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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天下词-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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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答:世间种种情状,均在‘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一句。后来,他有了爱女,果然以这一句取了名字。”
“阿雨,从那时起,朕便下定决心了。”
诗经·小雅·常棣
皇帝陛下遇刺受伤的消息是不可能瞒住的——阿洛汗珠丹在出绿泉林的路上也遇刺了,受了轻伤。而且现在离七月初九的万寿节也只有十几天了,皇帝不可能在此时出去狩猎、度假什么的,所以荣亲王和安王、康王商量过,决定对外实说陛下遇刺,但只说是和阿洛汗珠丹可汗一样,受了轻伤。
从北宫当天便发出了圣谕,着安亲王和康亲王轮流领兵守卫圣驾,朝政由三省六部共议,荣亲王暂领。御医和军医们都被扣在宫里,曦雨自然也被扣下了。
雍德帝当天下午,便从绿泉林挪回了北宫的正殿云光殿,云光殿清凉干爽,且规制整齐、易于守卫,自然比绿泉林更适宜养伤。
曦雨早已洗去一身的血污,换了干净衣裳,被安排在云光殿的偏殿休息。她此刻心里放松得很,完全没了负担,再加上今天真是累极了,吃了些粥,头一沾枕头便睡着。
半夜,有人在帐外低喊:“姑娘醒醒,官家发了高热,在叫您呢。”
曦雨好梦正酣,猛一下被叫醒,“腾”地坐起来撩开帐子,见是陈堰,勉强咽下火气:“公公,不是有大夫在守着吗?我又不是大夫,发了高热,该让他们给陛下降热才是。”
陈堰愁眉苦脸:“好姑娘,您就去瞧瞧,这时候除了您,谁能顶用?”
敢情没我你们就不活了?曦雨翻了个白眼,下床穿了件长衣,连头发也没挽,就这么女鬼状披散着,打算一会儿回来继续睡觉。
云光殿内气氛紧张,几个宫女端着冰盆,山阴公主双目微红,正绞着冰帕子敷在雍德帝的额头上,康亲王仍旧抱着剑坐在榻尾一动不动,安亲王和荣亲王神情严肃,看几个军医在那里斟酌药方。
而床榻上那个发着高烧的人神情痛苦,面色潮红,嘴里喊着“阿雨”,手指不住地动。
曦雨看着如此小言、如此狗血、如此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场景,不禁站住脚步,抬手捂住额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快要冒出来的黑线和十字路口压下去。
“姑娘……?”陈堰见她停住脚步,试探地问了一声。
“……难道就没人先随便伸个手让他握着么?”曦雨痛苦地问。
“……”没有人回答。
曦雨对这群人完全不抱什么希望了,走到榻边拿起山阴公主的手放到雍德帝手里。
事实证明,言情小说男主的手并不具备“昏迷中分辨女主”的雷达功能,皇帝手里一握住东西,立刻不动了,只是嘴里还低喊着“阿雨”。
不行,这杀伤力太大了,得赶快解决然后回去睡觉。曦雨当机立断,火速把那些个消炎、退烧、安眠的药碾一碾弄成药粉和水给皇帝灌下去,不一会儿雍德帝就安静地睡着了,面色明显趋于正常,额上也不再冒冷汗。
曦雨女鬼状飘回去睡觉,半夜把她喊起来就为了这个够言情够雷的场面,真是太打击她弱小的心灵了。
康亲王木着一张脸抱剑坐在皇帝的脚边不挪窝,觉得奇囧无比,为什么皇兄这次受伤,他丝毫不觉得担忧害怕,反而还觉得异常无语呢?
雍德帝在第二天清晨便完全退烧、清醒了过来,军医们看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对皇帝伤口复原的速度啧啧称奇。
康亲王守了一夜,这才放下心来:“陛下既然没大碍了,臣弟便出宫梳洗,换安皇兄来。”
雍德帝点点头:“子琮辛苦了,回头朕重赏康王妃。”
妻奴康亲王立刻喜笑颜开:“是臣弟的本分。”
“去罢。”
康亲王退下了,须臾,安亲王亦带剑进来:“陛下圣安。”
雍德帝点点头:“皇兄不必多礼。”
安亲王亦抱剑在皇帝的榻尾坐下,道:“陛下龙体若无大恙了,不妨召见几位重臣,以安人心。”
“皇兄说的是。”雍德帝的声音冰凉,朝陈堰吩咐:“过午便叫递了牌子的进来。”
陈堰躬身答应了,殿内又恢复一片寂静。两个亲兄弟之间反倒不如堂兄弟亲近,气氛甚是尴尬。
端阳公主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嬴淳硕,向安亲王嗔道:“如今里边儿不太平,你又带孩子进来做什么?”
