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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忆凉辰-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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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灼然摇头,淡淡地笑:“我那时吓坏了,只想着被爹发现后得受怎样的皮肉之苦,连着的几天愈发无心功课。巧的是,过了三日,照晚竟说在草堂边的枯稻里找到了,也就有惊无险。”
苏锦凉知道有下文,便没说话,只静静听他说。
“后来过了很久,我也忘了到底多久了,娘亲有一日问起我功课时我才发现她总簪着的一枝榴红簪不见了,我问她,她只淡淡地说哪日游湖时落湖里了。我知道那是爹送给她的她最珍贵的东西。”卫灼然微眯着眼,神色渺远,缓缓道,“那时爹娶了二房,不常去娘那了,娘刚生了念瑶,受了许多辛苦委屈,身子便不大好,我亦是那时开始明晓事理,知道潜心功课,孝敬娘亲,照顾妹妹。”
“那时年少气盛,我听了便差十舟的人去桐湖上捞,到了深晚,下人说严冬天雾气大不好找,明日再寻,我一气之下便自己潜了那桐湖……”
“你疯啦?”苏锦凉惊道,“那么冷,你是不可能找到的!”
“我知道。”卫灼然淡笑,“我那时许是对爹有怨气吧,怨他为何这般对娘,现在想来,那时的执意或许只是在告诉爹我的愤怨,却不知道那时候伤心落泪的,还是我娘……”
“第二日我依旧因着意气要去,照晚怎么拉都拉不住,她才哭着告诉我,娘的簪子根本没落在桐湖里,只因那榴红簪的颜色和麒麟目一模一样,她才将它熔了做了一颗,镶上去竟与左目无异。”
“娘怕我受苦又怕娇纵了我日后不能成材,只好出此下策,我却过了那么多年才发现。”卫灼然面色平静,缓缓道,“许是到那时我才真正地懂事,明白娘的辛苦。”
苏锦凉轻轻握住他的手,那手背有一点儿凉:“你现在这么懂事优秀,你娘也会很开心的。”
卫灼然回过头看着她笑,神色显然轻松了许多,并不低落:“娘有些事不说,我也渐渐懂了,她不期丈夫对她会有多好,却总是希望他是一心一意的。”
他将她的手反握住,拉近至身前,凝着她淡笑:“我亦是如此觉得……真心的人,一个就够了,只是我比娘想得还要更多,我想要对你很好。”
暮色低垂,他的眼睛在昏暗里很亮很亮,她轻轻看着,并不想开口说话。
“锦凉。”
她忽然在秋夜里听见她轻轻的声音,像沾了许多的疲惫,揉在这凉凉如水里,她回过头,于夏之着一身淡绿的儒裙,立在暖稻后边。她看着她,淡淡地笑,只是那笑容早不似往日轻盈,有许多西风吹不散的东西,就这样扎在她心里了。
苏锦凉走下亭去轻轻抱住她,什么话也没有说,晚风将柔衫曳得微微,她抬头望去,卫灼然立在亭沿前,神色低叹,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于夏之了然,亦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抱着苏锦凉,淡淡笑了起来,良久,拍了拍她的背,轻轻笑道:“好快啊……你就要嫁人了。”
她不出声,就这样微微红眼了。
苏锦凉还在东齐时就一直与于夏之通信,不管她的语气怎样如常,苏锦凉总能在字间句后听出疲惫来,她一直装作不知道,只因她知道于夏之习惯将什么都收起来,不让人看见。
她那时因卫灼然去战场私下里也悄悄打听过许多事,大概知道这其中于夏之的关系,她只要对她心中有数便能略略安心,并不会要求她尽数相告。
苏锦凉知道于夏之坚强而迟钝,在痛苦未深重到不能自已的时候,她可以沉默地咽下所有,而等到有一天她不能承受了,她会来找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到那时自己便放下一切来她身边,告诉她什么都不算什么,怎样都会有她在,永远坚强地保护她。
