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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不聪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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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唐这个决定防火防盗防企鹅,相当英明:有我和黎靖以及父母家人,表示这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生日聚会;聚会不在北京,表示她完全没有趁机带企鹅见同事的念头。

今天她不提醒我,我倒忘了,一天都没去店长那儿调休息日。

“等十分钟告诉你!”我匆匆回了短信,收好掸子去前边找李姐。

李姐亲自在收银台坐镇,我去的时候,见到她正抱着笔记本电脑看剧,屏幕上的画面还挺熟悉:穿短裙的金发少女手持木桩,奋力刺向一只吸血怪兽。这不是《吸血鬼猎人巴菲》吗?“下周末?行。你这月还剩一天假,唐唐生日我再帮你顶一天没问题。”李姐都不用看我和小章这月的排班表,一清二楚地答。

“谢谢。”我指了指刚刚暂停下来的屏幕画面,“你也在看巴菲?”

“咳,下午换物搜来的碟,你看!”她从手边递给我一堆DVD。

想必就是黎靖提起过的那些。我接过来翻了翻,里边大多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剧,除了《巴菲》外,还有一些诸如《老友记》之类的长剧,就连现在不容易找到的《鹰冠庄园》和《蓝色月光》也在其中。封套看上去都有些年代了,但仍保存得很完好。一般人除非搬家,否则不会随便把收藏了这么久的东西送人。我不免猜测,这些难道与他的某些回忆有关?

李姐见我仔细地一张一张地翻,便说:“你喜欢哪套先拿去看,这儿这么多呢。”

“不用,我就是好奇,翻一翻。”我笑笑,将它们放回了桌上。

“噢,这些都是你朋友带来的,就是当老师的那个。”她终于说到了它们的原主人。

“他刚才还说,你替我请他喝了咖啡。”

“我真是替你请的!我说你不在,我替你请他喝咖啡,他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嘛。”李姐一脸“我就知道你们俩关系不一般”的表情。

我默默地擦了一把汗:“李姐,你别听小章谎报军情,人家现在正跟老婆、女儿一家人过周末呢。”“都结婚了?”她吓了一跳。

“离了。”

“离了就不叫老婆,叫前妻。”她纠正我。

“……”

“都已经是单身了,你怕什么?”

“女儿都有了,现在还能相处融洽,复合不是更好吗?”我惊讶自己竟然没有急着澄清跟他的关系,反而扯到了他前妻身上。

李姐颇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干脆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专心聊天:“有些人离婚是因为解决不了矛盾,那矛盾解决了,感情还在,就有可能复合;但有些人离婚是因为过不到一起,这种散了就真是散了。小孩是责任,离了婚也不能说丢就丢。所以啊,这问题还真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想深入还是不敢深入这个话题,便岔开来:“所以啊,这一时半会儿,我们可以想想上哪儿吃晚饭。”

“今天我回家吃饭。”她笑笑。

“哦,二人世界!”想必是李姐的老公今天出差回来了。

小章又跟一阵风似的飘了过来:“谁二人世界?”

“又关你事?”我故作吃惊地打量他。

章嫩草同学身手敏捷地脱下制服,一把塞到我手里:“肯定是李姐跟她老公,你哪儿可能这么快就找着男朋友,哼!”那一声娇“哼”余音绕梁。

他公然脱衣的行为把我们俩震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好歹看清楚他在制服里边还穿了一件白T恤。

“你干吗?”我抓着手里这件制服,惊恐地问。

“都没人了,我先去吃饭啊!”小章用看白痴的眼神扫视了我们俩一遍,接着背起包傲然出门去。

李姐目光盯着他,用手肘捅捅身边的我,问:“他以前没这么豪放吧?”

