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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情人-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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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红?”他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声。

“哼!”

他们进去了,里头没有人。

刚一坐下,就听到里间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还有压抑的哭泣声。是女人。

“是性压抑。”金举起酒碗喝了一口。“已经有一年了,所有的人都在禁欲。你要去看她吗?她等你进去呢。”

乔不好意思地“啊”了一声,脸涨红了。他看见金不屑地撇了撇嘴,便很惭愧地避开他的目光。

房门“吱呀”一响,女人出现了。这是个年轻女子,全身赤裸,长发齐腰。她的两只rǔ头直挺挺的,像狼眼一样看着乔。幸亏她马上进去了,要不然乔真的坐不住了。

“我真羞愧……”乔嗫嚅着,他想向金说些什么,可是金已经不见了。

乔变得活跃起来,站起身往里面走去。

女人躺在猩红色的毛毡上,正在呻吟。她在昏暗的光线中看见乔朝自己走来,便打着手势让他脱光衣服。乔照办了。那是深深的河底,群蛇乱舞,那些蛇毫无阻碍地进入他们体内,又从另一边出来。处在近于昏厥过去的状态中,乔隐隐约约地看见女人在他的上方,她将寒光闪闪的匕首递到他手中,无限柔情地将两只疯狂的乳房压下来。乔下意识地将匕首刺进了她左边那只乳房。他的最后的念头是:深深的河底怎么也会有浪?

马丽亚在织那幅最大的没有图案的挂毯,她感到某种东西即将在她的聚精会神的编织中凸现出来。丽莎已经偷偷地进来了,就站在她的背后。

“整个‘古丽’公司都乱套了。”她轻轻地说。

“啊!”马丽亚闭上眼,幻觉从她脑际消失了,房里空空荡荡的。这时她闻到什么东西烧焦了,于是跳起来往厨房跑,丽莎也紧跟着她。

那只猫惨叫着跑出门,身上的毛全烧坏了。

“你瞧,它打开了煤气炉。”马丽亚忧虑地说。

她们俩一块儿收拾好厨房,坐下来吃烤好的巧克力饼。马丽亚腾出手来抚摸烧伤了的猫,棕色的猫毛纷纷掉落在地,猫的双眼显得很浑浊。只有马丽亚知道它有多么痛苦,因为它在想念它的非洲老家。它被人带来时,只有老鼠那么大,可是马丽亚知道它身上充满了火热的记忆。

丽莎告诉马丽亚,在昨夜的长征中,她到达了中国西藏的铁索桥,她在桥上迈步,冷风从深渊里旋上来。当时她脑子里还出现了这个念头:如果在西藏遇见了乔,一定要为马丽亚捎话回去。可是整整一夜她被困在桥上了。

“两个梦相逢的日子仍旧离得很远吗?”她的声音滞留在厨房里。

第91页

九十一乔到了东方(7)

马丽亚一抬头,看见英俊的司机神情恍惚地站在冰箱的旁边。他伸手抓了巧克力饼往口里送,一边吃一边说:“这是给我吃的吗?这是给我吃的吗?我怎么吃不出味道来呢?”他把一大盘全部吃完了,饼干屑弄得他满脸都是。

“吃并不能解决他的问题。”丽莎同情地看着他说。

他听见了丽莎的话,点点头。

丹尼尔在院子里挖土,他从女朋友阿梅家弄来了罂粟,他要将每个角落里全种上它们。昨天阿梅告诉他说,在罂粟花丛中假寐,天空中就会展开一本书。丹尼尔问她是什么时候见过那本书的,她说是坐海轮来到A国的途中,还有后来,又见过两次。她还说那种书不是用来看的,因为书页上尽是旋转的莲花,眼睛绝对承受不了。丹尼尔对她描述的情景感到很神往,立刻就问她要了罂粟的种子。

阿梅给他种子时嘲弄地说了一句:“丹尼尔就要同他爹爹邂逅了。”

然后她的眼神变得迷蒙起来,进入某种幻觉。她让他傍晚去她家中。

“那时家门口的玉兰树开花,你爹爹站在树下。”

