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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无岸-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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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成富见到我和我握了握手,似笑非笑地说:“我还以为你把她又哄去看电影了。”
按照白成富的安排,今晚的活动分为三个组成部分:首先是自由活动到七点,然后是宴会,最后是舞会。我们在七点之前半小时被他召集到他的房间。他的房间四墙被几十张港台女明星的艳照所包围,许多艳照欲裸不裸眼露媚态引人邪想。他打开墙角的一套高级立体音响,别人都啧啧赞叹,他却说过时了过时了,那天去买套最新潮的,美国进口“先锋”系列家庭影院,那口气玩似的。他又取出他的影集,介绍他去过的地方,又介绍他在克来顿大学时的生活照片。房间里挤满了十几个人,有人抱怨有点挤,他说:“我在贵族公寓订购了一套新房,商品房,只是没家里方便,以后我们可以到那里去聚会。二百五十个平方,够你们翻跟斗了。”
“你是万事俱备,只欠夫人了。”一个严重有“托儿”嫌疑的陌生人羡慕地说。他列开嘴笑了,满足的神情溢于言表。
我随王文革上厕所时,看见马桶旁居然也装着一部电话就觉得可笑。王文革却说:“领导嘛不比咱们,领导肚量大,自然蹲厕所的时间就比咱们长得多。领导事务繁忙日理万机,自然就有必要在马桶上安电话了,没准外国总统蹲马桶时怀中还抱着核按钮哩,核战争几十秒就可以爆发。”
他见我哈哈大笑就又说:“据科学测验人有四个时间思维最活跃,一是入睡前后,二是散步时,三是沐浴时,四就是蹲马桶时。前两个你容易理解,这后两个你不容易理解。噢,阿基米德定律你知道吗?就是浮力定律,那就是在沐浴时灵感突发而发现的。”
“那么克来顿大学这个名字十有八九是钱钟书老先生蹲马桶时突然想到的口。”我插话,“只不过用的是谐音,原意是客来蹲大学,顾客来蹲一蹲大学。”
“客来蹲大学就是公共厕所——WC。大学。”王文革也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提起裤子一边说,“瞧瞧,才三分钟不到就毕业了。”
七点钟到了,随着白成富一声命令:“吴妈,开饭!”厨房里就立即走出个年老的保姆过来收拾桌子,其他人也帮忙,由于人多,我们就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白成富又指挥几个人从厨房里搬出五件啤酒和一件专为女士准备的软饮料。王文革凑在我耳边说:“不吃白不吃!把皮带放松,今天我们要放开吃放开喝放开拉,反正他家吃不完用不尽。”
人们从厨房里鱼贯出入,每人手里都端着盘子,瞬间桌面上已经没有空间。白成富就招呼我们入座,又嘱咐吴妈,待有吃光了的或不受欢迎的菜时,立即将盘子撤下换上未能在第一轮上桌面的菜。
这时天蓬元帅夫妇要离开了,这种场合的确不适合他们。他妈特地走到桌旁,一边抚弄着舒怡的头发一边异常亲热地说:“你可要玩高兴哟!别客气,就当这是你自己的家!今后有空就过来。”
众人都看白成富,“托儿”趁机拼命大做鬼脸,白成富一张老脸笑得稀烂,王文革就从桌下捅我,我心乱如麻表面上却佯装超然度外地一笑了之。
贾卫东转身打开三十四英寸的东芝火箭炮大彩电,新闻联播刚开始。人民大会堂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气氛热烈,正在举行盛大国宴,欢迎一个中国人民老掉牙的朋友。老态龙钟的他正在致答谢辞,几十张大圆桌旁就坐着政界要人、各国使节、参赞、武官和夫人,端庄漂亮的司仪和服务小姐肃立身旁。我们也随着掌声全体起立,一起鼓掌一起欢呼,又一起端起酒杯。我们合唱了一道歌“……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白成富几乎在同时结结巴巴地做了祝酒辞,算是黄鼠狼掀门帘子——露了一小脸。气氛更加热烈起来,自然是天南海北胡侃一气,千言万语之后,最终还是归结到庸人们永恒的话题——权和利的辩证关系上来。人们开始含着羡慕友好地攻击白成富,一致认为他们家是属于不经允许就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
舒怡说:“你瞧你那名字取的,白成富――白白地就成了富人。不富白不富!哪象专李亚非那名字饥寒交迫,水深火热……”
我说:“一看见你就引起了我革命的念头。”他更加得意忘形了,一不留神放了个漫长、迟钝、沉闷、当量不浅的响屁,又讪讪地不置可否地笑,口上直喊:“添菜添菜!喝酒喝酒!”
