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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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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们是在讨论好的和环的艺术吧,”他说。
他白天黑夜地画。如果他想过前途的话,那不过是幻想不成为泰奥负担的日子早点到来,幻想完成的作品接近完美的日子早点到来。当他累得无法再画速写的时候,就读书。当他累得什么也干不动的时候,就睡觉。
泰奥寄来安格尔纸、兽医学校的马、牛和羊的解剖图、《艺术家范例》中的贺尔拜因的几张作品、绘图铅笔、羽笔、人体骨胳模型、深褐色颜料、尽可能节省下来的若干法郎以及要努力学习、不要成为一个平庸的艺术家的忠告。对这个忠告,文森特回答:“我将尽力而为,但我一点不轻视平凡,就其纯粹的意义来说,轻视平凡的东西,就一定无法超越这个起点。然而你所讲的努力学习则是完全正确的。‘没有一天没有线条!’正象加瓦尔尼③告诫我们的那样。”
他愈来愈感觉到描绘人物是要紧的,它间接地对描绘风景起着良好的影响。若他画一株柳树——当它是一个活人——况且确实如此——那末意境便顺次而来,只要他对这棵树集中全部精力,不松劲,他就能赋予它生命。他十分喜爱风景画,但他对加瓦尔尼、杜米埃、多雷、德·格罗和费利西安·罗普斯他们画得那么好的写生的、惊人的现实主义的画更喜爱,十倍于风景画。他希望对劳动者形象的描绘能使他最后有能力为杂志和报纸绘制插图;他要在那漫长而艰苦的岁月中——在这些岁月中,他要使自己的技巧完善起来,并继续达到更高的表现形式——能够完全自立。
有一次,他的父亲以为他读书是为了消遣,便对他说:“文森特,你一直在讲,你应该怎么怎么努力工作。为什么还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法国书上呢?”
文森特的手指点着《高老头)7一书中刚读完的一句,抬起头来。他始终希望有朝一日在说到正经事的时候,父亲能够理解他。
“你看,”他慢吞吞地说,“人物和风景写生不单单需要绘画技巧,也需要精通文学。”
“我对你说,我不懂那一套。倘若我要作一次精彩的讲道,我决不在厨房里浪费时间,望着你妈腿牛舌。”
“说到牛舌啊,”安娜·科妮莉妞说,“那些新鲜的该留着明天早饭时吃。”
文森特不想找推翻这个比喻的麻烦。
“我没法画一个人物,”他说,“而对其中的骨胳、肌肉和筋脉毫无所知。我也没法画一个头像,而不了解这个人的脑子和灵魂中的活动。为了描绘人,不单必须懂得解剖学,还必须懂得人们对生活在其中的世界的感觉和想法才行。一个只懂自己的技巧而对别的一窍不通的画家,只能成为一个十分浅薄的艺术家。”
“啊,文森特,”他父亲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怕你在逐渐变为一个理论家嗯!”
文森特回到《高老头》上。
另一次,泰奥寄来了几本加萨涅的著作,这些书解决了他在透视上的困难,他收到后欣喜若狂。文森特亲切地匆匆浏览一遍,并给维莱米息看。
“我知道没有更好的医治我苦闷的方法了,”他对她说。“如果我被医好了,我真要感谢这些书。”
维莱米恩张着那双象她母亲一样明亮的眼睛,对他微笑。
“你是想告诉我,文森特,”泰奥多勒斯问,他对巴黎来的无论什么东西都是不相信的,“从书本上读一点关于艺术的见解,就能学到正确描绘的本领了吗?”
“不错。”
“真不可思议。”
“那要看我能否把书中所包含的理论付之实践。无论如何,实践是不可能与书本一起买来的。要是也能买到的话,那末生意一定兴隆。”
日子忙碌而愉快地进入夏季,现在使他不能到荒原上去的因素,是暑气而不是雨。他画坐在缝纫机前的维莱米恩;第三次复画巴格的练习;把带铲子的人——《一个掘地者》以不同的姿态画了五遍以上;一个播种者画了两次:一个拿扫帚的女孩画了两次。然后,画一个戴白帽、在剥土豆皮的妇人;一个倚竿而立的牧羊人;最后,是一个在荒原附近坐在椅上的患病的农人,他的时摔在膝盖上,双手捧着头。男男女女的掘地者、播种者和犁地者,就是他感到必须不断描绘的题材,他必须观察和画下属于乡村生活的一切,他不再束手无策地站在大自然的面前了,这给予他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狂喜。
镇上的人依然认为他古怪,不敢接近他,虽然他母亲和维莱米恩——甚至他父亲,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对他爱护备至,但是,埃顿或牧师住宅中,没有一个人有可能进入到他内心的深处,他孤独万分。
农人们渐渐喜欢和信任他了,在他们的质朴中,他发现有某种东西与他们所耕种的土地,十分类似,他设法把这些东西画进他的速写。家里人往往无法辨别清楚,农人从哪儿开始,土地从哪儿开始。文森特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画怎么会这样的,但他感到这是正确的,恰恰就是这样。
“当中不应该有严格的分界线,”一天晚上,他母亲问起的时候,他对她说。“他们确实是两种土地,互相融合,互相依属;是同一事物的两个形式,在本质上毫无区别。”
他母亲决定,由于他没有妻室,她就有责任照料他,帮助他成功。
“文森特,”一天早晨,她说,“我要你二点钟回到家里。你能为我做到吗?”
“好,妈妈。你想做什么呢?”
“我要你陪我一起去参加一个茶会。”
文森特吃了一惊。“不过,妈妈,我不能那样浪费时间听!”
“怎么是浪费你的时间呢,孩子?”