安亲王正容道:“还不跪下。”
嬴淳硕老老实实地跪下叩头:“臣请罪。”
雍德帝眉头一皱,安亲王道:“虽说是陛下有意,但还是他不谨慎,才被换走了令牌,便宜了刺客。就让他入宫来为陛下侍疾,等您大好了再发落他罢。”
雍德帝看了一眼安亲王:“皇兄既有此心,就让硕儿陪朕说话。”说着招手让嬴淳硕起身近前,又问陈堰:“阿雨在做什么?”
“官家,姑娘还没起身,想是昨晚累着了。”陈堰微微把背又压低了些,回话,见雍德帝闻言嘴角隐隐含笑、心情转好,还是决定不告诉主子昨夜那令人悲催的实情了。
端阳公主把药和粥汤端过来,服侍皇帝吃药吃饭,嬴淳硕伸手接过来先尝了,才给雍德帝吃。
雍德帝沉声:“有人尝膳,硕儿不必尝了。你是朕的亲侄子,不必如此。”
嬴淳硕答应了,和陈堰一起伸手把皇帝上半身扶起来垫好。安亲王如泥塑一样坐在榻尾,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
嬴淳硕和端阳公主一起侍奉汤药,动作很是熟练,看见皇帝微有些惊讶的眼神,解释道:“母亲常年卧病,臣常在内宅侍奉。”
雍德帝点点头,吩咐陈堰:“着女史代朕拟旨,嘉赏安王妃。”
安亲王和嬴淳硕忙谢了恩,屋里原本尴尬的气氛顿时松散了许多。端阳公主微微一笑,点头叹道:“正该这样。你们是亲兄弟,论亲缘没有更近的了,如今咱们家人丁艰难,弄得乌眼鸡一样,有什么意思呢?‘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这是人间的常情,但到了关键的时候,不还是亲兄弟最好么?安儿太小心了,陛下又太冷清了,连带着硕儿也受累。”
一番话说得气氛大为和缓。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主要是男女主的戏份了。
破阵子
曦雨睡到快中午才起来,她放下了纠结几年的心思,这一觉睡得是畅快无比。服侍的宫女们捧过来一套夏装,碧水天青纱层层叠叠堆了一件裙子,却丝毫不觉闷热,穿起来飘逸轻灵无比。曦雨穿戴起来,欣赏着镜中的身影自我陶醉了一番,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直到肚子咕咕叫了才问宫女:“可到了用膳的时候了?”
宫女抿着嘴笑笑:“姑娘,官家请姑娘一起用膳呢。”
曦雨的好心情立刻飞走了一半。
皇帝正在病中,膳食是清粥小菜,为了补血,里面还添了药材,一股子人参味儿。
曦雨进门就闻道了这股奇怪的人参味儿,皱皱鼻子,蹲□去:“陛下圣安!”
