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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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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墓地啊,靶场啊,练兵场啊,粮食、蔬菜基地啊,鸡零狗碎,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要伸手,就应该大捞一把。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向李鸿章把话说明,只不过是在等待国内的具体指示,而且自己手头也缺乏资料。4月13日,代理港督布莱克把一份标示拓界方案的地图交给窦纳乐。4月16日,窦纳乐又收到英国代理外交事务大臣贝尔福的指示,把拓界的范围规定为:自深圳湾到大鹏湾一线以南,包括两湾水域以及邻近岛屿在内的全部领土。
现在,香港拓界的时机已经成熟,窦纳乐把这张图和这个方案突然展示在了大清国要员的面前,管你们吃惊不吃惊呢!
这层层内幕,当然都是李鸿章所不知道的,但他却必须硬着头皮,面对这张地图。
李鸿章强压着心中的震怒,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窦公使,阁下上次已经言明,所谓展拓香港界址,只为防御一事,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土地?”
窦纳乐板着脸说:“在今天之前,我从未就‘防御’一词的范围作出解释,而今天请阁下过目的这幅地图是我唯一的解释。我知道,阁下仅仅打算在九龙半岛的沿岸给我们一小块土地,以作为象征性的‘设防’;而我却要提醒阁下,那样如同儿戏的‘设防’根本不可能保卫香港的安全。阁下请看,”他伸出汗毛很重的手指,指着面前的地图,“在中国漫长的海岸线上,如今已经布满了危机。北面,俄国控制了渤海湾;东面,德国占据了胶州湾;东南面,日本扼台湾海峡要冲;南面,法国踞广州湾重地。一旦爆发战争,他们的军舰四面包围,小小的海上孤岛香港将何以对付?香港的辖地必须向中国大陆扩展,而且必须包括九龙半岛两侧的海湾,我们别无选择!请阁下为英国想一想,为香港想一想!”
李鸿章心里说:英国也罢,俄国也罢,德国也罢,法国也罢,你们占据的都是中国的领土和领海,瓜分不均,也难免互相厮打起来,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中国!你要我为英国着想,俄、德、法也会要我为他们着想,到底让我听谁的?你们哪一个又肯为中国着想呢?
“阁下身为英国公使,自然要为英国着想。不过……”李鸿章嗫嚅道,“如此大片租借,敝国也有难处……”
窦纳乐微微一笑。“是吗?德国租借的胶州湾,俄国租借的旅大,都比英国所要求展拓香港界址的面积要大,为什么贵国答应了他们,而要拒绝我们呢?大英帝国对于贵国已经很客气了,而你们却把我们的忍让看作软弱可欺,这不公平!”
你说你公道,我说我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李鸿章心想,而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软弱可欺”的是你还是我呢?但这种牢骚又不能当面发出来,只好说:“敝国对待各友邦皆一视同仁,不是已经答应将威海卫租与贵国了吗?其大小足以与德、俄租借土地相当!”
“威海卫属于另一个问题……”窦纳乐略一沉吟,狡黠的蓝眼珠转动着,“英国租借威海卫,可以有效地扼制俄国在旅大的势力,这对中国大有好处。威海卫地处与日本对峙的海防前沿,而中国却又没有足够的防备力量,阁下所创建的北洋水师,不就是在那里遭到覆灭的命运吗?”
像一柄利刃戳到李鸿章的心上!北洋水师曾经是他的骄傲,却又是他的耻辱,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奚落他,只有洋人才敢,而且料定他不敢还口。李鸿章张了张嘴,还是忍了,一阵怒火攻心,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
窦纳乐眨眨眼睛,继续说:“如果阁下能够让俄国人撤出旅大,那么,我们就马上离开威海卫,这一点,我绝对保证!但是,你做得到吗?”
