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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月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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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态度和这个‘玉轸阁’格格不入呢。”他轻笑,似陌上熏风。
  “很早你就这么说过。你说你喜欢。”她吐气如兰,一双幽谧的眸子沉沉地看入他眼底。
  他以肘支起上身,“是的,我是喜欢。你很特别。”抬手拂去她潮红面庞上的几缕发丝,突地加重了紧握她肩头的力道,掠一掠唇,咬牙道:“不过,有时候我很不喜欢,而且讨厌得要命!”
  如月惊呼一声,她轻盈的身子已经被他凌空抱起。
  “我不信你心底没有对我的热情。”他犀利的眼神晕着柔情的淡淡的光辉。
  “昱明……”她仰卧在飘摇着碧色流苏的软榻上,似乎失去了自己的身体、灵魂和思维,酸酸痒痒地泛起一种感动,心头只残存着——她知道自己还存在。
  存在——多残酷的现实,忽而宁愿这一刻在他的怀抱中死掉了吧。忘了天荒地老,只做个原始的精灵,顶着隐隐的光环,拍打着翅膀逍遥于方外。再无世事的纷扰,再无心灵的煎熬。
  不能长久,不能长久,哭泣的声音在她心底翻腾。
  情不能长久。
  缘不能长久。
  人不能长久。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啊。既不能长久,何不尽眼前之欢?就算日后会被这深刻的回忆给溺死,复有何憾?
  “昱明……”软软的轻唤拖了悠悠长长的尾音,慢曲一样地诱人,这两片薄唇,歌过多少回旋优美的曲,唱过多少清婉流利的词。他迷醉,几乎跌入她营造出的温情之中,情意缠绵,他的眼,凝住了她,她的发丝,缠住了他。清清润润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榻,洒在鲛绡帐外。
  帐内,着了火。
  红红的香瓮,弥散出龙涎香奇异的芬芳。烛火不安分地跳动,辉映出一对如胶似漆的身影,恰如梦境——
  她迷蒙的梦里,也曾有过相似的内容,只是——梦终究会惊醒,惊醒此梦成空。
  她于交织的爱火下,滑下哀伤的泪。一滴一滴,成了消失在枕上的珍珠。他的指端触到柔润的肌肤,忽而有了湿湿潮潮的感觉。厮磨的双额,尝到苦苦咸咸的滋味,他困惑于这不合时宜的哀伤,抑或幸福?
  “为什么拒绝我呢?为什么不做我的妻子?”
  他深深的眼眸漾起担心和伤感的汹涌。那是她多熟悉的清潭一样的眼睛,醉人的眼波已然沸腾,翻滚着炙人的岩浆,似有条不能隐蛰的龙,在哀啸。
  “不要再提了好吗,昱明?不要再问我了……我不知道……”她的横波目,刹那成了流泪的泉。
  “我知道……你一定不甘心我只给你这样的答案。”她喃喃地道,微弱的声音和着泪一起涌出来,“如果我能,我一定用生生世世来伴你。可是,命运并不在自己手里……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无法承诺啊!”
  她玉容惨淡的脸怆然别过去。
  他心痛了,紧紧拥住了她,“告诉我,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有我,你有苦难,我替你挡。你告诉我呀!”一对脆弱得不得不从属命运的情人,他深恨,恨她的讳莫如深,为什么?仅仅是想要长相守啊。哪怕是两尊没有生命的泥娃娃,也可以——
  一起打破,用水调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慕容曜心口惶惶,有了忐忑的知觉,他的情人,会不会一眨眼就消失在空气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蓦地扳正了她的身子,使她正视自己。哪怕今日会一语成谶,他也要问个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是不是终究会离开我?”