雍德帝的神情分外柔和,连出口的声音都带着点软绵的意思:“和朕还来这套虚礼做甚么?免了吧。”
曦雨表情平静,当没听到这句话,又福了福身才起来,再对端阳公主、安亲王和安王世子行礼。
此时也不讲究君臣礼数了,就在龙床边搭了桌子,端阳公主在左,安亲王带着嬴淳硕在右,曦雨坐了下首。只见一桌子的人参鸡汤、枸杞甜粥,曦雨勉强吃了小半碗粥,一点胃口都没了。
雍德帝的精神很好,也许是生活环境的缘故,那些西药在他身上见效的速度让人惊叹。皇帝喝了一晚鸡汤,吩咐陈堰:“叫他们做糯米糖藕、菊花木耳、粉皮鸡丝、烧肉串、凉粉,送到偏殿去。”
曦雨一愣,接着便站起来谢赏。
皇帝并不避讳安亲王和端阳公主,笑道:“朕还记得在书阁时,这些是你夏天常吃的。那会儿你困劲儿也大,吃了午饭就要睡。今日你起得晚,晌午便莫再躺了,看晚上再睡不着。”
饶是曦雨如何淡定,也不由微微红了脸,暗骂皇帝的厚脸皮,低了头不说话。
雍德帝见她这样反应,皱起眉头来,一点不避讳人,直接就问出口了:“阿雨,朕再清楚你不过,也并不想再和你猜来猜去,反倒坏了事。你不是个会轻易心软的,更遑论曾经辜负过你的人,若是朕受一箭就能让你没了芥蒂,那朕可真要拜谢上天了。”
曦雨立刻恢复了正常,端出了标准贵族千金的淡然微笑面孔:“陛下说的是。若要说起来,臣女也是个冷心的,不过陛下已然退到了这份上,臣女再不退一步,岂不是不识抬举了么?”
雍德帝狐疑地看她,曦雨淡定地微笑回望,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地激出一连串火花。
午膳过后,端阳公主出宫去了,安亲王继续抱剑守卫,雍德帝趁着精神尚好召了几位重臣到病榻前说话。
曦雨回到偏殿,正坐下来吃刚送来的菜,听见门口宫女们口称“世子”行礼。嬴淳硕走进来,曦雨忙起身相迎,见了礼之后坐下。
嬴淳硕小大人一样:“不知道姑娘在用膳,打扰了。”
“哪里。”曦雨笑笑,亲手将那碗没动的酸辣红油凉粉拨出来半碗,双手奉给嬴淳硕:“陛下用的御膳,加了许多药材,补血益气,但燥热得很。方才臣女瞧着世子也没用多少。既来了这儿,还请世子赏脸。”唔,不管这只小老虎想干吗,先吃了饭再说话,何况在饭桌上,什么样的矛盾都会被缓和。
嬴淳硕亦双手接过来:“姑娘是苹果的姑母,自然也是长辈了,长者赐不敢辞。”
曦雨眼睛一亮,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想不到她家苹果宝宝的萌之光环笼罩范围是如此之大啊。
嬴淳硕用了些,便放下了筷子,曦雨也差不多吃饱了,便命撤下去,端上茶点水果来,和嬴淳硕说话。
嬴淳硕想了想,开口却还是问苹果的事:“我和苹果有几回跟着皇叔同吃同住,看见他胸口有黑印子,甚是狰狞,却洗不掉。{奇}我隐约知道苹果是丢过的,{书}这事问他长辈最妥当,{网}别的谁也不好说——我也就唐突了,可是什么毛病?有方子治了么?”
曦雨眼中的笑意一闪,决定对安亲王世子实话实说:“……便是如此,苹果最后在瑞平城被周家阴差阳错截了下来,他命大,又正好遇见臣女跟着蜀觋上京,蜀觋给瞧了,说不碍事,等一年半载的就会慢慢消去,只是期间孩子容易发梦、惊着罢了。”
嬴淳硕点点头:“如此我就安心了。苹果实在可爱逗人,我喜欢得紧,但我们又不能天天进宫的。往后我得闲了,就接他到王府玩两天,还望府上允准。”他话说得很客气,两个人虽都是“世子”,但毕竟差着级别,亲王世子的位份是比国公还高的,他想和苹果要好,那都是“恩典”可。
“世子太抬举了。”曦雨站起来肃立:“这是他的福分,但哥儿毕竟年纪太小,要是惹恼了贵人,万望世子照拂一二。”
“谁还能为难他不成?”嬴淳硕眯了眯眼睛,立刻伸手请她坐下:“康王妃是我堂婶,姑娘也是皇亲国戚,这亲缘也不算远了,万不要如此。”
曦雨又福身行了半礼,方才坐下。
嬴淳硕见她如此做派,又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论亲缘,谁比得过皇叔和端阳姑奶奶呢?论血脉,是嫡亲姑侄;论亲近,端阳姑奶奶与先帝才是真正的嫡亲,一母同胞。”
曦雨心领神会,她这样对皇帝,有人看不过眼了,她眼中的草是人家心里的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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