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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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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闻一多》,为他写《闻一多》。我从来就不是贤妻良母,我有自己的事业。”那几天,黄宗英时而激动时而平静地给我讲述她的故事。
  在西藏,黄宗英真的写了遗书。她被那一个研究牦牛的,和两个研究草原的,深深地感动了;冰天雪地,她把自己的衣服给了司机。阳坡长树,阴坡也长树。这不是童话。在黄宗英讲述那些平常而又奇特的故事时,我在想: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怕死,是对生的追求,对光明和爱的向往;这种心态,在特殊环境下,便会转换成不怕死的英雄气概。我想,中国不仅需要徐凤翔这样的科学家,也需要像黄宗英这样的作家。
  在成都,最有趣的是我生日那天,我们同游离成都不远的新都,在建于东汉年间的宝光寺罗汉堂里,在五百个或坐或立或胖或瘦或笑容可掬或横眉立目的形态神情各异的罗汉中,各自寻找自己的形象。自然,黄宗英无法找到“自己”,周良沛、徐静、秦川(四川人民出版社编辑)和我,也没有找到“自己”。之后,大家与一位美丽的玉雕菩萨合影留念。在菩萨面前照相,也许是为了一个追求。追求的是什么?谁也说不清。那尊盘腿而坐约1米2高的玲珑剔透的大玉佛,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善、最真、最美、最具有人情味的艺术品,她那呼之欲出的美丽动人,令人倾倒。关于这躯大玉佛,四川省遂宁市地方志办公室的曾伯融先生对我说:“佛教世界是分四个等级:佛…菩萨…阿罗汉…在世僧人。判定'神'的世界里的前三者,是服饰、发式等标志。菩萨带有饰物的法帽或留长发,佛则顶呈螺髻,阿罗汉一般是光着头。这躯玉佛的由来有个小掌故:清末,遂宁广德寺的著名事务僧清福,为寻求佛学知识与佛教精神,艰苦卓绝地遍历国内佛教胜迹,后又跨出国门,到佛教历史悠久的缅甸,在那里晋谒了缅王,并得其思准,在那里雕制了十躯大玉佛和数十躯小玉佛,历尽艰辛于宣统三年(1911年)运回遂宁。广德寺虽属西南数省名寺,但亦不能尽奉大小玉佛。清福出于'广种福田'的心愿,除本寺只留一躯大玉佛和几躯小玉佛外,其余大小玉佛尽送海内名寺。我们四川峨嵋佛寺与宝光寺均得馈赠。宝光寺迎有二躯大玉佛,玉佛形象端庄秀雅,甚富魅力,实为珍贵的宗教艺术品。”这番介绍,使我受益匪浅,也更令我敬爱那躯玉佛。多少年了,我一直还想念着那尊美丽的玉佛,也还时常惦记她的安全。
  出了宝光寺的大门,对面二十多米外,那座像九龙壁一样的影背墙上,有个很大的“福”字。从寺里出来的人,几乎都要蒙上双眼,向前走,直奔“福”字,到了墙根,再用手摸,这叫“摸福”。据说谁要是摸到“福”,会一生都走好运。人们对命运本来就是有的信有的疑有的半信半疑,不过谁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都要试试自己的运气。但那些对命运深信不疑者,往往是却步不前,不敢去摸,很怕摸不到好结果。我是第一个勇敢面对“现实”的,但我的成绩最坏,因为我的判断离“福”字最远。他们的成绩比我好,不过也没有真正拥有“福”。
  黄宗英最为我遗憾。她觉得生日我该得福。为了弥补这种不该有的“失落”,他们决定到成都最好的一家“四川小吃”为我“祝寿”。在“成都小吃店”,大约吃了四五十道“小吃”,大家不停地将好吃的夹给我,说是多吃不仅可以多“福”,而且才可以长寿。席间,黄宗英送我一个从西藏带来的洁白而玲珑的细草编篓,小篓里放着一枚芳香四溢的木瓜。然后,又在我的纪念册上为我“摸福”和生日留下一首这样的诗:
  宗英记纯德摸福
  老阎同志:
  诗人不写诗章,更令我为难;
  叫我写点什么?为你的寿诞。
  恰今朝锦江畔,
  同访杨升庵,
  弄不懂他为什么与土地相揖?
