是钱又快花完了,上次给的五百两银子才花了不到三个月,得想个办法怎么朝家里要才行。



游淼斜眼瞥这赔钱货罪魁祸首,见李治烽正在看案上他乱涂的东西,神情冷漠,李治烽见游淼看他,视线便移到游淼脸上,与他对视。



李治烽不仅磨墨的架势很奇怪,跪坐的动作也很奇怪,旁的人都是随便一跪就算,要么就是坐着,李治烽却把两手搁在膝上,腰杆挺得笔直,像朝中那些当兵的一般,隐约有股肃杀之气。



游淼朝他招手,说:“过来。”



李治烽起身两步过来,又躬身跪下,就这么跪着也比游淼高了个头,低头看他,游淼总觉得他的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游淼右手握着笔,左手手指分开他的衣领,勾出那枚玉佩,说:“这保命符果然有用。我娘留给我的,你看,你那半死德行,两天就治好了。”



李治烽没有回答。



游淼又问:“男人和男人,怎么做那事?”



李治烽不答。



游淼又道:“说话啊。”



游淼总算知道为什么李延要揍他了,换了游淼自己买个人回来,拽得二五八万一样,连话也不答,游淼不定也想揍他,然而好在先前已有了准备,此刻倒不如何在意。



李治烽:“说不清楚。”



游淼道:“那你改天陪个床罢,教我玩玩,我还没和男人玩过这事呢,二百两银子买你回来,光让你端茶倒水,也太浪费。”



李治烽点头,与游淼对视片刻,游淼只觉此人实在无趣。



“侧过去点。”游淼示意他侧身,坐累了,正想找个东西靠着,便靠他怀里,懒洋洋地翻书,听到他肺里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是有哮喘。



卷一 摸鱼儿



一下午,游淼渐渐地就睡着了,李治烽竟是一动不动,就像个木头一般让他靠着。黄昏醒来起身时,李治烽一个踉跄,显是脚麻,游淼哈哈哈地笑,让他自己去煎药。



如此数日,每天清晨游淼起来时,李治烽便伺候他穿衣穿鞋,给他梳头戴帽,每次下跪与他整理袍襟时,俱是单膝跪地,从无卑躬屈膝之象,游淼渐渐觉得这个奴隶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的潇洒之意。



李治烽把两副药吃下去,不到十天身体便渐渐好了,只是没出过府门,游淼也把房中下人都遣了出去,让李治烽服侍,出乎意料的是,李治烽不仅愿意干活,而且还很默契。



游淼只要心中一动,李治烽便像知道他心意般,拿着杯过来,放在案旁。写会字,毛巾会放过来给他擦手,游淼伸个懒腰,李治烽便收了笔墨纸砚去洗,接连数日,游淼发现这家伙用起来非常顺手。



除了陪床未试之外,其余种种,俱不须他开口吩咐,李治烽便能办妥。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沉默,有时候游淼在家里读书,李治烽便抱着一膝,朝门外看,也不知道看什么,一看就能看一下午,听到游淼有什么响动,便转过头看看,起身过来。



李治烽是迄今为止游淼使唤得最舒心的人了,归根到底,游淼总结为李治烽对他的事上心。旁的小厮下人都是能偷懒就偷懒,李治烽则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一命,心存感激,知恩图报。



很好很好。



游淼对他非常满意,连石棋都打发出去了,光留他一人伺候,在屏风后又垫了几层褥子,就让李治烽睡那一小块地方,就像一点棉被围起来的窝。李治烽则像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不,说狗还不够恰当,连呼都不用呼,游淼只要注意到他,两人对视一眼,李治烽就能判断出游淼是在叫他过来,还是只是注意到他了随便看看他。



人实在太舒坦,但话也实在太少,若能多说几句,和他聊天玩儿,就更完美了。游淼连着快半个月没出门,都在家读书,打算把落下的功课给补上。倒是安分了些,游德祐期间来看过几次,每次有甚么响动,游淼都吩咐李治烽躲到屏风后面去。



游德祐本以为这侄儿转性,只有游淼自己心里最清楚,没钱了。剩下不到六十两银子,要花到下次朝父亲讨钱,这才过了三个月,等过完年,须得怎么找个法子,哄点钱花才好。



然而正在游淼于家里闷出个鸟儿来的时候,李延却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游淼!”李延站在院子里嚷嚷,也不管游淼在不在家,带了个书童,一路大摇大摆地进来,游淼一整衣冠出去,恰好游德祐不在家,小妾胭红在廊前探头探脑的。今儿个冬日正晴好,李延竟会找上门来,倒也是桩怪事,游淼颇有点受宠若惊了。



“怎么了?”游淼问道。



李延上前推了游淼一把,说:“我倒是问你怎么了,成日躲家里做甚?”



游淼嘿嘿笑,说:“正读书呢。”



李延嗤道:“信你,你家这般有钱,没见过你读过书,这时间读的甚么书。”



游淼知道李延也是放下公子哥儿架子,来赔罪了,遂亲热地搭着他肩膀,哥俩朝后院走。



“倒是不瞒你,我光花钱不念书,老头子要发脾气啦。”游淼笑着说:“再不读书,就得断我粮了。”



李延想到什么,从怀里摸出那二百两银票,扔回给游淼,说:“喏,还你。”



游淼这下当真感动了,却知道不好拿,忙道:“不行不行,铁打的生意钉敲的钱,怎么能拿?”