“我觉得是。”“他到底是直是弯?”李姐又问。

“我觉得是……”我缓缓扭过头来将目光挪向李姐,她也刚好看过来,彼此的眼神交流中包含着探究、疑问、猜测及互相确认。

我们四目相对,继而默默地、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第四章 夜的寂静(1)

唐唐生日的前一天,企鹅租了车,带我们一起往唐唐老家驶去。

紧闭的车窗将噪声与燥热都隔在一片玻璃的距离之外,车厢内响着甲壳虫乐队的和声,轻盈又厚实的英式摇滚引得副驾驶座上的唐唐不自觉地跟着哼起来:“Yesterday,all my troubles seems so far away。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窗外的景物静静更迭,伴随着被过滤后微弱的引擎声,由繁华都市渐渐转变成一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天然美态。

后座上,黎靖与我如往常般有一句没一句轻松地聊着天。无论怎么看都是愉快的旅程。

关于他和他前妻的关系进展,我始终没有问过。是好是坏,是进是退,虽不能说与我无关,但很显然超出了我能主动关心的范畴。除非想更进一步,否则便不要轻易刺探彼此的私事。他既不打算说,我也无须多问。自相识以来,我们一直都如在结伴旅行——只是同路一程,亦不代表要共度某段人生。

“嘿,到了!”企鹅愉悦地偏过头跟大家宣布。

往前望去,路边的庄园——真不能用“农庄”两字来形容——坐落在密密麻麻的果树之间,三层高的小楼白墙蓝顶鹤立鸡群,若不是四周没有海,我几乎要怀疑我们一路从北京驱车直至圣托里尼岛。

唐唐见我眼睛都直了,立马开始炫耀:“美吧?家里翻新的时候我设计的!那时候爹妈都说丑,后来被一群来隔壁院子农家乐的家伙围着拍了半天照以后,才承认我英明啊!”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有游轮吗?”我毫不否认唐唐同学的审美眼光,只是这样的小楼。真让我们有莫名的穿越感。

唐唐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哎,我妈!”

企鹅将车停在果树宽阔的树荫里,我们跳下车便见到面前一棵杏树边架着人字形梯,上面站着个穿衬衫、长裤的阿姨;正挎着个篮子摘杏。那竹编的篮子个头不大不小,边儿上竟然还有一圈小碎花布和蕾丝边装饰。唐唐一家的农庄生活真是跨过大洋,直冲到意大利了。

唐唐妈听见响动,扭头热情地冲我们打招呼:“来了?走,洗杏吃去!刚摘的都是顶上的,晒的太阳多,甜!”

这一扭头,除唐唐之外,我们三个整齐地目瞪口呆了:阿姨晒得微微发红的脸上,戴着一副硕大的Gucci太阳镜!接连震撼让我自己都觉出了点大惊小怪的意思,于是真心地赞美了一句:“阿姨,您戴这墨镜真好看。”

“是吧?”唐唐妈两步就从梯子上下来了,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咳,我们家唐小雅她老板去国外出差带回来的,说是一百来块钱。这外国人就是实在。”

我们三人无比默契地转头凝视唐唐,她飞快地使了个眼色。

“走,咱进屋去吧!”唐唐妈气宇轩昂地一挥手,把我们往那梦幻的蓝白小楼里领。

唐唐压低了声音吩咐我们几个:“千万别告诉我妈那墨镜多少钱,不然她会打死都不肯戴,回家擦亮找个樟木盒子供起来。”

我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黎靖目光如炬,提出了一个非常可靠的猜想:“阿姨的篮子也是你选的?”

“那还用说!我妈批评了我半天呢,说它上大下小太不实用,还花里胡哨的。”唐唐吐了吐舌头。

进到唐家的“小别墅”才是真正惊喜的开始,刚才的一切都如浮云般无声地从脑海中自行散去:楼下尚算正常的整洁居家环境,到顶楼唐唐的卧室,我的嘴几乎张成了O形。卧室吊顶垂下海浪形的天蓝色饰边,白墙中嵌着漆成蓝色的木窗格,灰蓝窗帘和床头的白色纱幔相映;一扇混有细沙和贝壳的圆顶小拱门隔出了室内阳台,阳台的斜顶全由玻璃构成,阳光直射进屋内,木花架上的盆栽郁郁葱葱。

我退了一步,仔细欣赏脚底那块厚厚的棕黄色粗线毯。它一直延伸到木书桌的脚边,一个颇有古董风貌的铁黑色衣帽架昂然竖立在墙角。

为了避免因长时间保持惊愕的表情导致下巴脱臼,我果断地向唐唐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问:“你的房间装成这样,不怕跟整个屋子不搭?”

