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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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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仁杲拔出长槊,又往李世民刺去,众将一见,忙都冲上前接过他的攻势。
  正在此时,忽又听得马蹄急响,唐军营寨的方向一大队人马直冲过来,看那旗帜铺天盖地之势,似是唐军全军出动了。薛仁杲虽是勇悍,却也知道自己这边人少,若被对方大军包围,不消一刻钟就会给消灭得干干净净。又见李世民的部属个个是百里挑一的骁将,自己一时三刻之间决难打散了这些人来取李世民之命,当机立断之下虚晃一槊,拨转马头领着自己的部将向本军大营跑回去。
  众将担心李世民有什么闪失,都顾不上追赶薛仁杲,忙上前移开“白蹄乌”的尸身,扶起李世民。这时来援的军队赶到,原来是刘文静在营中久候不见众人回去,怕出了什么事,领了一支兵马,多扬大旗,装成千军万马似的赶来接应。
  李世民犹要去追薛仁杲,空中却轰隆隆的响起雷来,眨眼间乌云密布,众将苦苦劝住他,急急回营避雨。没走几步,滂沱大雨直泻下来,及至众人返回营中,已是人人被淋得落汤鸡也似的。
  这次跟薛仁杲遭遇,李世民深感受了他的羞辱,连心爱的“白蹄乌”也失去,心中恨意杀气,更是难消。他中心郁结,又淋了一场雨,回营后便染上风寒,卧病在床。
  翌日,薛仁杲领兵前来叫阵,有些将领以李世民染病在床,主帅不能统兵,认为大军不宜出战。李世民一听,怒不可遏,下了严令,要刘文静和殷开山速速领兵出战。刘文静是大军长史,殷开山是司马,地位在军中仅次于李世民。刘文静不习战阵,但他对李世民行兵打仗之能向来深信不疑,见李世民催促出战,想也不想就赞成;殷开山倒是沙场老将,曾在上次对西秦军之战中随李世民大破敌军,心中早存了“西秦军不堪一击”的轻敌之念。二人都认定薛仁杲来挑战是自讨苦吃,唐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象上一次那样大败敌人。于是二人倾尽全营兵力迎战薛仁杲,在高庶城外西南列阵,自以为人多势强,没将对方放在眼内,一点戒备都没有。薛仁杲只以少量兵力在正面牵制唐军,自己率主力绕到背后突然发动袭击。唐军刹时大乱,全军十五万人马竟被西秦军或杀或擒损失八万有余。刘殷二人在亲兵拼死掩护下仅以只身逃回城中。
  李世民听说军队大败,一气一急之下,那病更添重了几分。他本欲负病出战,却给部将们死死按住。大家都怕他不顾一切的要去跟西秦军拼命,急急忙忙强行将他用软轿送回长安去。
  败仗的消息一传到长安,登时军民之心大乱。大家都说,连百战百胜的秦王李世民都败了,这次长安一定不保!岂料冥冥之中似乎真是天意回护,就在西秦大军要乘胜追击,围攻长安之际,薛举突然病死,西秦军竟是功败垂成,撤回陇西去,使长安之危暂时缓解了下来。
  秦王府内,长孙无垢和她哥哥长孙无忌正坐在回廊的条凳上。
  长孙无忌问:“世民的病怎么样了?”
  长孙无垢道:“他身上的病早就好了;但他心上的‘病’却好不了。如今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肯见。”说着,一阵辛酸之情从心底涌起。
  “他真的连你也不见?”
  长孙无垢忍不住眼圈一红,哽咽道:“在他心中,我跟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了?他连皇上的使臣都不见,何况是我!”
  长孙无忌叹息道:“说来说去,都是我失策了!”
  “你失策什么?你……你是后悔看错了他,悔不该将我嫁给他吗?”
  “何至于此!我看人,是从不会有错的。只是这次看世民,却真的看漏了些东西。”
  “看漏了什么?”
