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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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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大罪啊!
他掌心一片汗津津,心念电转的想:“会不会只是李元吉夸大其辞?他说李世民跟那小可汗突利说起‘香火之情’,他们怎么会有‘香火之情’?”突然之间,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还没有起兵的时候,李世民曾说过他说动了突厥王子与他结拜成香火兄弟,那当年的突厥王子好象就是今天这叫什么突利的小可汗!这件事远在十多年前,李渊早已淡忘,这时听李元吉“复述”李世民的话,这才一下子全都回到脑中,瞬时之间已深信李元吉的话,否则李元吉并不知道李世民与突利结拜之事,又怎能胡诌出“香火之情”的话来?而唐军和突厥军又确实没交一战就退走,来势如此汹汹,退却竟这般容易,岂能不引人生疑?想来想去再无合理的解释,就只有李世民跟突厥勾结一说可言之成理!
李渊言念及此,只觉一阵椎心刺骨似的又寒又痛,想:“我竟将此以求权势的逆子视为卫国之长城!我若再将兵权交托在他手上,只要有哪一天他动了歹念,不顾一切的将突厥引狼入室,岂不祸及社稷,成为千古罪人?”
李元吉见他面上神色变幻,只道他仍下不了决心,又道:“父皇若仍不信,何不就试他一试?”
李渊忙问:“怎么试他?”
“父皇可召他入宫,假意跟他说为了要回避突厥进袭关中,父皇打算毁了长安,迁都到别处,问他有什么意见。他若没有心怀鬼胎,自然不敢反对父皇已下了决心的事情;否则,他一定巧言令色横加阻挠。”
李渊道:“好,就这么办。”当下便命人去传召李世民。
李世民一进来,就见到李建成和李元吉都在场,还面现不怀好意之色,暗暗吸了口气,想:“今天不知又设了什么难关来找我的麻烦。哼,谅你们也不敢平白无故的冤枉我什么。”当下暗自戒惧,见过了李渊。
李渊道:“近日有人向朕建议,说突厥这些年来不断的攻击关中,为的是美女壮男、金银绸缎都在长安这里。若将这长安付之一炬,烧成废墟,迁都到别的地方,这蛮虏之患,自然就没有了。朕已派了中书侍郎宇文士及越过南山,前往樊城、邓县去勘察可以迁都的地方,秦王意下如何?”
李世民闻言大为错愕,心想这话简直是一派胡言、迹近癫狂!哪有人竟会为了回避蛮族的侵扰就不惜焚毁京师,迁都去穷乡僻壤之地?但他马上想到这背后一定另有阴谋诡计,自己可不能上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他们的当,于是不答反问:“此事朝中大臣都同意吗?”
李元吉桀桀的笑道:“父皇此举英明之极,大家当然都连声称妙的了。至少我跟大哥都认为这是高明之策,可一劳永逸的解决外患之忧,从此不必再动刀兵、天下太平。”
李世民心下怒极,想:“什么‘一劳永逸的解决外患之忧’?其实是想一劳永逸的解除我的兵权,好放心杀我!”转念又想:“只是此时父皇疑忌之心甚重,我若直言相劝,他必定龙颜大怒,只怕真的会听了这愚蠢之极的法子,那就适得其反了。嗯,不如明捧实劝,哄他回心转意,更为上算。”于是叩一头道:“父皇明鉴!蛮族之忧,自古以来就有,非独我朝之患。父皇英明神武,龙兴于民间,天下致平;手握精兵百万,所向无敌,岂真会只为了区区突厥胡虏侵扰边疆就迁都相避,使我们羞对四海、殆笑百世?”
李渊听了这话,真是舒心悦耳之极,忍不住笑逐颜开,道:“二郎言之有理!”
李世民见父亲颜色由冷转善,趁热打铁便说:“当年霍去病不过是汉室一介将领,尚且立志消灭匈奴;何况儿臣如今身为国家藩篱,自当为父皇分忧。请父皇假儿臣数年之期,儿臣保证一定将颉利系于阙下,献俘于父皇之前!”
