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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1-世界在爱情中成长-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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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他从飘渺的生命大幕长幕与迷幕背后,渐渐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梓茕想,我必须替逸夫把小说写完,但也不必遮遮掩掩。得相信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完成我想要创作的作品。 
  燕语呢喃,稻麦飘香。村口的老人聚在一起。他们说,老黄桷树在这个冬天已经死去。历经长长的冬眠,它居然又活了过来。而且,又长出水灵灵的绿叶青枝。 
  梓茕的家乡,南方某一山青水秀玲珑剔透的小镇。那里静卧着一条碧绿的大江。 
  为了弄清那个庞大家族繁杂的历史,以及自己在这个家族中的准确位置,梓茕决定穿过一座座山,蹚过一道道水,去实地采访。啊!采访他那令人回肠荡气的山山水水…… 
  人体艺术 
  新世纪摄影家协会的第一次学术活动,是在耸入云霄的新时代广场18楼展览大厅,办展览的正是小辫子作家画家逸夫先生流浪海外拍摄的大型人体艺术照。那些摆着各种姿势的裸女,或卧或坐,或如水一样的长发,或如鹤一样挺立的双腿,或如笋一样坚挺的乳峰,根,根,根,根的造型,根的象征,就像他俩在临江茶楼仔细观察过的那株老黄桷树,弯弯扭扭的树根,赤裸裸地抓进江边的岩石和沃土,使他的心感到生生地疼。逸夫用摄影机摄下人的裸部和私部,经过艺术处理,高高挂着,献给络绎不绝的人们。 
  艺术都做到了这一步,下一步,又该怎么办呢? 
  梓茕问逸夫。 
  “不要想那么多,这一步不也是前人的下一步吗?”逸夫说,“只要展览本身,能给人视觉冲击,并有所思有所感有所悟就行。材料,那怕是肉体,作为材料,它只能是表达我们艺术理念的载体……” 
  “可能,是的。”他想,“即为载体,用什么不好呢?偏偏要那么费劲地去处理女人身上的一切……谁给我们的权利?” 
  我们的女人 
  梓茕是在这座雾蒙蒙的城市,少有的一个晴朗的天日,摇摇晃晃地坐上公共汽车,向表哥,或者堂兄逸夫,交代给他的目标行进。他似乎走了几千年……大江奔腾,群峰屹立,山道弯弯,凌乱的新修的小镇,一株黄桷树,又一株黄桷树。我的天,梓茕想,我的脚步和心灵,怎么也逃不出老黄桷树的阴影。时值十点,淡淡的云雾从大江那边灰蒙蒙的天空渐渐飘来,远处的城市,在阳光照射下的袅袅云彩中时隐时现。云中的鸟儿,叽叽喳喳。满山遍野的青松,缠绕着清淡的即将逝去的朝雾静静飘升。梓茕来到戎干爹和嫱干妈住过的 
  别墅,那是一栋红墙黑瓦的青砖小楼,精致淡雅、玲珑剔透。据说,战乱时,这座小楼是富甲一方的盐商专为他娶来的新欢小妾修建的爱情小屋。 
  “那个盐商鲜于,现在到哪里去了?”梓茕问。 
  “美国,或者台湾。”讲解说员,一位清清爽爽的女人,用不快不慢的女中音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在这里,戎干爹指挥过震惊中外的战争,”她说,“这座小楼差点炸掉,那是在一次召开各战区军事会议的时候。” 
  穿着塑料薄膜鞋套,窸窸窣窣,走进暗红色的房间,那么小,办公桌、木桌、木椅那样简陋,梓茕想,就在这简陋的小桌前,戎干爹做出的决议,能够指挥如此繁复浩大的战争吗?呼啸的炸弹究竟落到哪一个地方?卧室和他的办公室、会议室一样简陋,那是一个真正的军人的卧室。木板床、军用毯,并没有我们所想象的东西合璧、波斯地毯和高贵家具,这怎么是戎干爹的家! 