我们的宴会足足持续了两个小时。不少人都喝通了,频频上厕所。不久,舞会开始了!白成富关了电视又关了一些大灯,打开一些小彩灯,凹进泰柚板屋顶的小圆孔中,射出缕缕微弱的七色光芒,但紫、绿和红的颜色占了上风,从平滑油亮的茶色柚木墙上反射出来,整个房间使呈现一种舞厅中所特有的光怪陆离,昏暗中透着腥红、幽绿和青紫,每个人的脸上顿时笼罩着一种捉摸不定的虚虚幻幻的神情。在紫光灯的作用下,一切白色的东西都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飘浮不定,尤其是人的牙齿和瞳孔更是沁出鬼魅似的狰狞,透出阴森可怖的萧杀与寒气。恰似一场戴着面具的化妆舞会。白成富打开音箱,首先放了一曲慢三步。
舒怡自然是最尊贵最出色的宾客。我正要和她跳第二支曲子时白成富过来请她,她露出为难的样子,我豪爽地说:“别人是主人你是客人,客随主便嘛。”他们却一直跳了五六曲而意
犹未尽,舒怡几次往我这里走都被白成富拉住。我悻悻地坐在一个昏暗角落,如同掉进了冰窑里,还不断受到王文革等人的嘲笑,我一时无地自容,就躲到露天平台上去吸凉风看夜景。夕阳西沉,晚霞褪色,这情景触动了我,令我怅然若失。
白成富出洋相是在他唱歌时,卡拉OK了!我听到了他鬼哭狼嚎鸡鸣鸭叫般的嗓子在唱《我是一只快乐的猪》。既走调又串词,其间是起哄多于喝彩的掌声和呼叫声。舒怡鼓励我露一手,而我也认为这是个正气压倒邪气,展示自己实力的时候,我轻轻松松地拿起麦克风,调整好情绪,唱之前我悄悄地对舒怡说:“这首歌是献给你的。”我唱的是《没钱你是否依然爱我》,唱了一两句便掌声雷动,唱着唱着我渐入佳境,十分投入,以至于进入忘我的境界,随着最后的一句英文歌词嗄然而止,我又被喝彩声包围,一个陌生人急速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赞叹:“有味道有味道!到我的舞厅来唱歌怎么样?”随后递给我一张名片。白成富也鼓掌,脸上是含义不明的微笑。舒怡也唱了首《我用自己的方式爱你》收到同样的掌声和名片。我拥着她翩翩起舞时,我们彼此能依稀看到对方眼中晶莹的泪花,感到对方鼻息的热气,我们都不说话。她用手指死命捏我后背,我从未如此感动过。
我再次让白成富难堪是在打台球时,这次纯粹属于他自寻烦恼。本来我就是这帮朋友中技艺最高的,甚至仅次于台球老板刘锣锅,号称“城北第二枪”,大学时连体育系也没有几人是我的对手。手头紧时常去“逮兔子”以缓囊中之急。本来我是和王文革在天台上玩,免费教授他一些绝招,招来了许多羡慕的围观者,舒怡也在其中为我记分数摆母球,不知何时李成富鬼差神使地溜过来。
“我们切磋两把。”白成富对我挑战。
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算了算了!你那支歪把子枪还得闭门苦练三年。”
“废话!挂不挂!五十元一把。”他又说。
“那你还不如直接把钱装进我口袋,我好好指点指点你。”我笑着说,随手给王文革做了个“司诺克”,掌声顿起。这个“司诺克”使他丢了最高分7分。
“你不敢!”白成富嚷道,并用手将白色的母球拿掉。