李延揪着游淼的衣领,把他朝房里推:“给你的你就收着!”



游淼:“我家做生意,从来不吃回货钱!”



李延:“又想挨骂是不?”



游淼:“人都活过来了,就算我真跟你买啦……”



李延和游淼推推搡搡,李延忍不住想把游淼按在身下,把他揉来揉去的,忽然房门开了,游淼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人身上,回头看时见是李治烽。



李延见到李治烽,脸色登时黑了。



李治烽只是不说话,把游淼让到身后,嘴唇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游淼正喜欢这人好使唤,生怕李延又把他讨回去打死,忙说:“买都买了,这人归我了罢。”



李延却怒了,喝道:“大胆!你就是一条狗!还不跪下!”



李治烽无动于衷,游淼见李延脸色不对,忙道:“你跪你跪,李治烽,跪下。”



李治烽二话不说,单膝跪地,左手按膝,右拳支地,朝游淼微微躬身。



游淼笑嘻嘻道:“要么咱们这样。”



游淼接过李延手里二百两银票,自己拿了一百两,又把一百两塞进李延怀里,说:“他姓李,是你给他起的名字罢?”



李延冷哼一声,游淼又道:“名字我就不改了,犬戎奴呢,就当是你送我的,这点钱,请你喝酒了,成不?”



李延道:“现在是你的奴了,许我打不许?”



游淼道:“当然可以,你打就是。”



李延飞起一脚,把李治烽踹倒在地上,随手又操|起个花瓶,砸在他头上,碎瓷声响,花瓶碎了一地,李治烽额上渗出血来,又踉跄着勉强跪个花瓶,砸在他头上,碎瓷声响,花瓶碎了一地,李治烽额上渗出血来,又踉跄着勉强跪好。



游淼看得脸上抽搐,揣着袖子,李延道:“这狗东西,便宜他了。”



游淼说:“成了,这不结了么?”



李延道:“给你个面子,这就算了。”



游淼也不知李延跟犬戎奴有什么恩怨,不过这么把话一说开,李延以后也没法为难他了,下次也好带着出门。



李延转身朝院里走,游淼满心欢喜,这事就算完了,李延的事也说开了,又问:“今儿上哪玩去?”



李延:“林家小子得了匹西域的好马,看看去,走罢。”



李治烽兀自跪在房里,一动不动,游淼与李延勾肩搭背,穿过走廊出去了。



待得李延与游淼走后,小妾胭红从廊柱后转出来,好奇地朝游淼屋里看,只见李治烽满头血,单膝跪地,收拾一地的碎瓷片,将破花瓶收起来。



“你是游少爷身边的人?”胭红问:“怎没见过你?”



李治烽抬头看了她一眼。



胭红又问:“你是哑巴?”



话说当天游淼又和李延有说有笑,去了礼部侍郎家,看纨绔朋友得的小马,游淼不会骑马,李延又说教他骑,正结伴要出城去骑马时,游府一小厮来送信,让他火速回去。



游淼好生没趣,只得暂别一帮朋友回家去,进得府内,见厅堂中跪着李治烽,桌上摆着他的卖身契,游德祐怒气冲冲,躺在椅上像座肉山直哆嗦,游淼便知就里。



“这人……”游淼说:“是朋友送我的,是个奴隶。”



游德祐:“奴隶也收得的?!你道他是寻常奴隶?这奴隶难养得很!你是不知道!马上把他送走!打发走打发走,别惹事!”



游淼心里咯噔一响,看看李治烽,问:“你闯祸了?”



李治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游淼嘿嘿笑,说:“叔,就让我留着罢,这厮比石棋儿省心呢。”



“不成!”游德祐炸雷般一声吼。



坐在一旁的正妻被骇一跳,茶水泼了满身,忙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淼儿喂,这可不是什么寻常奴隶,他可是犬戎人!犬戎奴咱们家里不能留,会出事儿的!”



卷一 摸鱼儿



(四)



“犬戎人?”



游淼不太明白,犬戎人又怎么了。



游德祐恶狠狠地教训道:“淼子呐淼子,你是不知道朝廷对犬戎人有多恨!那年我到塞外去运一批货,咱们汉人跟犬戎人一打起来,死的人跟割麦茬似的,犬戎人强|奸咱们汉人的女人,放火烧咱们汉人的屋子,捅死小孩,这些事还做得少了?!”



游淼:“哦。”



数人:“……”



游德祐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李治烽,气得不住发抖:“塞外逮到犬戎人,都恨不得抽了他们的筋,扒了他们的皮!你还敢将这头狼朝家里带!你就不怕……”



游淼:“可是卖身契上不是都写着的吗?喏,叔,你看,这人吃了一种叫什么来着的药,就和咱们没两样了……”



游德祐道:“不成不成!你没明白!马上把他给我送走!我说,马上——!”



游德祐歇斯底里的声音震得屋檐瑟瑟落灰。



游淼嘿嘿笑,游德祐又吼道:“笑!笑什么笑!”



游淼说:“他也受过教训啦,前些日子被李延打得去了半条命,我好歹才把他给救回来,连人带看病,花了我二百五十两银子呢……”



一语出,堂屋内所有人登时两眼翻白,游德祐像头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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