这下可轮到李建成和李元吉着急了,李元吉不会文绉绉的说话,一时之间鼓舌摇唇,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李世民。李建成在这方面可就比他擅长多了,马上已想到典故,冷笑道:“当年樊哙也是汉室的一介将领,却大言不惭地说要率十万部众横行于匈奴之中,结果却是……嘿嘿,那也不必我来多说了。秦王刚才那一番话,跟他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殿中除李元吉不知道樊哙的典故而有些不明所以之外,余者都明白李建成这是在拿樊咐当年夸下海口后却不能兑现、闹了个灰头土脸的事来嘲讽李世民。
李世民傲然道:“我朝如今兵强马壮,岂是当年汉军积弱之可比?再说樊哙不过是跳梁小丑,哪里懂得什么战略之道?不出十年,我军一定可以扫平漠北,决非空口虚话!”
他自觉自己这话说得豪气干云,李渊必定开颜大悦,不料他语气激昂,立时已犯了父亲的大忌。李渊暗暗皱眉,想:“你口上说得动听,倒象真的为了一致对外、抵抗外寇,其用心不过是为了继续掌握兵权,以成你夺嫡之阴谋。十年之长遥遥无期,从太原起兵到开国至今也不足十年,你已跋扈到这般地步,我岂能容你再掌兵权十年?”刹时之间已立下决心,缓缓的道:“迁都之事,朕自有分数。你先下去吧。”
李世民见他神态忽又变了,却想不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也不敢再争辩下去,依言退出。
李世民一走,李元吉已嚷起来:“父皇见了!他还想将兵权牢牢抓在他手中十年呢!父皇能保得住这十年里他不会勾结了突厥大军进来,将这江山也换了主?”
李渊森然道:“多得三胡提醒,我几乎又上了他的恶当。他身为三军统帅,竟勾结外敌,岂可纵容不理?”
李元吉喜道:“既是如此,父皇快快下旨,宣示他通敌叛国之罪,杀之以示儆尤!”
李渊可不象他那么冲动,沉吟道:“你虽亲耳听得他勾通突利之言,却无别的佐证。他办事干手净脚,要捉他把柄可不容易。如今人人都只知道他有平定天下的大功,他的罪状却隐晦不为人知,我们能有什么藉口来杀他?”
李元吉大声道:“当初攻克东都的时候,他盘桓观望,被父皇屡屡下诏催促都不肯班师,还四处散发金银,树立私人恩德,收买人心。他敢抗旨违诏,那不是叛逆还是什么?只要我们马上动手杀他,完事后还怕找不着藉口?”
李渊摇头道:“洛阳班师那次他确是已露逆心,但当时我没有追究他,如今却来翻陈年旧帐,别人就会疑惑,觉得他若当真有罪,何以不当时马上就依法惩治,要迁延至今才拿办他?这一来,我们可就理亏了。他手中毕竟握有重兵,我们若强行杀他,一定会激起变乱,后果堪虞。”
李元吉嘟起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怎么好呢?难道还要让他逍遥法外,我们就束手无策?”
李渊道:“三胡休要焦躁。我们一步步的压制他,先削尽其羽翼,让他变成个有名无实的空头王爷,到时再杀他,就没有顾忌了。”
李元吉还要说什么,李建成向他使了个眼色,阻止他再往下说,自己却道:“父皇此举极是英明!依儿臣之见,秦王府中能人虽多,可忌者不过房玄龄、杜如晦二人,父皇若要削他羽翼,就得先除此二人。他二人一去,李世民就想不出对付我们的法子,便再多精兵猛将,也是枉然。”
李渊深以为然,道:“大郎所见极是!李世民就是给这两个读书汉教坏的,我早就想好好整治他们一下。好,我这就下旨,勒命他二人归于宅第,不准再入秦王府妄议妄行,听奉李世民的号令。敢不遵诏令的,格杀勿论!”
