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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烛话-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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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肇事方
车祸的发生只是一瞬间,我被撞飞,肇事的摩托车司机大概是下意识的刹了一下车,或者是遇到障碍失去平衡,摩托车也滑倒了。连人带车滑行了很远,舒志坚告诉我,那个司机脸上和身上都摔伤了,春梅后来告诉我,他的肋骨摔得出现了问题。妻子的大姐告诉我,肇事方曾喃喃说道:“如果当时我跑了,哪里找得到我!”这是事实,只要拐过那前面的一座土桥,谁能知道他是谁。不过,那可是肇事逃逸案了。
我不知道妻子和儿子是怎样和肇事方谈判的,只知道进院的住院费是我们自己垫付的。他们大概给了一点钱就不见踪影了,克荣,兆阳哥,杨哥,大哥,彭哥,陈哥,华子等人分两批先后到肇事方家里去催促交钱,第一次他们到医院来,付了1600元,第二次来居然说没带钱,儿子决定将肇事方的女人扣留,果然逼出600元。儿子仍然决定扣人,这招果然奏效,不出两天,肇事方的亲戚朋友轮番上阵了,男女老少,红脸黑脸,叫嚷:“不管了,管你们找谁要钱去。”或者苦口婆心的劝说:“我妹妹小时候抽过脊髓的,没头脑,不懂事。”甚至还有诉苦的:“她得命运不顺,结了两次婚。丈夫无能,买房子不吉利,家贫如洗。孩子考取了三峡高中,正是一线希望”。
这个肇事摩托司机是文畈11组人,从大哥家前面的一座小桥过去,有两条路,一条通向长湖,另一条就通向他的家。据去过他家的亲戚说,路难走得很,不通车,有十几里远,下雨连摩托车都难进去。他和春梅的妹妹结婚时连结婚的钱都是别人资助的,他们买的房屋原来是一个司机的,嫌房屋不吉利,几千块钱卖给他了。之后,他就不断出事,做事压断手指,这次送两个嫂子回家,喝了一些酒,回家途中就出事了。摩托车是二手货,没办保险。春梅的妹妹更是荒唐得离奇,偷偷摸摸的跑到三斗坪和另一个男人结了婚,还生了小孩,最后还是春梅他们想方设法才把她弄回来。我们这一边的一些人也看到了他们家的实际情况;:“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春梅出现了。这个女人和我和妻子有些联系。若干年前,华斌和雪琴给我介绍女朋友,就在春梅在土门大山深处的老房里,也就在那间土屋里,我第一次见到了稚嫩、土气、跑得满头大汗的妻子。之后我们的联系不太多,华斌尚在时,还能时不时地碰见她,华斌和雪琴离婚后,就再没有她的消息了。没想到她在这时出现了,她是肇事方老婆的姐姐,一口一个道歉,又在拼命的拉关系。我是很重感情的人,也想息事宁人,可她说了一句:“我妹妹欠的钱,今生还不清,来生再还。”病室的人都说这句话说得叫人气愤,我也就顺势推舟,板着脸,不再理睬她了。
肇事方就搬出了雪琴来说情。说句老实话,自从她和华斌离婚以后,我对她的印象就一落千丈,基本上没有了联系,我们还住在南正街时,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到我家来,我认为雪琴心不诚,后来果然如此,雪琴依然和那个社会混混在一起,华斌复婚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而已。直到妻子因乳腺囊肿住院,正好和华斌的女儿媛媛住在一个科室,后又住在一个病室,才又有了一段接触,只是妻子是乳腺囊肿,媛媛却是乳腺癌。出院以后,断断续续听说,媛媛依然在治疗,雪琴恢复了到茶馆打麻将。