  一座永不衰竭的军事精神和意志的家园。 
  但他想,这个城市政权的灵魂,后来,是怎样从这座小楼开始腐朽变烂,以至于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零落在历史的烟尘? 
  “据说,他和他妻子关系不好?” 
  “不,不,”她说,“虽然他们平时不住在一起,那边,他妻子的独楼,十分洋化。不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住在独自的卧室。有几次他们闹翻了天,妻子气咻咻地离开了他的房间,一去数日不回。” 
  望着简陋的卧床,梓茕陷入了沉思。战争、和平、军人、男人、生命,这一切是怎样沉淀在这座历史山头上的呢?这一切……他的下级,他的亲信,他的喽罗,究竟有没有给他送来一位十六岁的姑娘,什么样的姑娘,……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不过,我们都知道,这不是干爹惟一的寝宫。他的寝宫,曾在这座城市密布。而且这座城市,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并非主要的寝宫。那么,世界上那么多的寝宫,人在当中行走,又要怎样跨过一道道生命的障碍呢?也许,所有障碍都是人为的。他不敢往下想,慢慢走出阴沉的屋子,抬起头来,望着松树下的远山、远水、远城和浩浩荡荡的天空。解说员告诉他,小楼的两翼,是两只雄鹰的翅膀,翅膀上开阔的山脊,道道山梁,像秀眉一样的山梁,曾是高高的炮台。两翼上面垒筑着坚固的防空阵地。黑黑的、长长的炮管,直指长天。敌机蝗虫一样,从遥远的天边怪叫着呼啸而来。两翼山岭,数十门大炮交织成流行线一样的火网,点缀着战争中恐怖的夜晚。这是一幅多么动人的景象!虽然,当年,它露出的是一派狰狞。 
  她说,火力网是为了拱卫他,当时他是我们这个城市的最高行政长官。那时,我们这个城市,在狰狞的火网下挣扎。 
  他赶走了强盗。当然,不是他一个人赶走的强盗。透过历史,我们也能够看到他们夫妻的精神意志和人格力量。尽管,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并非每时每刻都特别好。 
  毕竟不是狼狈为奸! 
  但是,谁知道呢?梓茕的目光穿过云蒸霞蔚的远处…… 
  ……古松、阳光、草坪。一把精美的竹椅上,戎干爹正襟危坐,手拄他那根文明棍,苍老的脸庞,细眼里露出朦胧的光芒。 
  “对不起我的女人……” 
  戎干爹说。他声音颤抖,说完,闭上眼睛。温暖的阳光从古松上面的高空射下几缕金线,洒在他长长的马褂上,看起来和善而慈祥。 
  “那么,因你而失去的千百万无辜的生命呢?……几十年过去了,难道你就是这样为这个城市的人民负责的吗?”梓茕问。 
  沉默。 
  干爹紧紧闭上眼睛。突然,他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唰”地站起来,两眼投出一道凌厉的凶光,手柱文明棍,狠狠地敲击着碧绿的草坪。 
  “这能怪我,这仅仅只能怪我吗?”干爹暴怒地跳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面对汹汹天下大势,手上只有几杆枪,管什么用啊!”说完,一阵猛烈的咳嗽,“哇”地一声,猛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妻子,嫱干妈,手拿一张精致的白丝手帕,向他款款走来。 
  …… 
  盐商的女儿说:“我回家了。” 
  …… 
  春杏果然回来了?是否还带着大爷表妹桃子的头盖骨? 
  杏儿没有死? 
  亦或,盐商鲜于,包括军阀大爷自己,还有另外的女儿? 