那天晚上,苏锦凉同她绕着湖堤走了好久,两个人都只是沉默相伴,并未多语,至夜深了,圆莲上滚了点层露水,她才在小舟边停下来,轻叹了口气,淡淡道:“他走了……”
第二日,于夏之便搬了回来与她同住,先前因为想清净段日子,便住在卫府的别院里,苏锦凉这次嫁得匆忙,于夏之怕她会受什么委屈,亦想带她在这府里多寻些归属感,便搬了回来,渐渐地,两个人都有活力了不少,不似日前那郁郁寡欢的模样。
卫灼然因之前去东齐去得太久,这次回来便也很忙,百忙之余抽出空来又要斟酌婚礼的许多事情,细到蜡烛对数,喜帖图纹都要一一过目,每日却总还是要来见上她一面才能安心。
于夏之这时候便会难得地笑话一回人,说这大少爷往日总取笑照晚思慕青阳公子,今日总算也叫她逮住把柄了,说着她便推推照晚,照晚却大约是被戳中了痛处,不似往日开起玩笑来那般精神了。
苏锦凉面子上亦觉得挂不住,有种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也同为帮凶作/奸犯科才能立罪的感觉,便顶回嘴去:“谁都没有你面子大呀!全天下想见都见不着的人天天巴巴地跑你跟前,”她盘腿在椅上笑得一肚坏水,“你每次都对人家爱理不理,好得意呀!”
苏锦凉说的人便是这西燮的老大宇文沂煊,苏锦凉每每想到此便觉得整个西燮都变成了一个莫大的黑帮或者是江湖再或者是某个不上道的武林门派,总之有宇文沂煊这样一个神奇的皇帝,整片西燮的土壤都开始不能为这尘世所理解。虽然说东齐的那位也的确不太正常,但还是比宇文略略靠谱那么一点点的。
苏锦凉哀天下之大不幸,西燮之民命不久矣时,也算时顿悟为何卫灼然会如此劳累了,从小一起看春宫图结下的兄弟情义,当然什么都得
104、97、人生自是有情痴(一) 。。。
一起担着了。
苏锦凉对宇文沂煊阴差阳错当上皇帝的事情也略略有所耳闻,猜想其中必然有许多隐情,只是自己究根是他国之人,左右不好探究太多,且这丧父之痛亦不宜言及,她便装成个马虎眼,什么都不说地同他照旧哈哈。
宇文沂煊又何尝不知道苏锦凉那几档子破事呢?同样也只是装个糊涂,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苏锦凉这么久时日到底还是看真切了宇文对于夏之的一颗真心,他是不计较一切地对她好,就算已身居顶权仍旧如往昔少年一般地待她,经常穿着便服、有时连龙袍都忘记换下就朝这卫府大院奔过来了,在庭中就远远地喊着“夏之!于夏之!”
卫府的家仆们都如打游击战一般随时准备扑倒,里外整日驻扎了国家一级保镖,苏锦凉感叹,这卫府都快成皇帝行宫了。
她偶尔想起同为皇帝的那个人,心里还是会有些黯然的。
卫府这两月来的事情实在太多,闹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卫灼然要好难得才会有同苏锦凉独处的机会,每到夜深露重,便觉金风玉露难相逢,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一日,阳光晴好,柔风暖和,味道在空气里漾开极有春天的气息,猫儿蜷在花丛里也叫了两叫。
卫灼然难得今日无事,一大早弄了个英俊潇洒、倾倒众生的造型去敲苏小姐的门,可能那冥冥中感脚实在太浓重,照晚端了一篮清香的橘子送来她房里,却只见得睡眼惺忪的于夏之,不禁奇道:“一大早的,怎么两人都不见了?”
于夏之揉揉眼睛:“不知道,好像是去春游了吧。”
卫灼然打小就游走于天下少女,虏获一众芳心而游刃有余,对付苏锦凉此等纯情小妹自然不在话下,那举手投足间看似随意实则刻意的气质,那上至发带中至腰带下至鞋带都精心搭配过的俊朗,还有那天生一副好皮相连多了道伤痕都只能更帅不可能毁容的脸,苏小妹难得地瞎了一回狗眼。
她在画仙桥前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轻摸着他的脸,皱眉道:“怎么夏之出手了都还是有印子呢,要多久才能完全消掉呀?”
