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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枪老太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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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远远地站在后面。
大约九点钟光景,开始过堂了。大堂两边站着威风凛凛的法警,一个四十多岁的法官,把戒方在桌上“啪、啪、啪”地连拍三下,就问道:“原告王晓兰,你为什么提出与樊家解除婚约?”
这时的王晓兰,埋着头脸通红,好一会儿才慌里慌张地说:“请法官作主,媒妁之言,父母包办……”说了两句她就说不下去了。那法官说:“王晓兰,有话慢慢讲来,本司法官自有公断。”
王晓兰平静了下来,才说:“这门亲事我本人不同意……”
大堂下面哄地一声炸开了,那些老头老太婆扁嘴饶舌地说:“这成什么体统?这是啥子话?只有她才说得出口……”
我们叫晓兰不要着急,不要怕,继续往下说。她又说:“我们这门亲事是指腹为婚,全是父母包办,至于男家什么样子我从来不认识。后来才知樊家公子是个二流子,不读书不务正业,整天放荡。我想婚姻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岂能儿戏。男女平等、婚姻自由是法律上明文规定的,他根本不配与我结婚,所以提出解除这不合理的婚约,望司法官作主。”法官听了晓兰这番话,觉得有道理,忍不住点了几下头,接着又转过脸去,问樊家少爷。谁知这家伙正死死地盯住晓兰,那眼睛从晓兰的脸上瞟到脚下,又从脚下瞟到脸上,司法官的话他竟全然没有听见。那司法官便用戒方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大声怒斥道:“樊文本,你在干什么?本司法官问你有何意见!”
樊文本这才猛省过来,却又被司法官的斥责吓呆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没有意见!”
“什么?脓包,你没有意见?!”樊家的人群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把手头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击,气得吹胡子。司法官又把戒方一拍:“未经本司法官允许,旁听人不得开腔。”
那老头只气得在下面来回踱步。樊文本停了一会儿,又恢复他那副流氓相说:“禀告司法官,阎王要命,本夫要妻。”大堂下面又是一阵议论。有人大声说:“这哪里是在过堂,分明是胡闹嘛!”晓兰的脸气成了紫色,好一阵才骂出了两个字:“胡说!”
此时,晓兰的羞涩相一点没有了,一张嘴不晓得咋变得这么伶俐,说得理直气壮,头头是道,说得堂上堂下的人都只是点头。最后,司法官拍拍戒方,大声说:“根据民法第二十五条男妇平等、婚姻自由的规定和婚姻必须征得本人同意的原则,本司法官为王晓兰作主,同意解除婚约。”司法官在卷首上批了几个字之后说:“王晓兰,你有何意见?”
晓兰说:“感谢司法官,我没有意见。”然后就在公文上画了押。
司法官又问樊文本,他还是说:“阎王要命,本夫要妻。”
大堂两边旁听的人又是一阵喧嚷。司法官狠狠地骂了他几句,他才没声没响地画了押,回头一见我们,气势汹汹地挽着袖子,就要上来和我们打架,却被那白发老头子用拐杖指着鼻子骂道:“你这个脓包,把我们樊家的德都丧尽了!”一个老太婆也骂道:“你娃娃也是啊,平时喊你读书,你不读,今天人家就是看不起你嘛,这么漂亮的女人都跑了。”