  闹不清他缘何又与福字毗连?
  闭着眼,
  福——,究竟在哪边?
  睁着眼,
  福——,本在咫尺门!
  一个福字,天地人寰,
  千种解释,万种心愿。
  既然来到这世上,
  谁都有呱呱坠地的宣言。
  愿我们年年生之日,
  向往里再生出新天。
  祝你活得像成都的小吃——
  多彩、麻辣、香甜!
  1982年12月5日
  这首急就章,是黄宗英在我们吃饭时即兴随手写在我的纪念册上的。写完诗,她又在“老阎同志”左上角用红笔写了三个字——“正当年”,然后又用红笔不规则地框起来,活像书法家写完字盖的那枚具有传统美的印章。诗的结尾处的右下角,又用红笔写了一个“寿”,也用红笔框起来,也像一枚印章。
  她写好之后,在还没有交给我的时候,已被周良沛抢去欣赏,然后又是徐静和秦川,最后才交到我手里。大家都说好,我心里很佩服她的才情和文思。
  我曾给黄宗英写过几次信,但没有得到一次认真的回答。我理解,因为八方云游的她,没有时间。那一次,成都锦江饭店,我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她说她也有了一个机会——彼此可以上天入地“聊”,于是我便有了一个满意的回答。
  黄宗英于1925年7月13日(农历五月二十三日)生于北京一个温馨自在的家庭,祖籍浙江省瑞安县。其父早年留学日本,为总工程师,她上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她母亲是姐姐们的继母。九岁时,父亲去世,两个姐姐帮着撑持家庭,并把她打扮得如花似朵。黄宗英说,“我们家无所谓家教。小时候,爸爸老没大没小地撺掇着我们上树、爬墙,还让我们拿他当大马骑。他还常年在戏园子里订包厢带全家看戏,我们在学校里开同乐会演戏、比赛演讲、跳绳……爸爸都是最佳观众——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追孩族'。父母没有说过一句让我们好好读书的话,但却一个书库一个书库地给我们买书——什么万有文库、中学生文库、小朋友文库……连写着描金漆题绿字的玻璃柜门的书架也一起买回来。姐妹兄弟们还办起了'我们的图书馆',还刻了章。”那时黄宗英最喜欢整理书架,把书摊在地上,一本一本地看来看去,那稚童之心是在寻找什么呢?
  黄宗英说她从未逾越过“家庭的熏陶”。她说:“小时候,我们家从北京带到青岛去的王厨子因患败血症暴卒于医院。爸爸说他是为我们家死的,出殡时爸爸披麻打幡,全家衣白送丧,厚葬于当地德国公墓。”这件事给她终生的影响——平等思想、报恩思想,仁慈、善良、公正,都揉进她生活的流程之中。
  父亲早亡,家道中落,孤儿寡母日子凄清。黄宗英小小的年纪便深谙世事,整日做着养家孝母供兄弟上学的梦。那时她梦着当护士,可母亲说当护士太苦;梦着当文书,可人家嫌她小;但自始至终没做过当巨星、当文豪的梦。她说她此生没得到发展的天赋是当个好主妇。在她十来岁时,入冬课余要做五双棉鞋帮、织五副手套、袜子,还把五件毛衣拆旧更新加大。她的性格是,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份内的事必得做好,份外的、搭不上手的也尽力试着去做。由于父亲早逝,她二姐终身未嫁,为了弟妹;黄宗英十六岁演戏,为了弟弟读书。