卫灼然淡笑,凝着她的眼:“怕成亲那日丢脸?”
苏锦凉瞪着他:“要不要脸啊你!”
她又细心地瞧了瞧那道淡去许多的伤痕,突然微微红了面,自言自语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看的……”
卫灼然不厚道地笑了,那唇线勾得……极度地不怀好意。苏锦凉反应过来顿时心中焦躁,甩手就说“走啦走啦,玩了一天,累死人了!回去了……”
卫灼然拉住她,仍旧深深凝着她的眼:“锦凉,明日……你就要走了……”
那目光太勾魂了,苏锦凉很自觉地低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卫灼然见她如此被动,只好自己上前一步,肩膀轻轻挨到了她低垂的脑袋,那话语像是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有,低声道:“下次再见……就要七日后了……”
苏锦凉干脆不说话了,将头埋得更低。
他的语气有一点急,像在解释什么:“沂渲要认你做妹妹是我的意思,也不是因为其他,爹很喜欢你,大家都是,你别多心……只是我希望,你嫁给我,就要风风光光的。”
苏锦凉轻声应了句“我知道”,就是死活不抬头。
“你不愿去宫里也无事,形式罢了,住在别院也可以的,夏之还能陪你,你觉得……怎样好?”
他轻轻地问她,她便轻轻地答,流水画桥,能听见潺潺脉脉的水声,她的心也随着一起柔软地流淌。
卫府里的大红灯笼,喜绸已渐渐挂起许多了,每一处都看得出要大喜热闹的景象。
他们立在这画仙桥前,静好无言。
从远处看,站成这样近的姿态很像是一种娇羞的依偎,旁人都退散得干干净净。
“锦凉……”他呼吸有些不平,像是想问她什么紧要的话。
“恩?”她终于抬起头,颊上是淡淡的红。
“大少爷……”
只能说卫灼然近日实在人品不佳。
他瞟了一眼立在对面,神色窘迫又焦急的祁连,心里缓缓地憋下了那口气,算了!看今日成就也有你往日功劳的份上,不发火!
卫灼然不动声色地挑了眉,波澜不惊道:“又怎么了?”
苏锦凉对卫灼然这个又字是颇有感悟的,祁连作为侍卫可谓忠心至至,从来寸步不离,可自卫灼然开始谈恋爱起,他便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嫌弃,卫灼然对他能避则避,只要他不死缠烂打,绝对不带着!好不容易上次去东齐,以离家太久,在家保护二小姐三少爷为由,将拖油瓶甩干净了,结果就出了破相那等大事。
从此,祁连就再也不会离卫灼然十步之遥了,吃饭就跟旁边站着,走路就在后边跟着,恋爱就在隐蔽处看着,有必要时出来一起谈着,还可以扮演红娘月老程咬金第三者等多功能角色。
苏锦凉于是也很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想看他今日唱的是哪一出。
从古至今,王子公主在即将快要相爱时,总会有那么一个风/骚的巫婆出来棒打鸳鸯。
只见祁连站在那儿,嗫嚅着吞吞吐吐才道了出来:“少爷……那个……那个来了,属下没拦住……她说一定要见您。”
“哪个?”卫灼然不耐。
祁连努力瞪了瞪眼睛,那个啊!很巧妙地使了一个暗号。
卫灼然也努力瞪了瞪,哪个啊!你怎么每次暗号都一样!
苏锦凉也跟着瞪了瞪,到底哪个啊,怎么好像每次这表情都差不了多少啊……
祁连不死心,又瞪了瞪,就是那个啊!
卫灼然怒了,喝他:“有话快说!”
祁连猛地一下就软了,扎下头去,一股脑飞快流利地报了出来:“禀告少爷,独孤小姐来了,说一定要见您,属下死活没拦住,她这会正往这边杀过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着拍片子,更新得有点慢。。抱歉了,会努力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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