  “我看漏了他也是男人,有七情六欲,有好色之心。”
  “啊呀!”长孙无垢胀红了脸,“你……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长孙无忌不动声色的道:“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有什么难听不难听的。子曰:”食色性也!‘古人之言,诚不我欺。我只看到他平日一心一意都扑在国家大事上,只道他真的是不好女色,迥异常人。“
  长孙无垢低头默然。她自己,不也曾经这样以为的吗?起兵之前,连半个字的家书也收不到,她安慰自己:“他太忙了,抽不出时间来写信。”然后在太原,虽是同在一城之中,却难得见他在家里露面;便是在家中,他不是跟李渊没完没了的议事,就是躲在书房里筹划这筹划那。大家都异口同声道:“他太忙了!”他忙,他忙,他总是在忙“大事”!她又听到人们悄悄的议论,都在赞叹:“这样不好女色的人,真是难得少见啊!”于是她便安然了。
  谁知道,突然之间传来了这惊天的消息:原来他一直在外头藏着个女人,而且还几乎真的差点将她娶进来了!她惊心之余忍不住暗暗兴幸:“幸好老天爷有眼,没让那狐猸女人长命百岁。”这么一想,却又禁不住深自羞愧:“其实我跟她不都一样是苦命女子吗?人家死得那么惨,我竟幸灾乐祸,也太没心肝了。”然而她至少明白了一点:李世民不是不好女色,而是不好她这样的女色罢了!一想到这里,真是肝肠寸断,只恨不能一死了之,从此一了百了,不必苟且在这冷漠的人世之中!
  长孙无忌道:“幸好如今要改过来,还不算迟。所谓‘对症下药’,世民的心病既是由‘色’字而起,要治便也应从‘色’字下手。”
  长孙无垢更是脸红过耳,站起来道:“这些你们男人的事,我不要听了!”
  长孙无忌一把拉住她:“妹妹,此事要靠你才能成功,你怎可置身事外?”
  “什么事要我才能成功?”
  “就是向世民进女色。”
  “你!”长孙无垢羞愤交加,用力一甩,挣脱哥哥的手,气苦道:“你竟叫我做这等无耻勾当?你……你还算是我的哥哥吗?我……我到底前世作了什么孽,为什么连你也这样来羞辱我?”说着说着,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长孙无忌脸上神色不变,淡淡的道:“妹妹,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不是要羞辱你。”
  长孙无垢泣道:“你还说是为了我好!”
  “妹妹,你平心静气的听我说。你来答我,若世民自己要纳妾,你能不能阻止?”
  “这……他是丈夫,我做妻子的怎能阻止?再说,他既贵为秦王,要三妻四妾,在旁人眼中看来实是事属寻常,我哪能阻止得了?”心中又想:“其实他就算不是秦王,又何尝不可三妻四妾?那个什么吉儿姑娘,不就是在他未当秦王之时就已在外面识下了的吗?”
  长孙无忌道:“可不是吗?那吉儿若竟不死,一娶入来,必受世民专宠,你在这府中便连立足之地也没有了。今次是你走运,那吉儿死了。但以后日子那么长,你能保得住不会再有第二、第三个吉儿吗?到时你何以自处呢?妹妹,你自幼熟读史书,应该知道宫闱之内,争风喝醋之事随时可以变成流血杀人。这些事情,也不必我多说了吧!”
  长孙无垢一听,不禁毛骨悚然,想:“难道我非要卷入这种种明争暗斗之中不可?”忙道:“哥哥,我……我不想跟别人争,可是……”
  “可是你不跟别人争,别人也要跟你争,是不是?”
  长孙无垢点点头,茫茫然之间忽觉前途多艰,来日大难,眼泪又刷刷的直流下来。
  长孙无忌道:“要别人不跟你争,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长孙无垢喜道:“什么?有什么办法?”
  “只要别人信得过你不会跟她争,自然就没有这种种无谓的争斗了。”
  长孙无垢大失所望:“人心难测,又有谁能信得过我?”
