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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深处-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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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快,我的内疚随着他一次次对我的“视而不见”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很快,我的歉意就被怨恨代替了。
“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常常想,“我又没卖给你。”
“是你先和别人演的,凭什么我不能和其他人合作?”我越想越气,也开始用“冷酷”回敬他。
到了年三十儿晚上,所有演员都在演播室二楼的咖啡厅等着上场。工作人员通知我节目快到了,我就顺着楼梯往下走,正好迎面撞上黄宏沿楼梯上来。
在这之前,有很多次我们俩“狭路相逢”,就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所以这次我也没打算搭理他,面无表情地只盯着脚底下的台阶。黄宏却突然站住了。
“嘿,你过来一下。”他朝我勾勾手指。
“什么事?”我冷淡极了。
“过来,我跟你说点事儿。”他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悄悄话。
我没好气儿地走过去,不耐烦地说:“干吗啊?有什么事儿不能大声说啊?”
“再近点儿,特重要!”他说。
我把耳朵凑过去,“说吧!赶紧的!”哪知他冷不防“啵儿”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去!讨厌吧你!我发现你这人特没劲,我特恨你!你小心眼儿!”我推了他一把,哈哈笑起来。再看黄宏,那大嘴咧的,那眼睛眯的,满脸都是开花褶子!
后来这些年我们还真的没再有机会合作过。但无论他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什么忙,我都一定不会推辞。我们有什么痛苦或彷徨,都可以向对方尽情地倾诉。他为我总结出16个字的“高度评价”:极其聪明,极其懒惰,极其善良,极其多变。他知道我如何遭遇生活的低谷又是如何走了出来。这份情谊已经随着某一段历史一起被定格,永远不会抹去。
“不学有术”赵本山
本山说,他跟我初次相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在长春电影制片厂的招待所里一起打过扑克。我毫无印象,说他胡诌。他急了。
“那咋是胡诌呢!你那时候那白的,那漂亮的,我瞅谁跟谁说。有一回,你玩着玩着就晕过去了,就搁我跟前儿。”我一听,这段还挺靠谱。大夫说我那病叫做青春期植物神经功能紊乱,随时可能发作。看来我们真是一起打过扑克。我刚演完《寻找回来的世界》,算得上小有名气,而他还是无名氏。那么他记得我我不记得他也还说得过去。
我印象中的和他第一次见面是1990年前后。为了一件什么事他来我家找我,说话口气挺大:“嗬,你家还有辆汽车,卖给我呗!”据说那时他在东北已经火了。
然后的几年有关他都是空白页,匆匆翻过,时间便到了1999年年初,他打电话给我要和我一起上春节晚会。这是我第一次和本山合作。他,老何,导演张惠中、小崔还有我每天在一块儿侃剧本,攒包袱,老何做执笔人。
本山是喜剧天才,一个巨大的包袱库。但他在“包袱”方面对我十分礼让,因为他知道凡事要好玩儿,我才愿意干,觉着没劲了我扭脸就走。他总是指示老何:“别都给我包袱,给她啊。要不她还真走!”为了逗我高兴他经常对我满口“奉承”:“那丹丹那家伙聪明的,拿50车猴儿都不换!”闻言我先生给我封了个爵位 ——五十车侯(听起来有点儿像日本的)。
狗年的大年三十儿是2007年2月17日,我等他来北京筹备“春晚”节目等得望眼欲穿。因为演小品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创意方面我得指望他。当然我们的合作也十分互补,他负责提供资料,我负责鉴赏这些资料的“行”与“不行”。
大概离春节不到10天的时候,他来了。见到我的头一句话就是:“丹丹,见亮了!”他是说剧本有眉目了。
我喜不自胜,让他给我念念。念完我说:“哎呀妈呀,见啥亮啊?还不如上一稿呢。这是见暗啦,没戏啦。”剧本里我俩还叫白云、黑土。我们家的公鸡下了蛋。牛哥是一个策划,认准了这事儿能炒大,就来游说我们,让我们配合他的炒作说假话。
最初我们设计了一个老两口接受记者采访的情节:安排几个记者在台下问我们公鸡下蛋的事,我们在台上吹得天花乱坠。但这样设计情节就存在一个问题:观众一会儿看我们,一会儿看台下,太乱。但假如不安排“记者提问”这个特定情境,就没有老两口说大话说假话的时机,整个节目就不好玩了。
这个矛盾令我们很是头疼。本山请来几个真正的策划和他们聊,有一天聊到夜里1点多,仍然没有碰出火花。我只好提前告退:“本山我不行了,我走了,头太疼了。”
“行,你走吧。”
“那你可得给搞‘亮’了。”
“放心吧,咔咔地。”
他老说“咔咔地”,大概就是“没问题”的意思。约好第二天下午2点我再来找他,他通常是从凌晨睡到那个时候起床。
第二天下午1点左右我就到了。我想我来早了,他肯定还没起,但我意外地发现他的房间门开着。
我站在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脏吧唧!”