“阿梅!!”丹尼尔摇晃着她喊道。

但是她听不见,她像鱼一样从他手中滑掉了。

“六点钟的时候来。”她说。

丹尼尔停止挖掘时,浑身便颤栗起来。阿梅家门口并没有玉兰树,她说的是什么样的隐喻呢?他身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感到自己是那么年轻,那么无知,而阿梅,身上附着古老的幽灵,早就将他看穿。

他看见母亲从厨房的窗户那里探出头来,母亲脸上布满了刀刻一般的皱纹,而她的目光散发出坟墓的气息,她同她的情人在一起,怎么会是这种样子?丹尼尔刚才见过那个情人了,那是个饕餮者,恨不得将冰箱里所有的东西全吃光。他吃东西的时候,母亲就同丽莎阿姨瑟缩着沉入到各自的冥想中去。

傍晚过了一会儿,天快黑下来时丹尼尔才去阿梅家。她家里黑灯瞎火的,门也紧闭着,

好像都睡觉了一样。他站在宽大的台阶上有节奏地敲那扇木门。

门里头传出一阵恶骂,是阿梅的母亲,她以为是街上的小流氓在捣乱。

后来阿梅慌慌张张地来开门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真可怕,玉兰花全都枯萎了。”

她的嗓子发出陌生的声音。天刹那间就黑了,丹尼尔觉得女孩随时会在黑暗中隐身。他紧紧地跟着她向里面走。

“阿梅,阿梅,你可不要撇下我!”

他听见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声音。黑暗中,阿梅的家里的格局完全改变了,他跟在她身后已经走进去很深,可是阿梅还在走,丹尼尔记得,穿过客厅和一个小小的过道就是阿梅和她姐姐的卧室,现在他们走到哪里去了呢?

“丹尼尔,你闭上眼,就会看见雨林里的那盏灯。”阿梅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响起。

现在丹尼尔的周围是纯粹的黑暗了,他有点恶心,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迈步,可是隔一会儿阿梅的声音就在前方响起,他只好追随那声音。

“现在,你到达了雨林的外围,你闻到雾的气味了吗?那也是你爹爹身上的气味呢,你一定从小就习惯了的吧。”她咯咯地笑起来。

丹尼尔听见什么地方有含糊的咒骂声,那是阿梅的父母,他们令他很不安。

“你的爹爹是从雨林里走出来的,你不知道这件事吧?那个地方在东边,那是我们俩的家乡。你听,那里又下雨了,每样东西都在生长。”

一般来说,马丽亚的脑海里总是出现画面,很少有文字。可是那天早上她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抖动的窗帘时,一段文字出其不意地来到了。

“旅人站在桥头,浑黄的河水在脚下翻滚着,他听到了远去的大雁的召唤。他的衣袋里装着三枚银币,‘丁零丁零丁零’,银币碰响着。这些发声的异物令他紧张,令他身体僵硬。相持不下之时,他眼前便出现了葡萄园。‘啊,大雁。’他无声地说。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弹跳起来,如同被风吹起的破布,他翻越铁栏杆,坠入河中。他在空中时还在想:‘谁在推我?’三枚银币从衣袋里撒出去,消失在普照一切的温暖的阳光之中。”

第92页

九十二乔到了东方(8)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思忖:这个“他”会是乔吗?那么桥会不会是铁索桥呢?但乔并不是去中国,而是去C国啊。自从乔买回那本只有一页的书之后,马丽亚就知道他们生活中的转折点已经来到了。当时乔将那本书放进冰箱,对她说,他要让书中沸腾的喧嚣冻结一下,要不然的话,把这本书放进书房会闹得他心神不宁的。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依然是那种很老派的样子,马丽亚却感到丈夫像个小孩。

她走到机房去看昨天织的那张挂毯。昨天她织呀织的,烦恼得差点哭起来了。织机每响一下都似乎在说:“为什么看不透?”所以现在,她先闭眼半分钟,然后再突然张开眼。羊毛织出的那些纹路依然是纹路,并没有凸现出任何图案来。突然,她发现了一个小洞,她凑近去,又看见了其他两三个洞,看来是蛀虫。大概新买的毛线没有经过处理。她用手轻轻抚了一下,那些洞周围的编织纹路就开始松散。在她眼前,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一会儿工夫织物就还原成了一堆毛线。夹墙里头传来愤怒的尖叫声,马丽亚感到头晕。“乔,我头晕。”她往地下坐去时说。

有人帮助她坐进摇椅里头,是丹尼尔,丹尼尔身上的气味像清晨林子里的雾。

“你从哪里来,丹尼尔?”