  对话 
  的确,梓茕想,我没有权利和资格来评价他们,教训他们。 
  “你懂得什么?”戎干爹板着铁青的脸,说: 
  “你还是个孩子。” 
  不知在什么地方,梓茕听到干爹说过这样的话。 
  那天,在那座城市的行营公馆,前线报告干爹苦心经营的半壁河山就要坍塌,几十万大军围困在冰天雪地中,坐以待毙。 
  戎干爹捂紧胸脯,“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美丽的嫱干妈走上前来,用白手巾给他擦嘴。血迹斑斑的手巾,在她手中频频发抖。 
  他们千百次在风雨飘摇中出生入死。 
  干妈身上留下飞机弹片。据说,在一次慰问前线部队的路途中,她的车翻了,差点摔死。 
  …… 
  硝烟中走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丈夫在前线领兵打仗,她把手里的糖果一把一把地分给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们。 
  …… 
  丈夫的事业,是集体的事业,人类的事业,更是她们自己的事业。梓茕不知道他们同不同意自己这个观点。他还要去履行自己的诺言,帮逸夫完成那部也许会定名为《百年家族》的长篇小说。他还要去拜望她们。怎么对她说呢? 
  …… 
  “那晚的欢迎宴会,你和美国客人特使霾,离开了你的丈夫去泡温泉的时候,除了想到军援必须到手以外,你还想到了什么?” 
  “怎么对你说呢?和你交谈,用英文,还是中文?你究竟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才能满足呢?不用说我爱他,和他在一起有特别舒适愉快的感觉。但我是我丈夫的妻子。为了丈夫的事业,我当了一回,可能在你们心目中的三陪小姐。” 
  嫱干妈好看地笑了。 
  “其实,哪有什么三陪小姐!只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相处快乐不快乐的感觉。” 
  梓茕吃了一惊。她回答得如此坦诚,如此大胆。和史书上记载的,小道消息流传的,完全不一样。 
  “你的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那天晚上,或者,其他什么时候,比如,到香港治病,你们睡在一起了?” 
  嫱干妈沉默了一会儿,说:“历史是一张张生命的碎片。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生命之火,点燃不同的生理感觉。你我处于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难道我们的心理感觉,真没法沟通?或者,一定要沟通?” 
  “你这句话的意思,”梓茕低头想了想,说,“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对我的问题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她抬起头,大口大口地抽着烟,坐在太师椅上,淡淡地说: 
  “肯定答案?你真迂腐!是,或者不是,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军援到手了吗?” 
  “如期而至。” 
  “这就对了。” 
  说完,她飘然而去。干妈那款款游动的背影,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明白无误的,又是难以解开的生命之谜。 
  初稿写出来,逸夫摇着小辫子,对梓茕说:“撤掉吧,你完全歪曲了我的意思。” 
  那么,要怎样才能完全明白你的意思呢? 
  他想他必须找到实在的答案。 
  梓茕找到了戎干爹的副官笑面佛萧狐呼。史书上记载,他把一位红遍全球的舞女,藏在自己的公馆里慢慢享用,而且我们现在都还可以走进这座精心设计的公馆。舞女和他的真实姓名,史书上有记载。尽管,舞女也只是他多年罪恶生涯中所拥有占有的数不清的女人之一。关于他们的经历,也许我们在另一部小说中会完整地看到。但梓茕这时要考证的,不完全是他个人的儿女私情。他曾把他香港情人十六岁的女儿,送给那时这座城市的另一位掌握大权的行政实业部长。此公叱咤风云,敢做敢为。当部长的妻子把这位十六岁的姑娘追得屁滚尿流的时候,是他把那位姑娘从这个城市藏到另一个城市,那又是一段多么生动离奇的生命故事!梓茕不想拷问这个故事本身。他想明白笑面佛萧狐呼为什么要把十六岁的姑娘作为政治与肉体的双重礼物送给他的同僚和上级。 
  萧狐呼说:“我们是朋友。” 
  “这就够了吗?” 
  他承认:“还有我们的政权。” 
  “我们的政权需要一种稳定的关系、和谐的气氛。”他说,“你想,那是战火纷飞的年代啊!我那在不少人心目中臭名昭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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