  “若她之受宠于世民,皆是你一力促成,那么不仅她视你为恩人,世民也会感怀你的豁达大度!”
  长孙无垢默然半晌,道:“说到最后,你还是想我向他进女色!”
  长孙无忌道:“世民要纳妾,你是阻拦不了的。与其让他自己出去偷食,引入强敌与你作对;还不如你为他物色,让他和她都感激你,岂不是更好的自保之计?”
  长孙无垢掩面道:“我做人妻子做到要为丈夫找小妾的地步,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这样的事情传出去,长孙家的面子都给我丢光了!我也不跟人争,别人若非要跟我争不可,我总有一死可证清白!”
  长孙无忌听她哭诉,心中一阵激荡,想:“妹妹啊妹妹,你只想到你自己的委屈,你又有没有想过我的委屈?我做人郎舅做到要为妹夫找小妾的地步,难道又很光彩吗?这些都是迫不得已啊!其实论出身,我长孙家有哪一点比他李家要差?我自问论才论智,也不在李世民之下。恨只恨爹爹早死,家道中衰,故旧潦落,我有满腔雄心壮志、龙畴虎略,却又如何?李世民只因李渊的缘故,年纪轻轻就拜为秦王,手握军国大权,权倾朝野、名满天下;我却要奉他为主,供其驱策!他发起脾气来,还不一样拿我当旁人无异,一般的乱棒打出?他有委屈,就可以发泄在别人头上;你有委屈,也可以向我哭诉;可是我有委屈,却能向谁发泄?我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向人哭诉?”想到这里,眼中一热,也几乎要流出泪来,忙深深吸了口气,狠狠咬了咬下唇,道:“你这样事事以一个‘死’字来应付,岂是良策?你既说到长孙家的荣辱,你这样看轻自己的性命,岂不将爹爹养育你的一场苦心恩德都轻贱了吗?”
  长孙无垢低头不语,只是拭泪。
  长孙无忌又道:“为女子者,以色侍人,色相易老,终难长久。妹妹的色相……这个是差了一点,但妹妹的长处不在于此,那也不必为此而斤斤计较。”
  长孙无垢道:“女子若不以色侍人,又能以什么侍人?哥哥不必安慰我了。我自知容貌有亏,这辈子注定了是要做个长门怨妇,愁苦终身的了。”
  长孙无忌摇头,道:“妹妹这么说可就差了!女子持身,当以德为首。”
  长孙无垢冷笑道:“我细读史书,见历代以来以德持身之女子确是不少,但能善终者寥寥无几。哥哥不是迂腐之人,何以竟持此迂腐不通之理?”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道:“读书不通的是妹妹你啊!女子一生成败,虽说其中自有气运之数及自身的修为,但大半还得靠丈夫的成败。自古以来,以德事夫之女子能善终者确是寥寥,但究其原因,并不在女子之德,而在其所事之夫是昏非明。女子若以德事昏夫,纵至德亦不免为丈夫离弃羞辱;但若女子以德事明夫,终能胜过以色侍人的狐猸女子。妹妹,我且问你,你以为世民是明夫,还是昏夫?”
  长孙无垢低头沉思:“哥哥说的不错!世民对我虽无男女之情,却总算能维持夫妇之义于不堕。他这次几乎将人人都打了,却没有冒犯我,甚至没片言只语辱及我长孙一族,可见他内心之中,仍是尊重我的正妻之位。除了世民,天下又有几个男子会在乎他妻子有德无德?我若以德持身,或能终生赢得他对我的敬重。能相敬如宾,总比沦落为长门怨妇要好吧!”于是抬起头道:“哥哥,我明白了。世民是明夫,我以德事之,当能善终。”
  长孙无忌站起来踱了几步,道:“他不仅是明夫,也是明君!其实男子之成败又何尝不是系于其主之身?女子之德犹如男子之忠,女子以德事夫犹如男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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