  黄宗英四十年代步入影坛,六十年代又闯入文坛,她的《小丫抗大旗》和文革后的《大雁情》,都是读者交口称道的好作品,她的文名也早已名满天下。文化革命前,于1953年初她写出第一个电影文学剧本《凡平的事业》,之后曾到中央电影局编剧讲习班学习,与李囗、白桦等人同学。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8年到浙江乐清县当农民深入生活,1959年任上海电影制片厂编剧,为中国作家协会、上海作家协会及中国电影工作者协会会员。文化革命中下放江苏宿迁县劳动改造。后在上海文艺出版社从事专业创作。出版了诗歌散文集《和平列车向前行》(1951年,上海平明出版社)、散文集《爱的故事》(1952年,上海杂志公司)、《一个女孩子》(1955年,文化生活出版社)及电影文学剧本《在祖需要的岗位上》(1956年,艺术出版社)。七十年代后,进入创作生涯的辉煌时期,她的报告文学、散文集《星》(1981年,上海文艺出版社)、《桔》(1983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和《叶》(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及《小木屋》(1984年,福建人民出版社),都是新时期文学中的优秀之作,文笔优美、构思独特的《大雁情》与《美丽的眼睛》均获1977…1980年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这些作品是她留给二十世纪的温馨纪念。1995年又出版作品集《命运的分号》(与冯亦代合集,江苏文艺出版社)、《我们俩》(与冯亦代合集,上海文艺出版社)及散文随笔集《半山半水半书窗》(中国对外翻译公司)。
  那一次,在成都,12月6日,我们陪她还到四川大学为学生作关于报告文学创作的报告。黄宗英说:“前次来成都,你们四川人说欢迎我回到家乡,啊,因为我曾经是梅表姐(她在电影《家》里演的角色)。这一次也是回家……我们的心是通的,我们都为我们的国家担忧、分心。说到电影,我没有想当演员,说到文学,我没有想当作家。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推向艺术舞台的。父亲有很多书,三十年代我读《福尔摩斯》。我哥哥办报,叫《黄金时代》,不到十岁就给他投过一篇稿。可我在高中的课桌前只坐过两个礼拜,说到文学,就不能不说我的道路。时代的风云是文学的父母,有什么样的遗传因子,就有什么样的染色体。诗人周良沛当年写《军号》、《云南的篝火》,没想到现在又写苦牢……我是没想当作家的作家。是时代把我推向了前沿——你闭着眼也得'开枪'。人要学会走路,得先学会摔跤——这是我最熟悉的格言。我孩子说'黄宗英连世界观都没有还写作品'。当然世界观是有的,但我写的是我自己。文化大革命中我怕天亮,因为天一亮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我和王丹凤(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洗的衣服可以晾一个大操场;回家时用一个小包带几个小炸糕还得笑着回,把一切忧愁包起来……”她还讲到,在劳改队当队长,带着巴金、吴强等一群名作家组成的“牛鬼蛇神”,“深挖洞”,竟奇迹般地“修筑”了“地下长城”——两条150米的防空洞。她劳动时,工人老找她谈话,让她到食堂,4点起床洗菜,后又隔离,同《收获》主编顶牛(她属牛)。当时赵丹被关了五年二个月,出来后又去干校;三个孩子都在插队,全家“一片红”。那时她看到孩子那样的处境心里难过,很想改变他们的命运。她写了一篇批判资产阶级走资派的文章,经过编辑的修改,在《人民日报》上发表后,受到孩子的一致批评。黄宗英说,这真是一生最难忘的:人不能失真,不能失节!张志新就是一个榜样。“今后,不管做人还是做文,不能愧为一个作家,要真诚地对待人民!”黄宗英又说:“人家要我写打击经济领域走私犯的报告文学,我问他们;你们是要打苍蝇还是打老虎?打苍蝇我是不去起哄的。一个人,只有有所不为,才会有所为。生活道路上,人人都会有选择——有的是自己选择,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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