雪琴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走进了病室,驱寒问暖,关心之至,但真正的用意却是为了给肇事方找个台阶下。她提出,医药费全部结清,另付给营养费2000元。我同意付清医药费,但谢绝了营养费。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她就心满意足的告辞了。但她就这么空手来,就叫我耿耿于怀,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毕竟还有几十年的交往,连正常的人情世故都不遵守,可见她也只是应付应付而已。
君子之交淡如水,也许我也应该学会应付应付才是。
11.无赖
47床是一个7岁的小男孩,圆圆的大眼,平头,长得虎头虎脑,胖墩墩的,笑嘻嘻的,病室里只要有他在,就会闹翻天,就会笑话百出。早上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他就光着身子直奔卫生间,如果有人,不论是谁,就是猛地一阵敲门,直到里面的人被敲得焦头乱额,匆匆开门为止。
小家伙很懂事,自己会洗脸,穿鞋,起床以后就坐在床头柜前练习拼音。单韵母,复韵母,圆圈在左上念欺,圆圈在左下念得;圆圈在右上念皮,圆圈在右下念波。这样的联想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拼音的魅力。但不得不承认孩子的拼音是不过关的。虽然被他称为爷爷的贾老师总是不厌其烦的教导和启发,他却总是在背诵生母表时将R完全忘记。他在大声拼读出H…U…A…I…坏…坏蛋,之后得意的大声笑出声来,很天真,很开心的样子。听过这个小男孩念过拼音后,我认为他的水平比我还低,应该不能算及格吧。
小男孩就是小男孩,除了读读拼音,其余时间就在病室里玩耍,听说贾老师的女儿学过美术,纠缠着要她在小纸片上画画,女子说画一个小和尚,他答应了,等了一会儿,抢过来一看,小嘴噘起来了,不高兴了,原来女孩子只是在纸上写了小和尚三个字。不过男孩很快就忘记了,折着小飞机,大声地模仿飞机的声响,让飞机夹着棉签在人们头顶盘旋,自己乐得直叫:“飞机要丢炸弹了。”他也有些恶作剧,经常把47床的一个陪护的小伙子弄得哭笑不得。吃饭大都和他父亲在院外吃的,元宵节那天,他父亲醉得太厉害,躺在床上呼呼入睡,小男孩不知从哪里弄的钱,又从哪里弄来一大碗藕片,坐在病室过道里大快朵颐,叫人着实怜惜。
小男孩是土城人,姓李。去年10月被交运集团的一台车撞伤后就住进医院,四个月过去了,小孩子恢复快,除了身上那些伤疤外,与正常小孩没有两样。为何不出院呢?这就不得不引出他的父亲。那是一个瘦瘦的,黑黑的,油腔滑调的,狡诈而可怜的男人,30岁模样,烟瘾很大,成天打火机响个不停,病室天花板下弥漫着他喷出的《红梅》的烟雾。他嗜酒如命,每天都喝一点,元宵节那天,不知在那里喝得几乎不省人事,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居然向贾老师要了一大塑料杯山里的苞谷酒,当然喝下去了,也许就是以酒解酒吧。
他太习惯吹牛了,或者说,就是胡说八道。他说自己当过兵,是炮兵,还当过班长。因为鼻炎没考取军校,只得返乡。在国税局干过,和局长的千金谈过恋爱,后来两人分手,他不得不离开国税局。据他说,后来那个局长千金找了一个高官厚禄的男人,但他却曾经拥有。他说话可信部分不清楚,过了几天,他又介绍说:“曾经在宜昌学过技术。”谈吐中,似乎对车床,车间和工厂还有几分熟悉,叫人不知他到底干过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现在就是一个柑橘中间人,帮南来北往的商贩组织货源。从中赚取差价,就和妻子的不少亲戚所干的差不多。他接着吹牛说,一个东北商人去年找他组织货源,因为儿子受伤,没能做成生意,那东北商人真够意思,不做生意就返回了。我和妻子相视而笑,相信了这个说法那才是真正的傻瓜呢。
我把它称作无赖不仅因为我不喜欢这个人,更是因为他把自己的儿子当作筹码,想狠狠的敲交运集团一把。他承认,老在医院呆着,就是想找交运集团赔一笔钱。他说医院和医生都拿了交运集团的钱,说孩子已经痊愈。他说,孩子晚上经常抽筋,他认为这是车祸引起的。注意,医院曾经组织仪器进行了检查,结论是:“未发现异常。”