“脏吧唧”是我赐他的雅号。他儿子和女儿小时候总说他:“爸你别上炕,脏吧唧的。”并且在相处中我发现他的确爱把周围弄得乱七八糟,吃饭像抢,东洒西漏,搞得碗边一片狼藉。估计是小时候饿怕了,生怕这一口不赶紧吃接着就没了。每回坐他旁边吃饭我都胃疼。
喊了一声“脏吧唧”后没人应声。我伸脖子一瞅,床上没人,被子也乱着没叠。我很奇怪地走了进去。屋里有一块黑板,平日我们侃大山的时候若有突发灵感就记在上面。这时我看见黑板上赫然三个大字外加三个标点:“见亮了!!!”我一阵狂喜,奔到走廊上:“脏吧唧!哪儿呢?在哪儿呢?”
“这儿呢!”本山在另一个房间大声应着,“见亮了!”就在我走以后,他想出了一个主意,解决了之前小品结构上的重大问题。只要让牛哥演的“策划”扛着摄像机去老两口家“采访”,老两口“开机”就对着镜头说假话,因为录像带是要放给别人看的,“关机”就恢复正常,在自己家里说实话,这样就不用安排“记者”坐在人堆儿里提问了,而且该有的“包袱”一个也不会少。
为了这个点子,本山和作者他们兴奋得连喝三瓶白酒,直喝到早晨六点。我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天才。
这回跟本山一起排练,我突然体会到黄宏当年跟我合作《超生游击队》时的苦恼。不知是年岁不饶人还是身体不盯劲,他动辄“跟个孕妇似的”,让我感到跟他合作“太困难了”。
“丹丹,我半拉脑袋疼。”他低着头捂着脑袋。
“那你是不是得睡会儿?”
“必须睡会儿。”一觉醒来后,“丹丹,太饿了,都4点半了。”
“4点半你就‘太饿了’?你中午吃了好几碗呢!”我惊愕地看着他。
“不行了,这一上了年纪,就仗着嘴壮了。”不过别看他在台下事儿多,要吃,要睡,台词说得上句不接下句,情绪也总拿捏不好,让我操够了心着够了急,一上台他什么都好了,台词一个字儿不带错,演得‘岗岗地’。
“和本山在一起永远那么放松,口无遮拦。拿他开玩笑,轻了重了他都不会介意,也不会让‘包袱’掉在地上。我永远敢在他面前说最诚实的话,诸如‘那个小品你演得真臭!’‘你这样不对!’‘你太过分了!’……他从来都‘惯’着我,像个大哥哥。”
有的人读过很多书,却不明事理,本山却是一个不必读书的帅才,常常无师自通。我们在一起演小品,他在角色中倾注着他对生活的认识,带着感情。他的企业做得很大,很成功。因为本山,我相信天底下一定有一种人是“不学有术”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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