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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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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创作以新诗见长,又因主要生活在北京,故有“北京著名女诗人”之称。
但她的第一篇问世之作,却是当学生时写的一个六幕剧《这是谁的罪?》,1922年4月在《晨报副刊》上连载。评梅所在的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常常召开游艺会,排演各种节目,这个剧就是应同级级友会演出的急需,她用了两夜时间匆匆赶出来的。剧本并不十全十美,当时有的评论曾指出过它的弱点,但它却显露了作者的文学才能。
她的诗作很多。1924年秋,她曾将新作的一百多首诗汇为一卷,交给她的朋友孙席珍选定,孙席珍说:
我老实地替她选出了较好的几十首,为她加了一个《百花诗 选》的题目,交给王统照,要他登在《文学旬刊》上;《文学旬 刊》只登了一半,还有一半被埋在故纸堆中去了;另外她还打算 和陆晶清合出一部集子,叫做《梅花小鹿》,原稿我也见过……
她很爱好植物,她的诗文中有很多是歌咏植物或者以植物为 背景的,我之替她的一卷诗命名曰《百花诗选》者,也是由于这 个缘故。
她未有诗集问世,遗作还能从前面提到的几种刊物上见到一些,一般都比较长,几十行,甚至一百多行。追求爱情、自由光明、理想,是她的诗魂。它们有生命的欢歌:
我依稀是一只飞鸿,
在云霄中翱翔歌吟;
我依稀是一个浪花,
在碧海中腾跃隐没;
缘着生命的途程,
我提着丰满的篮儿,
洒遍了这枯燥的沙漠。
埋葬了的花魂,
蛰伏了的秋虫,
都在彩色的尘土中复生!
朝阳呵如烘!
雪涛呵上涌
桃妹妹和柳姐姐,
替杜鹃结识了一座音乐亭!
——《春的微语》
也有带泪的悲音:
心头的酸泪逆流着,
喉头的荆棘横梗着:
在人前
都化作了轻浅的微笑!
——《微笑》
有对旧世界的控诉:
朋友呵!
在荒芜纷靡的小径里,
鹰搭了巢!蜂做了窗!
我们的生命是怎样痛苦啊,
呻吟在地狱生活的同胞!
胜利的魔鬼狞笑。
——《细微的回音》
也有建立新社会的雄心:
和平原须战争,
战争原为和平
莫有战争呵——又何须和平?
我的雪裙要血浇!
我的锋花要含苞!
我誓愿把希望的种儿,
洒向人间,开一树灿烂的红色!
——《宝剑赠与英雄》
她的诗词藻比较华丽,但亦时有朴实、清浅、明快的句子:
“牧童倦了,
羊儿眠了,
晚霞看得醉了,
夕阳微笑着回去了。“
这是小朋友逛山带回的消息。
——《心影》
她的散文和小说主要写于后期,但毕业前发表的一个二十万字左右的游记,却很值得一提。
女高师每年都要组织自己的毕业生参加旅行,她随第二组国内旅行团——由本科的十二人和博物科的十四人组成,沿京汉线,落脚保定、武汉,又乘船到南京、杭州、上海,取道青岛、济南,返回北京。所到之地,主要参观学校、工厂,当然也要饱览佳地名胜。她将旅途见闻感受写成游记《模糊的余影》,连载于1923年3月至10月的《晨报副刊》上。文章夹叙夹议,情景交融,诗文并茂。文笔清丽流畅,精练,隽永,颇有古游记风。如游至南京紫霞洞,作者写道:
牧童说:“看,快到了!”只见一片青翠山峰,伊如玉屏,晶莹 可爱!过石桥,拾级而上,至半山已可望见寺院;犬闻足音,狂吠 不已;牧童叱之,遂嘿然去。至紫霞道院,逢一疯道人,是由四川 峨眉山游行至此;其言语有令人懂的,有令人百思不解的;其疯 与否不能辨,但据牧童说“是不可理解,说起来莫有完”。紫霞道 院中有紫云洞,其深邃阴凉,令人神清,有瀑布倒挂,宛然白练, 纤尘不染,其清华朗润,沁人心脾!忽有钟声,敲破山中的寂寞, 搏动着游子的心弦;飘渺的白云,也停在青峦;高山流水,兴尽于 此。寻旧径,披草莱,回首一望,只见霞光万道随着暮云慢慢地沉 下去了。
如此用笔处,俯拾皆是,可见作者颇有古文修养。
她生命的晚期,正是轰轰烈烈的第一次国内革命,虽然还未见记载说她曾投身革命,但时代的潮流,本身的正义感、同情心和以往与青年革命家高君宇的密切交往,革命对她有较大的影响。她这时的作品总的视野开阔了。
轰轰烈烈始,流血残杀止,第一次大革命的历史就是这样壮丽而苍凉。她在1927年的作品,不少是反映了这个历史基调的。小说《心海》、《归来》、《白云庵》、《匹马嘶风录》《流浪的歌者》……有的谴责军阀混战,有的鼓吹妇女解放,有的是革命加恋爱的故事。
大革命的失败,尤其是共产党人的被屠杀,使她震惊、愤慨、悲伤之至,于“四·一二”后的十八天,写下诗《断头台畔》(《蔷蔽周刊》二十三期):
狂飚怒卷着黄尘滚滚如惊涛汹涌,
朝阳隐了这天地只剩下苍黑之云;
一阵腥风吹开了地狱紧闭的铁门,
断头台畔僵卧着无数惨白之尸身。
黑暗的宇宙像坟墓般阴森而寂静,
夜之帏幕下死神拖曳着长裙飘动;
英雄呵是否有热血在你胸头如焚,
醒来醒来呼唤着数千年古旧残梦。
红灯熄了希望之星陨坠在沦海中,
Liao望着闪烁的火花沉在海心飞迸;
怕那鲜血已沐浴了千万人的灵魂,
烧不尽斩不断你墓头的芳草如茵。
胜利之惨笑敌不住那无言的哀悼!