“因为茶会上没有什么东西可画的。”
“那就是你想错的地方。埃顿有地位的妇女都在那儿啦。”
文森特的眼睛移向厨房门。他差不多想逃跑。他尽力克制自己,想解释一番;他的话缓慢地痛苦地吐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妈妈,”他说,“茶会上的妇人没有个性。”
“瞎讲!她们都有良好的德性。从来没有人说过她们一句闲话。”
“对,好妈妈,”他说,“当然没有。我意思是说她们都是一个样儿,她们的生活方式使她们贴配一种特定的模子。”
“好啦,我敢说我能毫不费力地认清她们。”
“对,好妈妈,不过你可知道,她们都过着安乐的生活,所以她们的脸上没有使人感兴趣的地方。”
“我怕听不懂你的话,孩子。你画过在田野里所见到的干活的人和庄稼汉。”
“啊,是呀。”
“不过,这对你会有什么好处呢?他们都是穷人,什么也买不起,镇上的太太小姐能付画像的钱。”
文森特抱住她,用手掌托着她的下巴。蔚蓝色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深送,那么和善,那么慈祥。为什么它们不理解呢?
“好妈妈,”他平心静气地说,“我恳求你对我有一点点信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成功的。如果我坚持去做那些现在依你看来是毫无用处的事,结果我就能卖出我的画,维持一个象样的生活。”
安娜·科妮莉妮拼命想理解,就象文森特拼命想被理解一样。她的嘴唇擦擦孩子的又粗又红的胡须,她的思路转回到理解的那一天,害怕到那时候,这个抱在双臂中的健壮结实的男性身躯,已经在曾德特牧师住宅中从她怀里被夺走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在肚里断了气再生下来的。当文森特拼命地不停地大哭,宣告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她是感恩和快乐得无以复加。在她对他的宠爱中,一直混和着对第一个没有睁开过眼睛的孩子物一丝悲哀,以及对接偅而来的其他几个孩子的感恩之情。
“你是一个好孩子,文森特,”她说,“走你自己的路吧。你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我只想帮你一把。”
那天,他没有在田野里作画,而是清园丁佩特·考夫曼为他摆姿势。经过了一阵欢说,佩特终于答应了。
“午饭后,”他同意。“在花园里。”
后来,文森特走出去的时候,发现佩特整整齐齐地穿着笔挺的节日服装,手和脸都擦洗过了。“等一等,”他兴奋地嚷道,“等我拿张凳来。这样我就全准备好了。”
他把小凳放在屁股下,坐下去,僵硬得象根桅杆,摆出照相的架势。文森特禁不住要笑。
“但是,佩特,”他说,“你穿着那样的衣服,我不能画呀。”
佩特惊愕地低头瞧瞧自己的衣服。“衣服怎么了月他发问。”这都是新的。我只在星期日早晨参加礼拜时才穿一穿。“
“我知道,”文森特说。“道理就在这儿。我要画作穿着那套旧工作服,弯身拿着耙。你的线条就是那样显露出来的。我要看得见你的手时、膝头和肩肿骨。现在我只看到你的衣服,别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肩肿骨这句话使佩特下了决心。
“我的旧衣服不干净,又有补钉。如果你要我摆姿势,那就画我现在这个样子。”
因而文森特又回到田野里,画在地里弯腰俯身的锄地者。夏季过去了,他领悟到至少在目前他已经没有继续自学的可能了。他又一次渴望与别的艺术家接触,在一个良好的工作室里继续他的学习。他开始感到绝对必要有一条捷径,绝对必要观摩别的艺术家们作画,因为这样他才能够知道自己缺少什么,学会怎样画得好一点。
泰奥写信请他到巴黎去,但文森特明白,冒那个大险,时机尚未成熟。他的作品还太粗糙、太笨拙、太浅薄。海牙不过几小时的路程,在那儿他能够得到他的朋友特斯蒂格先生——古皮尔公司经理的帮助,还能得到他的表亲安东·莫夫的帮助。也许在地缓慢习艺的下一阶段中,最好是住在海牙。他写信,征求泰奥的意见,他的弟弟回信并附寄火车票的费用。
在永久迁居之前,文森特希望了解特斯蒂格和莫夫是否会对他表示友好,并帮助他,若不,那末他只好到别的地方去。他小心地包好他的全部速写——这一次是用麻布包好——以所有的年轻外省艺术家的真正传统,出发奔赴祖国的首都。
赫尔曼·吉伯特·特斯蒂格先生是海牙美术学校的创办人、荷兰最重要的艺术商,全国各地的人都来向他请教该买什么样的图画,只要特斯蒂格先生说这幅画是好的,他的意见就被认为是决定性的。
特斯蒂格先生接替文森特·梵·高叔叔担任古皮尔公司经理的时候,后起的年轻荷兰艺术家,还四散在全国各地:安东。莫夫和约瑟夫住在阿姆斯特丹;雅各布·马里斯和威廉姆·马里斯在外省;约瑟夫·伊斯雷尔、约翰尼斯·博斯布姆和布洛默斯从一个城镇游荡到另一个城镇,没有固定的住址。特斯蒂格…一给他们写信说:
“我们为什么不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海牙,使它成为荷兰艺术的首都呢?我们能互相帮助,我们能互相学习,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我们能使荷兰绘画回到世界的高峰,就象弗朗茨·哈尔斯和伦勃朗的时代那样。”
画家们的反应是缓慢的,但在几年之中,被特斯蒂格挑中的有才能的青年艺术家们,都在海牙定居下来。那时候,社会上根本不存在对他们作品的需求。特斯蒂格选中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作品卖得出去,而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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