一天晚上,他大呼小叫,兴师动众的说,孩子又抽起来了。我,贾老师,老大,都被闹醒,他还叫来一个夜班护士在床前站了足有半个小时。暖气被人关上了,晚上下过雪,他把被子全部掀开,任凭儿子**身子,还是很冷的。最终什么都没看见,又是自讨没趣,不少人都劝他到法院打官司,通过法律程序解决问题;他却不以为然,认为不离开医院才是上策。不过,我出院的那个上午,三个医生找他谈话,要她出院。设想一下,不打针,不吃药,不检查,只是把医院当旅社的人肯定会被越来越讲究经济效益的院方当作不受欢迎的人。更况且他又没有钱,交运集团也不再理睬他了。
我知道,我不喜欢他这样的无赖,但不表明这个社会就没有这种无赖生存的空间。
12.年轻人
在我住院的15天时间里,病室里唯一发生过变化的就是47床,前者是个年轻人,后者也是个年轻人。
前面的那个年轻人不知道姓名,也没有说过话,当时眼镜也没有,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是个年轻人,长得挺精神的。他每天中午准时出现,嘻嘻哈哈的和大家打招呼,躺在床上输完液,又声音宏亮的和大家告别,飘然而去。天天如此,直到有一天,输完液后,他突然告诉大家;‘我今天出院。’和大家说说互勉的话,就最后一次消失在病室的门外。不知他是谁?从何处而来?为何住院?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那段时间里,曾经在市一医院外二科第十一病室里呆过。
后面进来的也是一个年轻人,元宵节前夜,潜伏很久的脑血管畸形突然发作,抬进病房时痛苦异常,呼天喊地,手舞足蹈,几个人都按不住,呻吟着:“头痛得厉害”,叫嚷着:“解不出手来”。医生插了尿管,打了镇定剂方才有所和缓。他是403厂职工,姓温,老家是河北保定,问了问,不是易县的,但还算是小老乡。年轻人自有年轻人料理,同事,好友组成专班,轮流守候,厂领导,工会主席,车间主任,厂医院院长接踵而来,头天入院,第二天拍片,第三天手术。直到我出院,他依然未醒,喃喃自语,手脚乱动,我看了看他的脸色,黑色,憔悴,嘴唇干裂,一直插着氧气。
他的妻子是一个附近县区的矮小女人,厚厚的眼镜后面是一双神色忧郁的眼睛,她的父母受到她精心照料,而远从河北保定赶来的男孩子的父亲,二叔,二哥却显得像是多余的人,虽然他们给了她一万元钱,她却依然把黄鹤楼香烟只塞进她父亲的衣袋,男孩子的父亲则显得孤立无援。女人把一切做的那么自然,那么不动声色,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为这个年轻人的未来担忧。
阳光灿烂 中篇小说 春节关键词(下)
13.李兰芳
48床是一个兴山患者。被同村一个司机碾翻在地,在兴山医院治了几天后,腊月二十八转到宜昌,被11病室的人笑话为是赶到这里过年的。我挺欣赏他的姓名——李兰芳,听起来挺有含义的,我以为他的名字是南方,那片广袤的土地令人心驰神往。等我配上眼镜,从床头标签上发现他却叫兰芳时,又想是否是像单前芳,刘兰芳似的,富有另一种韵意,他的女儿告诉我,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芳”字派,我大失所望,想想也好笑,一个兴山古夫镇的农夫,还能有多少文学造诣?只能怪自己太富有联想了。
李兰芳是一个消瘦的男人,50岁,失血过多,面色憔悴,有些苍白无力的感觉。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我几乎从没听过他说话的声音。元宵节前,他几乎整天躺在床上,睁着无神的眼睛望着输液管发呆。他的肠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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