“阿梅和我去过越南了。我们到了‘蝴蝶之乡’呢。”他兴奋地说。

他突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我爱你,妈妈,你真了不起。”

马丽亚眼前发黑,她说:“你是看见了我的织物吧?你可不要气馁。事情比你想的要好得多,我呀,我看见了铁索桥!”

她用手抓着那一堆乱糟糟的毛线,放到鼻子跟前去嗅,嗅了几下,毛线里头就开始冒烟。丹尼尔夺过毛线,扔到地下用力踩了几脚。

丹尼尔看见母亲的眼里游走着一些故事,这些故事又一次在他心里唤起了8月15日的夜晚的景象。在那个夜晚,他俩靠墙站在台阶上,有呢喃的低语从墙壁里头传出来,丹尼尔手腕上的瑞士表发出铮铮震响的金属的声音,母亲结实有力的脖子歪到一边,头垂在肩膀上,桂花树下的月光在飞快地游走。有好多年,这座房子的墙将丹尼尔的心牢牢地系住了,他想要挣脱也是徒然。

无意中,马丽亚的目光扫过墙,看见墙上的那两幅挂毯在木框里头急速地变幻着,山、礁石、孤岛和大雁的图案交替出现。马丽亚的眼睛朦胧了,里头蓄满了泪。

“你喜欢这里的妇女吗?乔?”金又一次问乔,他俩坐在可以看到雪山全景的茶楼上。

“我不知道。和我早先预想的很不同。她叫什么名字?”

“希玛美莲,这里所有的女人都叫希玛美莲。”

“在家里的时候,我见过一个特别美丽的东方女人,她是不是来自这里呢?”

楼下有人在唤金,金侧耳细听,显得有点紧张。

那人一边唤着一边就上楼来了。是卖银饰物的老汉。老汉站在桌旁,怨恨地瞟着正在喝茶的乔,将那些胸饰鼓捣出悦耳的响声。

金凑近老汉,两人说着本地语。

忽然,乔感到那座雪山的光特别耀眼,源源不断地流向他所在的阴暗的小茶楼,屋里的这两个人变成了白光中两个淡淡的影子。

“这是希玛美莲的父亲啊。”其中一个影子对乔说,头部一伸一曲的,看起来很滑稽,又有点伤感的意味。

“我的眼睛怎么啦?”乔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银饰物还在响着,乔感到小楼正在消失,自己的脚下也抽空了,他成了浮在空中的人。而那两条影子,也在向远处飘走。

“希玛美莲,希玛美莲!”金说,似乎在虚张声势地威吓乔。

然而他的声音飘远了。现在,乔已经面对雪山。当他迈步时,雪在他的脚底下喳喳地响。除了雪山,他的眼前再没有其他的颜色和形象。他一下子就体会到了“压垮”的滋味。他被压垮了,他的身体消失了。他想用手去摸脸,可是没有手,也没有脸。那么,这是谁的听觉呢?隆隆而来的雪崩当中,谁是目击者呢?

“谁?”他说。

“希玛美莲!”金在远处应和着他。

他想朝金所在的地方迈步,但又不敢,他觉得那是深渊,他的小腹紧缩,欲望不合时宜地使器官变硬了。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他的外貌是一个地道的本地人,却说着乔的国家的语言。他想起了有牧场主金的肖像的那本书,想起了他那条街上的书店老板。他忽然明白了那本只有一页的书原来就是雪山!老板之所以不卖给他,是因为不愿出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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