李建成和李元吉各自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目光,均想:“李世民失了这两个左右手,今番吃的亏可就大了。”
正想着,殿外忽传急报,说突厥颉利可汗领十万精骑南下河套、包围乌城,燕郡王罗艺奋起抵挡,力有不支,现向朝廷请求速发援兵。
三人闻言失色,李元吉气咻咻的道:“又是来得这么巧!”
李建成见李渊面上一副怔忡不定之色,忙道:“父皇,今次决不可以再让李世民领兵,重蹈上回的覆辙。”
李渊心神不定的道:“可是突厥来袭,有谁能领兵出战、挡其锋芒呢?”
李建成道:“四弟已多次随李世民出征,功勋有目共睹,父皇何不让他代替李世民,北上迎敌?”
李渊默然了一下。他心中虽是不相信李元吉真能取代李世民抗击突厥,但若非如此,必定又要走回去求李世民的旧路。可如今已得知李世民勾连突厥之事,还怎能再轻易将兵权交到他手上?既已下定决心铲除李世民,就得栽培李元吉,让他顶替李世民的位子。于是他猛一点头,道:“好,我再也不能被他以突厥来要胁着我!我就派三胡为行军大元帅,统制各路兵马,迎击突厥。”
李元吉心头狂喜,忙又道:“父皇,这行兵打仗,须有猛将相助方能克敌。李世民把军中名将全抓在他自己手心,岂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依你说应怎么办?”
“不如父皇下旨,将他府中锐卒猛将,尽调归我帐下听令,象什么尉迟恭、秦琼、程咬金、段志玄等等,一个都不可给李世民留着。”
李元吉见李渊稍现迟疑之色,逼上一句,道:“父皇想想,我若领兵出战,李世民留在这里岂会甘心?他手中有这么多骁勇之将,若乘着大军北上,长安防卫空虚,跟父皇捣起鬼来,岂不是难以收拾?还不如抽尽他府中精锐,让他无所恃仗,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建成也附和道:“父皇刚才不是说要先削其羽翼,才能慢慢收拾他吗?如今就是削他羽翼的一个大好机会。父皇以突厥犯境为由调走他的精兵猛将,名正言顺,理据十足。他若不服从,那就露出他大逆不道的本来面目;他若要掩饰自己,就不敢不听父皇的,父皇一举就轻易散尽他的势力。不管他出哪一招,父皇总是占尽上风,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就叫作‘算无遗策’啊!”
李渊听得怦然心动,道:“此计确是妙不可言。就按你们说的去办吧。”于是草拟了圣旨,命人去宣示。
李建成和李元吉见一切就绪,这才辞别李渊,出殿同回东宫之中。
李元吉道:“今次还不扳倒李世民?只是一时还不能就杀了他,真是不痛快。父皇总是这么副前怕虎、后怕狼的性子,不敢跟李世民公然决裂、大干他一场!”
李建成胸有成竹的道:“四弟你烦恼什么?父皇的天性就是这样小心谨慎,不做半件没把握的事,你硬要跟他争,反而会惹恼他,那岂不便宜了李世民?刚才我见你还要说,便忙打眼色让你别再跟他为此事纠缠下去。我们先顺着父皇的意思,稳住他。要杀李世民,与其求他代劳,还不如我们自己亲自动手。”
李元吉眼睛一亮,道:“原来大哥早已另有打算。”
李建成得意的一笑,道:“那还用说!你如今已兼并了李世民的兵将,手握数万兵马,他已成了孤家寡人,无甚作为了。明天你便要出征,我会召李世民到昆明池为你饯行。到时我们埋伏勇士,就在席上将他扑杀,向父皇声称他是急病而死。咱们先斩后奏,父皇便不高兴,也是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只有信咱的。”
李元吉喜得连声称善,眼珠一转,又道:“那么尉迟恭这班人怎么办?我们杀了李世民,他们只怕会闹事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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