李鸿章默然不语。他当然知道,俄国人如狼似虎,要想把他们从旅大“请”走,莫说他李鸿章,就是庆亲王出面,皇上出面,皇太后出面,也是万万办不到的!那么,以此来换取英国人从威海卫撤退就只是一句空话,所以窦纳乐才敢于作这种毫无意义的“保证”。而在今天的谈判中,本来也不涉及威海卫,这张牌是由他李鸿章打出来的,白白让对方吃掉,说了等于没说,还饱受一通奚落。
窦纳乐又说话了:“所以,我希望阁下正视现实,香港的拓界,才是我们今天的议题。”
绕了一圈儿,还得回到原地。李鸿章费尽唇舌,毫无作用,根本改变不了窦纳乐的一定之规。那么,就这样认可他的索取吗?从深圳湾到大鹏湾一线以南的那么一大片土地,也实在不甘心轻易地丢掉呢!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方绢帕,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就势看了看身边的许应骙和张荫桓,心说:你们两位也都是食皇家俸禄的,别只让我一个人为难!
许应骙一脸惶恐,躲开他的目光,望了望张荫桓。
张荫桓却两眼只盯着那幅地图,沉默不语。
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曾名噪一时的同治七年状元洪钧,光绪十三年奉旨出使俄罗斯、德意志、奥地利、荷兰四国,时年五十,携了刚刚续娶的“夫人”名妓赛金花赴任。谁料这趟风光差使,却埋下了祸根!光绪十八年,由于中、俄两国帕米尔边界之争,右庶子准良上书皇帝,称帕米尔图说纷纭,宜求精确;御史杨宜治更弹劾洪钧私刻地图,将帕米尔画于大清疆界之外,援俄人以权柄,通敌卖国。洪钧上疏辩解说:“自去年帕事起时,臣衙门当即遍查《内府舆图》、《一统志》等图,于帕地山川道里形势险要,皆略焉弗详,不得不藉英、俄两国之图,旁参互证。新疆本无精通绘图之员,又以畏惧俄兵,不能前往履勘。该督抚先后寄到两图,皆未精确。迨至去冬,北洋大臣李鸿章译寄英图数种,出使大臣许景澄搜集英、俄、法、德图说十余种,详稽博考,订成一图,益为赅备,亦于十二月寄到,以核臣衙门先后历办情形,似与疆界方舆尚无乖谬……”云云,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但是,依据洋人的地图,来画我边界,岂不是授权予人吗?我大片国土因此归于俄国界内,洪钧既曾出使俄国在前,又奉旨在总理衙门行走于后,你是干什么吃的?无论如何难脱干系。后来还是李鸿章出面为他说了好话,才免于治罪,仅予开缺处分。洪钧因此悒郁成疾,于光绪十九年八月呜呼哀哉,留下风流寡妇赛金花,重操贱业……
这件往事发生在十几年前,如今想起来仍令人心有余悸。只因为一条边界,洪状元丢了兵部左侍郎的官阶和一条性命,何等可怕!张荫桓也是常常奉旨出洋的人物,去年正月里还到了“日不落帝国”,出席维多利亚女王登基六十周年庆典,亲眼领略了大英皇家的气派,深知这位债主不是好惹的。现在,女王陛下的钦差窦纳乐送来了面前的这幅地图,挥手之间便要从大清国的领土上割去一大片!事关国家利益,张荫桓如缄口不语,有失大清臣子的本分;但若据理力争,又怕惹恼了窦纳乐,一旦酿起纷争,两国交兵,他张荫桓又如何担得起责任?
想到这里,张荫桓便有了主意,不如避开窦纳乐提出的疆界之说,单独点出其中一个细节,做做文章。
于是,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九龙半岛,从尖沙嘴向东北方向移动,找到九龙城所在地,说道:“请问窦公使,这九龙城也在拓界范围之内吗?”