  她被戳到痛处,用残酷的事实催逼自己挤出:“是的——”
  一个字,已柔肠寸断,但她的脸上却挂着和心碎截然相反的坚强,修长俊扬的柳叶眉,描出她禀性里隐藏得很好的一些东西。
  这些,是为他所不知的吧?如果他知道她的全部,他还会这样地爱恋着她吗?她无法求证,但是她的感觉告诉她,他不会呢!看,刚刚她不得不决断的残酷和坚强已经伤到他了。
  慕容曜的脸形成渐渐扭曲的形状,紧密的睫毛,凸蹙的眉,几乎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狰狞。
  换了别人大概会吓昏了吧,而她,坦然。
  慕容曜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只把刚劲修长的手指陷在她青白的肌肤里。僵持了很久,骤然,他恨恨地一用力,将她毫不留情地推倒在榻边,阴鸷的眼神,对上单薄如飞絮落尘般扑倒的她,毫无怜惜。
  “你真无情。”他冷笑道,指节在紧握下变得青白。他冷冷地,像审视他脚下的败军之将。
  “秦如月,你总算让我领教了你的功夫,是,我糊涂,我竟然傻到认为你这种风尘女子会动情,会与人生死相爱。而你终究不愿跟我厮守一生,什么感情什么爱恋对你这种人都是奢侈和浪费!”
  如月闻言,扬起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适才撞到榻角的额擦出了一道嫣红的血痕。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你……你竟这样说我……”
  “我说错了吗?”慕容曜错位的眉眼逼视着她,逼得她几乎不敢正视,“那好,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有什么阻碍?有什么渊源?你说啊!你告诉我——只要你拿得出理由。”
  愤怒的他反常地歇斯底里。
  是的,她就是拿不出理由,或者说,不能给他理由——除非她想彻底完蛋。
  “是明,如果我说是预感,你信吗?是的,如果我可以给你理由的话,我早就说了——不要再逼我了,我与你,离得太遥远了……”她柔声地尽量使自己心平静气地坦白,“相信我,如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他丝毫不放松。
  “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有什么是我不能为你解决的?你这么说,倒使我好奇了。”他冷冷地一笑,“难道你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还失陷在魔窟?难道你还屈从在别人手里?”
  她心头凛然,不能坦白了,不然她真的会被他看穿了。
  她凄迷地笑了起来,“是呀!你猜得不错呀,慕容将军,你怎么不猜我哪天就会奉了别人的命令对你刀戈相向呢?”
  她的反唇相讥,令他意识到他的猜测多么荒唐多么可笑——她一个青楼风月场的女人,微薄渺小如芥子,还能介入了他的仕途不成?
  他果然哑口,却矜傲不回头,“那,又是因为什么?”
  她也同样矜傲,“我没有答案,如果你不爱我了,请你转身去吧,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人……”
  “如果我还爱你,而且只爱你一个呢?”
  她怔怔地看着他,千言万语竟开不了口。
  她怔怔地看着他转身狠狠地一拳捶向门楣,慢慢地,拳曲张开来,无可奈何地长叹。
  她心头骤然一紧,如果他真的依言走出这扇门,那今生,就真的无缘了……
  这一刻,好像是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他慢慢地回过头来。
  是要看最后的一眼,说最后的一句话,然后,劳燕分飞?她腿脚一软,为何,硬不下心肠来?