“本来全屋都设计成这样的,爸妈死活不干,所以我就只弄了这间和隔壁一间客房。”这类问题唐唐显然回答过无数访客,悠然答道。

“那间客房给我睡,行不?”我顿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

“行啊。那两位男士今晚住二楼我爸设计的客房标准间吧!”

我对企鹅和黎靖表示混杂着欣喜的歉意:“男同学们,不好意思了。”

“不要紧。我住过那间,虽然没有玻璃顶,但有个很大的飘窗,晚上也能看到星星。”企鹅好心地给我温馨提示。

唐唐狠瞪他一眼,他立刻扭头望天。

黎靖在一边笑而不语,唐唐妈在楼梯间叫我们下去吃水果。

下午跟着唐唐妈摘杏玩得不亦乐乎,晚餐后已是满天繁星。

唐唐的堂兄一家三口晚上来串门,聊得兴起,带着企鹅和黎靖去看他家的大苏牧。唐唐从楼下橱柜里抱来黎靖带来的那瓶白葡萄酒,拉我到她的房间聊天。

我们一人抱来一个坐垫,头顶星光在小阳台上席地而坐。星光从头顶洒下,一杯酒,一盘堂兄带来的樱桃和草莓,顿觉归隐山林之类的生活中最美妙的时刻莫过于当下了。

“你知道那柜子里是什么吗?”唐唐左手端着高脚杯,整个人靠在我身上,右手一指阳台侧边的木柜。

“被子?”按常理,一般这种地方都是储存当季不用的衣物被褥。

“对了一半,是五大麻袋棉花!自家原产,绝不外售。”

我早知合租的公寓里唐唐盖的、垫的所有棉被都是自家的棉花,舒服健康又保暖,她长这么大从没买过棉被;却不曾见她年年准时换新被子,存这么多棉花,难道是用来给全家大小做棉衣的?

她笑起来:“太后留着我结婚用的,每年一换,年年都把最新最好的存这儿,怕我哪天突然结婚,没棉花做新被子。”

“这是从哪年开始的?”每年五大麻袋新棉花费力不小,心思更是温暖。

唐唐静静地喝了口酒,才说:“四年前,我第一次带企鹅回家来那年开始。”

我看着她,想问她这次再带企鹅回来,是不是表示那五袋棉花有可能要派上用场?然而没有问,只是从盘子里拿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

“我爸妈当时不怎么喜欢企鹅,觉得他长得不如我好看,家境不如我好,书也不比我念得多,还木讷。”唐唐靠在我的肩上小声说,“后来他走了,爸妈有一阵子欢欣鼓舞地给我安排相亲;再后来我一直都没嫁出去,老妈偶尔开始念叨:其实小徐也不坏……”

可是那只叫徐伟聪的企鹅,跑了三年多才知道回来。

我也把头斜靠在她的头上,斟酌了好几秒,说:“如果他这回真有诚意,你就从了吧。”

“他那榆木脑袋最有诚意的只有一回,还把我吓了个半死。”唐唐指指头顶的玻璃天花板,“就在那儿,他有天夜里爬上来,还举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红红绿绿的野花朝我晃了半天。不说那脸贴着玻璃就跟猪脸似的,还差点把他自己晃掉下去。”

企鹅爬屋顶示爱?联想到他趴在滑溜溜的玻璃上的窘态,我忍不住乐了:“那他成功了没?”“成功地被我骂了一顿!”唐唐笑道。

“然后呢?又成功地从危险地带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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