我们从堂上下来,高高兴兴地手牵着手,大摇大摆走出了衙门,听见走在后面的一个驼背老头子颤颤地说:“是啊,这包办婚姻害死人。我也是指腹为婚,可是没法子,害了我几十年。”
王家的族人和一些亲朋好友,听说官司打赢了,都来贺喜。晓兰的父亲高兴得胡子直翘,对我们说:“我过去错了,错了,多亏你们妇女协会,帮了我家晓兰的大忙。”
晓兰的婚约解除了,妇女协会的威信也树立了起来,可是我又成了当局的眼中钉。他们说我带头生事,有伤风化;还说我是赤化分子,要通缉我。组织上决定,让我到梁山去教书,暂时避一避,也兼做一下那里学生中的党的工作。
我带着两个孩子,先由水路到重庆;玉璧送我们,一直送到合川才回去。初春了,天气晴好,透过清浅浅的渠河水,看得见鱼儿在石缝里游,时不时两只阳雀子相逐着从头顶上飞过,清婉悠悠的叫声,让人的心情跟天气一样好。玉璧抱着才一岁多一点的彬儿,用胡茬子扎着孩子嫩嫩的脸蛋儿,爷儿俩嘻嘻哈哈地打闹,逗得宁儿在一边直笑。我在一边看着,觉得结婚这几年,我们夫妇俩一直都是在风风雨雨紧紧张张中过着,像这样一家人融融乐乐在一起的时候,实在是不多。玉璧逗了一阵孩子,抬起头来看看我,问我在想什么。我笑笑说:“我们这两口子也真是的,一不缺吃二不缺穿的,守着一双儿女,安安稳稳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偏要去闹革命,亲戚朋友都跟着担惊受怕不说,夫妻俩还得劳燕分飞。”玉璧听了,一直腰说:“那好啊,我们这就回去,到县衙门去写个悔过书,不干了。然后呢,把夏林、金积成、陈仁勇他们这一大帮子弟兄们都遣散了,枪啊子弹的也都卖了,再把我们的田啊土的都买回来,剥削穷人,当地主去,让彬儿、宁儿也成天轿子来轿子去的,享享当少爷小姐的福!”我看他越说越是神气,忍不住扑哧一笑,推了他一掌说:“那我当初还犯得上来跟你?!”
玉璧趁势把我拉进他的怀里,轻轻地拍着我说:“是啊,我要是那些公子哥儿,你也看不上我了。我这辈子,没别的路了,入了党,宣了誓,这条路是要走到底了。前面还不晓得有多少急流险滩呢,只是要连累你和孩子们了。”我看着他说:“什么叫连累啊?我不也入了党,也宣了誓吗?九死一生,我们也要一起走到底。咱们这一辈人完不了,还有孩子们,看到最后,谁斗得过谁!”
玉璧眼睛一瞪,伸出小指头:“此话当真?”
我一本正经地也伸出小指头,和他拉上了勾:“当然当真,我陈玉屏说话,哪回没作数啊?”
旁边的宁儿一看我俩孩子似的拉勾儿,连忙叽叽喳喳地伸着小指头扑了上来,还在伊呀学语的彬儿看见姐姐上来了,也跟着扑上来。我们一家人在舱里嘻哈打笑地滚成了一团,小船立即东摇西晃起来。外面船老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探进头来,一看这情景,悄悄地打了个抿笑。那时候,我想得真是简单。
智闯山口
直到一九三一年的秋天,我才又回到岳池。
这时候川北的形势,又有了新的变化。早些时候,穷困潦倒的军阀杨森,趁着罗泽洲军中内讧,趁机出兵抢占了广安、岳池、顺庆等县,囊括了罗泽洲的防地,并派人称“向屠户”的向廷瑞驻守岳池,任“精练司令”。杨森绝处逢生,立即野心勃勃着手拉丁派款,搜刮地皮,一年预征十年十二年田赋,捐税多得吓死人。农民穿草鞋进城,要抽草鞋捐;打赤脚要抽赤脚捐;种了鸦片的要收罚款,不种鸦片的要收“懒捐”;还滥造铜钱祸害百姓……一时间,防区内百业萧条,官逼民反,“匪”患如蚁,仅华蓥山区的绿林武装数得出来的就有十七八股,还不算那些毛毛“土匪”。
一见面,玉璧就告诉我,我们的工农红军在两湖江西一带打得热火朝天,现在全国上下提起“朱毛”的游击战,没有不赞叹的,眼看又一次革命高潮已经来到了。上级组织已派人到岳池来开了党员大会,传达中央和省里的精神,要求我们在广泛的群众运动的基础上,积极筹建自己的武装,配合红军行动。现在组织上已正式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玉璧、刘铁、金华新、罗方域,并由玉璧具体承办,还决定调我回来继续搞后勤工作。