“看来我是真要学雷锋了。”我抬起头站起来,我看见包括舒怡在内的其他人都极力怂恿我,就说:“这样吧,我有个条件,我们五十元一把,但我必须让你三十分——我不能明抢你。”
“小瞧人!”他骂道。
“不干就算了。”我摆摆手,放下枪杆。
他变得愠怒又无可奈何,只得同意了。赌局是在紧张的气氛中进行的。我的口袋中只有七十元钱,这意味着我只要丢掉一局我只好落荒而走。结果不出我之所料,开球三枪之内我就得了三十多分,扣去他得的九分,我仅负他几分,我一口气又得了二十几分,还作了几个漂亮的,在理论上堪称死球的“司诺克”让他望球兴叹。我轻松地拿下了第一局、第二局、三局至五局我连战连赢。他的额头沁出汗粒,眼里充满血丝,一付沮丧狼狈的样子。当我在众目睽睽之中接过白成富从他漂亮的皮夹子拿出的二百五十元钱时,我的确有一种被侮辱者最终成为胜利者的快感,我毫不掩饰这种快感,也没有理由掩饰。
“银样蜡枪头,好看不中用,好好闭门练吧。”我奚落道。
“别得意,哪天我们比赛打保龄球,看谁死得难看,谁笑到最后。”他不服气地说。
“那肯定是你赢!我在没穿西装以前是不会打保龄球的。——门卫不让进门嘛!”我坦率地说。能饶人处且饶人嘛。
这次聚会一直闹腾到深夜十二点才散场。大家正要下楼,却听白成富说:“大家稍等,我派车送你们走。”他掏出大哥大拨了电话,不等五分钟就来了一个人,毕恭毕敬地问:“李主任找我什么事?”——白成富介绍说这是元帅专车的司机。
“赵哥,你把我这些客人分批送一下。”白成富大大列地吩咐。
那人唯唯诺诺地出去了。我和舒怡拒绝乘坐那辆漂亮的皇冠车,我用在台球桌上赢的白成富的钱打了个的,王文革也钻进了来。我吩咐在城中乱逛了几圈,送回舒怡后,我们在街上往回走。
“你今天表现不错。”王文革说,“但有些过火了。”
“我对他丫够大度了,你受得了吗?”
“你别得意,你最终不是他的对手。”他说。
“哼,他!”我从鼻腔中发出轻蔑的声音。
“当然,你和他各有优势。”王文革分析道,“你的优势在软件上,别人在硬件设施上却占绝对优势,而且别人那种优势不可逾越,你至少奋斗十年二十年没准赶不上,你那老革命老子真是老得不中用啦!唉,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生得好!不服气?认命吧,老弟。”“当然当然,他是钢筋水泥铸成的嘛!五年前他就是钢材生水泥生,坚不可摧。”我不满地质问,“你他妈的总是灭自己的志气长坏人的歪风!”
“我是耽心你!真的!”他认真地说,“你要想取胜,第一,必须立即下海,迅速致富;第二,必须立即占有她,我是说肉体上的占有——女人是块肉,不吃就要臭!,你不吃别人不客气。你要赶快!要不我帮你租间房住下来再说?或者我给你一把我房子的钥匙,我一般白天不在……”
“别教唆我,那是毁我。”我断然拒绝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年轻不玩够,老了偷偷怄。走着瞧吧。只是到时别后悔呵。”他又来这一套了。
正如王文革所说的,人在入睡前的思维是最活跃的。我烦躁不安辗转反侧。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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