是叛徒是英雄这只有上帝才知道,
死并不伤害你精神如云散烟消,
你永在人的心上又何须招魂迢迢?
她沉痛悼念为革命而献身的烈士,又撰文纪念“四·一二”说:“已是暮春天气,却为何这般秋风秋雨?假如我们记忆着这个春天,这个春天是埋葬过一切光荣的。她像深夜中森林里的野火,是那样寂寞无言的燃烧着!她像英雄胸中刺出的鲜血,直喷洒在枯萎的花瓣上,是那样默默的射放着醉人心魂的娇艳,春快去了,但是我们心头愿意永埋这个春天,把她那永远吹拂人类生意而殓身的精神记忆着。”革命者的血,使她进一步认识了我们生活的是个不完善的社会,“处处现实和理想是在冲突”,改革社会生活和秩序,自然只有革命,“不过,这不是几个人几十年就能成功的,尤其因为人生是流动的进步的,今天改了,明天也许就发现了毛病,还要再改,革了这个社会的命,几年后又须要革这革过的命。”世间万事万物都在不停地变化,一切全在新陈代谢中求生,她的这种社会革命观,不是颇有见地吗!她又借作品主人公之日表示:“我想替沉没浸淹在苦海中的民众,出一锄一犁的小气力,做点拯救他们的工作,能为后来的青年人造个比较完善的环境安置他们。”
如果她不是早死的话,她不会徘徊在革命的大门之外的。
她的散篇作品,还有诗《飞去的燕儿》、《祭献之词》、《扫墓》、《模糊的心影》、《哭落花》、《残夜的雨声》、《叫她回来吧!》、《你告她》、《留恋》、《心影》、《这悠悠相思我与谁弹》……,散文、书评、小说有:《此生不敢再想到归鸦》、《再读兰生弟的日记》、《林桶的日记》、《无穷红艳烟尘里》、《一夜》……
她集印成册问世的散文合集《涛语》和短篇小说散文集《偶然草》,多写自身悲凉遭遇,反映了幻灭、矛盾、痛苦的心情。
“文化大革命”前到过北京陶然亭公园的游人,大概还记得湖畔并立的两个石碑吧!其中一个,下面睡着的就是评梅。旁边的是谁?若要进一步了解她的作品,就不能不先解开这对石碑之谜。
评梅1902年生,原名石汝壁,由于爱好植物,尤其爱梅花,所以自号评梅,自称其寓所为“梅巢”,集子便叫《梅花小鹿》(小鹿是陆晶清),信纸用的是“几生修得到梅花”或“梅作主人月作客”一类的梅花笺。俗语说“深山出骏马”,她的家乡在山西崇山峻岭的平定山城,她父亲是个旧知识分子,她是父亲最钟爱的小女儿,受“五四”浪潮的冲击,来到北京求学。
她进了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体育科,在打球、跳舞、滑冰、练体操之余,还约同学办诗社,热心于文学创作活动。1923年她以优异的成绩,带着一颗因初恋受伤的悲凉的心,从女高师毕业走上社会,曾在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女子部当训育主任和体操教师。这时,另有一个青年——高君宇,突然闯进了她的生活。他是评梅的同乡,是她父亲的学生。“五四”运动时,他是北京大学的学生代表,是邓中夏的战友,李大钊的学生。1920年9月,他当选为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书记。1922年1月,他同王尽美等人代表中国共产党出席在莫斯科举行的远东各国共产党和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他又参加了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被选为中央委员。1923年,他是“二七”大罢工的领导人之一,翌年又同李大钊、毛泽东一起,以共产党员的身分参加了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他是共产党早期的活动家之一。高君宇还是个诗人,有不少作品。评梅和他很友好,他对评梅有火一般的恋情,但她却迟疑不决,难下决心。待到高君宇因得不到她的爱,肺病日益严重,于1925年3月悲伤而死,她才大梦忽醒,这时感到自己失去了一颗无比珍贵的心,悔恨无已,从而毅然把一颗赤心,无保留地送给死去的高君宇。
评梅把年仅二十九岁的高君宇的骸骨送到陶然亭,埋葬在他生前选定的锦秋墩下,用白石砌成长方形墓,正中竖了一座尖锥形的四角石碑。石碑上是评梅手书的题词:
我是宝剑,我是火花。
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
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这是君宇生前自题像片的几句话,死后我替他刊在碑上。君 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我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 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
评梅
从此,在乱坟调垒,荒寒寥瑟的陶然亭湖畔,无论风晴雨雪,常常看到她的身影,她的泪水浇绿了手植在墓旁的翠柏青松。
一首首,一篇篇深情悼念的诗文,弹拨出她的悔恨和思念:
狂风刮着一阵阵紧,
尘沙迷漫望不见人;
我独自来到荒郊外,
向累累的冢里,
扫这座新坟。
秋风吹的我彻骨寒,
芦花飞上我的襟肩,
一步一哽咽,缘着这静悄悄的芦滩,
望见那巍巍玉碑时,我心更凄酸!
狂风刮着一阵阵紧,
尘沙迷漫望不见人;
几次要归去,
又为你孤冢泪零!
留下这颗秋心,
永伴你的坟莹。
——《扫墓》(载《妇女周刊》纪念特号)
这样哭了三年,她的泪干了,这出悲剧的主人公于1928年7月30日因脑膜炎绝症,急急追踪而逝。在长寿寺停柩一年后,朋友们和一些学生送她的骸骨到高君宇身旁殡葬。这天——1929年10月2日,赶来送葬的还有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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