接受任务之后,我们在彪子山召开一次党的秘密会议,召集了原先分散在各处活动的四十多个小组长,县委的刘铁、金华新、罗方域都参加了。会后,我和玉璧说服了母亲,卖完了自己名下的田产,用作筹建队伍的经费;又在广安开了一个“悦来医社”,兼营电筒、电池等杂货,以保证起义后的医药等用品的供应,由我们的一个积极分子齐吉轩负责。为了使我们的同志来往吃饭和住宿方便,我们又由组织上出一部分钱,在罗渡溪、赛龙场、肖家场等地开了栈房和饭馆。罗渡溪就由马福林负责,原则是除了自己人的吃住开销外,赚多少都是开店人自己的,但是不能开垮。两年多来玉璧所做的深入扎实的群众工作,此时已见成效。他从魏家沟、阳合碗厂和炭厂的骨干分子中,拉出了一支基本队伍,成立了华蓥山游击队。由于杨森极端仇视共产党,游击队决定以打富济贫的灰色面目出现,对外称华蓥农民自卫军。
我们在华蓥山麓一打响,整个川北地区的绿林好汉和农民武装都起来响应。组织上趁机派人渗入这些队伍之中,做了大量的争取和促进工作。各处农民纷纷起来抗捐抗粮,打恶霸开谷仓。地主们有的躲在石碉楼里不敢出来,有的直往县城里逃,连一向自以为“处变不惊”的杨森,也为这种遍地烈火的局面感到大为恼火。
场面拉开了,枪支和弹药的供应又紧张起来。向老大和他带去的人在重庆二十四兵工厂还回不来,我们只能简单修理一些枪支,再搜些铜钱制作些老土枪的子弹。于是玉璧让我带着夏林、唐俊清和另外三个人,组成一个小分队,到重庆去找李荣华大哥,抢运一批枪支弹药回来。
玉璧正儿八经地对我说:“过去你也运过几次枪,但是都没有这次走得远,要得急,又是第一次走旱路,路上的联络站都还没有建起来。近来风声很紧,沿途关卡林立,一路上有事要多和大家商量。一定要抓紧时间,三天去三天回,派给你的五个人都是强手,一切由你招呼。”他停了停又说:“抽空到曾三姐那里去看看孩子。”
当时两个孩子的安排,最令我们为难。宁儿快读书了,彬儿也正是麻烦的时候,我这两年去梁山教书,都一直把他们带在身边,可是现在不行了。放在家里让母亲照管吧,不放心,怕敌人抓不住大人来抓娃娃。再说我那兄弟媳妇势利得很,总是埋怨家里受够了我们的牵连。于是我和玉璧商量,觉得以后运枪运子弹搞军需,我在重庆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干脆就把孩子寄在重庆曾三姐家。这个曾三姐,是我近两年来来往往在重庆认识的,是个寡妇,守着个独养儿子过活,虽然不大识字,却是古道热肠,肯帮忙,和我已经换了金兰帖子做了姐妹。她家房子也宽敞,除了一个没出嫁的妹妹敏言之外,平素没有旁人来往,把孩子放在她家,将来这里就是我们设在重庆的联络点。只是两个孩子太淘气,于是就请了一个叫韩嫂的保姆,和她住在一起。
这么久没见到两个孩子,怪想的,我看了玉璧一眼:“我是当妈的,这事还用得着你说?”
正是腊月二十头上,雨雪交加,路上不大好走。唐俊清和另外三个人扮成鸡鸭贩子,挑着装满鸡鸭和蛋的篾挑子走在前面。我扮成一个小地主家走人户的大少娘,上身穿了件团花袄子,脚上不敢穿胶鞋皮鞋,就依当地的习俗套了双麻窝子草鞋在布鞋上,有点不伦不类的。夏林背了个细篾背篼,里面放了一封粗壳纸包的糖食,装成我的长年。一路上,他们几个说说笑笑,我却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心里只是思忖着,怎么去见李荣华。
李荣华是木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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