  慕容曜,这无奈的男子,挥洒过千里雄风送浪的角逐,纵横过金戈铁马的沙场,此刻,却在这小小的玉轸阁妥协下来。
  他艰难地,隐忍地,收回了步伐。
  他英气的俊目里,竟有晶光闪烁。
  如月突然瘫软虚脱,鼻翼酸涩,再次滚下泪水,释然的泪。
  事情还没有完,她为什么释然?她为什么在可以解脱的时候,不期望解脱?她为什么再次把自己从陷阱的边缘又抛回陷阱?没人可以解释的了。她的心情,一直是煎熬和矛盾的。该与不该,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他久久地,不发一言。这难舍难分的爱恋,彻底摧毁了他的原则和矜傲。他走到她面前,疯狂般地吻着她的面颊,眼睛,红唇,泪水……
  “如果我爱着你,就只是爱你,就注定要接受你给的残痛和担忧……然后,爱上它,就像爱你一样。”
  曙光透过班驳盘虬的雕窗。
  绘花屏风的后面,搁了一双绣着金边儿、撒了米兰花的白丝履。秦如月怅怅然地对着铜镜,用美人蓖细细梳理着满头杂乱的、细滑柔密的发丝,一缕缕在她手里绕来绕去,不到一炷香,就挽好了繁复却错落有致的髻。
  专注而沉静的眼睛,审视着镜里每个可能有损美丽的细节。
  “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她伸手拨正点缀在乌髻里的紫玉簪,淡淡地问。
  夏水抿一抿唇,从屏风后现出身来,斜坐在她身边,赞道:“姐姐真美。”
  秦如月斜过脸来看着这个清秀直率的姑娘,笑了,“你也不差。”
  夏水闻言也笑,笑得很有含义,“不,还是差了一点,我知道的。姐姐和我们,其实本不是一类人。”
  她纹着柳眉的毛笔斜斜地一错,画出界了。
  “这可怎么说?”
  “当然不一样了。我们是混迹在这烟花地里讨生活的,谁有钱,谁就是情郎;谁阔绰,谁就是衣食父母。谁让我们身无长技,只能操这皮肉生涯呢?”
  “这并无不同……我也是如此……”一向言行轻浮浅薄的夏水竟哀哀切切地说出这些话,倒令如月心生诧异。
  “不……我知道,姐姐起初到这里来的时候认为我们不自爱,从骨子里堕落,从皮肉里卑贱,令人怜都无处怜,恨又不忍恨……”
  如月闻言竟讷讷道:“不……我没有这样认为。”
  夏水凄然,螓首摇了摇,“不,姐姐,你骗不了我。那时,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得清楚,那是什么呀?”她逼近她的眼睛,突而尖刻地喊起来:“是嫌恶!是轻蔑!是憎恨!是卑怜!姐姐……你莫要隐藏你真实的情绪,夏水能读懂你,是因为夏水本是和你一样的人啊!”
  她心惊之下,下意识地问:“你是……”
  夏水年轻稚气的如花容颜抽动了一下,傲然起身,“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一字一字,像是从牙齿间狠狠地嘶咬出来的。
  她年轻的脸上同样有着执拗和刚强,和她一样。
  如月无言以对,她心中忽然失去了把握。世事迷茫,不晓得生出多少故事,更不晓得一个人究竟能藏多少故事。
  “姐姐和我们不同啊,因为姐姐根本不是青楼女,姐姐要的,也决不仅仅是钱和衣食而已。”
  秦如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站了起来,“你说得对也不对,任何人活着,都无非是要使自己生存下去,钱和衣食,本就是生存的根本。”
  “可是姐姐若要衣食根本不必来青楼!”夏水嘲讽着她的瞒天过海,尖刻地展示着自己小小的聪明,“我看——姐姐来玉轸阁根本是有目的的!”
  如月倏然回头,“你知道什么?!你又了解什么?!你不要用你那自以为是的聪明来猜测谁,我有目的也好,我别有居心也好,我的目的所求到底也仅仅是和你一样,和你一样你懂吗?其实我的复杂和你的简单,不是大同小异吗?”她心中气苦,言语不由竟也哀切起来。
  夏水的贝齿紧咬着下唇,“姐姐,你说得对,我自以为是,我也并不聪明,但我曾拿我的心,贴过你的心,你知道吗?”
  秦如月愕然抬头。她这十几年最缺少的,竟在一个青楼女子这里找到了……
  “我们,同是身不由己……”夏水侧然一笑,“姐姐也读过书吧?读过书其实不好,懂得多也不好,它们把我们最起码的放任轻薄的快乐都夺去了,哪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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