窦纳乐耸耸眉毛:“当然。”
张荫桓说:“如此,窃以为不妥,这九龙城里设有中国衙门啊!”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绝顶聪明的李鸿章。五十八年前,中、英打起鸦片战争,他当时虽然还未入仕,却也是过来人,腥风血雨,记忆犹新。那时,两广总督林则徐和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为加强防卫,调大鹏协军队和水师船至九龙驻守,把英国钦差大臣义律率领的英舰打得落花流水。虽然鸦片战争以大清国的惨败而告终,关天培战死,林则徐被革职充军,香港岛割让与英国,但大清国朝廷对于九龙的防务,却远比过去重视了,在战后筑起九龙寨城,隶属于广东新安县九龙巡检司。直到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英国又强行割占九龙司,也并未把九龙寨城划在界内,大清国的官兵,至今仍驻守如故。难道此次拓界,要把中国的衙门也占领了不成?
“唔,樵野说得有理,”李鸿章说着,看了一眼张荫桓,樵野是张荫桓的字。“衙门所在,关乎国体,万万不可租让的!”这句话,他说得很坚决,没有丝毫犹豫。
“是这样,”许应骙也附和道,“万万不可!”
窦纳乐眯起灰蓝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端详着这三位清廷大员。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三个人都对小小的九龙寨城给予极大的注意,而对于此城以北的大片土地不置一词?窦纳乐心里一阵兴奋,感到这里一个极好的征兆:中国官员把形式上的“主权”看得过于重要,所以不惜失去大片土地而保住一座衙门;那么,他正好可以抓住这座衙门不放,诱使对方因小而失大!
“本公使不能接受诸位阁下的立场!”窦纳乐故意皱起了眉头,提高声音说,“香港展拓界址之后,边界之内的所有土地理所当然地归于女王陛下的治下,怎么能够容许在这块土地上存在另一个国家的什么‘衙门’?这是对国际公法的侵犯,对女王陛下的侮辱!”
张荫桓一愣,眼前闪现出维多利亚女王的威仪。不料由他提起的九龙寨城之议,竟然“侮辱”了英国女王,真是罪莫大焉!
许应骙没见过维多利亚女王,但分明感到刚才的话题很是严重,把窦纳乐惹恼了。他转脸望望李鸿章,轻声说:“中堂,这国际公法……”
李鸿章倒是比他们沉着,觉得窦纳乐由九龙寨城扯到英国女王,未免有些离题了。至于国际公法,二十多年前,中国倒是印行过一本美国律师惠顿的著作《万国公法》,由来华美国传教士丁韪良翻译。当时朝廷人士对此颇有微词,认为了氏翻译此书,无非是向中国夸示外夷律例,他本人亦有步意大利传教大利玛窦后尘,博取虚名之嫌。而恰恰就在此书印行的同治三年,发生了一件国际争端,普鲁士在中国领海内截获丹麦商船,引起争执。大清总理衙门援引这本《万国公法》中的有关则例,据理力争,最终使普鲁士将其截获的丹麦商船移交中国处理。有鉴于此,恭亲王奕訢认为,外夷律例虽不尽符合中国法制,但亦有可取之处,于是命总理衙门刊印三百部,颁发各省督抚备用。进入光绪朝以来,中国涉外事务愈繁,这本《万国公法》已成为各通商口岸地方官员以及一切涉及夷务人员所必备之书。李鸿章身为总理衙门大臣,对此书并不陌生,不过,仓猝之间也难以回忆起其中的繁琐律例,而且像今天所遇到的这种事,一国向另一国租借土地是否可以连带衙门,似也无现成条款。尽管如此,总理衙门当年援引《万国公法》处理国际争端的往事仍然给了李鸿章以启发。
“窦公使言重了!”李鸿章说,“敝国办理外交,一向尊重他国元首,遵守国际公法。譬如俄国租借旅大,德国租借胶州湾,所租者,仅土地而已,而不包括衙门,敝国官员照旧在金州、胶州的衙门办公,与俄、德租界,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有此类先例可循,那么,贵国如欲展拓香港界址,亦可照此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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