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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煞七十二变-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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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心灰意懒,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努力白费了,邹萍白死了,红茅笑到了最后。”
“但有一天,我的一个外地的老上司突然给我打电话,把我喊到一个地方。我才晓得,原来有人递了一些重大的证据上去,引起了上面的重视,成立了专案督察组,并调集了外省的兄弟来查这个案子。我因为一贯立场坚定,对本地也较为了解,所以也被征调共同办案。”
“哦,带路党嘛。”
“屁!”
他骂了一句,却也绷不住笑了起来,不自觉地就点起了一根香烟。
“那天,我们突然查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洪岱海要办一个聚会,请的都是他手下的骨干和与他勾结的蛀虫。我们意识到,这正是一个将其一网打尽的机会。”
“地点在江边一栋九层的小楼上,开着一家娱乐会所,洪岱海聚会的地方就在顶楼的包厢。但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
袁啸川的述说突然停下,这个神经强韧过钢筋的前刑警,眼睛里居然蒙上一层阴霾。显然,他接下来要描述的场面给他留下了深重的阴影。
“包厢的门隙不住地往外浸着血,在门口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潭。我们赶紧撞开房门,看到的老李,你知道吗?我是从来不信鬼神那一套的,可就在当时,我简直以为自己一脚踩进了地狱整个房间,活人、死人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都ta么都泡在一个血池子里。”
“这不是个比喻。”
他郑重强调了一句,然后连比带划给道士解释。
“包厢门口有个大约10厘米的门槛,大量的血水被门槛拦在包厢里淤积起来。”
“一脚踩下去,血就往鞋里灌!”
他狠狠嘬了口烟,吐出的烟气熏得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在我们的情报里,包厢里面除了要逮捕的嫌疑人,还有些‘鸡’。”
“当时我们撞开门的时候,十几个“小姐”全被药翻了,就泡在血水里面,睡得死死的。”
“幸好是昏迷,不然让她们看到了现场的画面,恐怕全都要进精神病院。”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但很快便被眼中的阴霾给吞没。
“但我们要逮捕的人,全都死了。而且每个人浑身被扯得稀烂,基本找不到一块好肉。不是骨头挑出皮肤,就是肠子拖在体外,要么就是硬生生被分尸。”
“那个杨三立,死得最零碎,我们处理现场的时候,都不敢把血水排空,生怕他的哪个零件被一起冲走。”
说到这里,袁啸川忽的沉默起来。
按说,他虽然辞了职,但这些案情内容都是要保密的,也不该说给李长安听。但是在那天的案发现场,留下记忆里某些挥之不去的东西一直纠缠着他,让他莫名地想要于李长安倾述。
比如接下来,他要讲述的。
“除了死人和活人,你知道现场还有什么么?”
“什么?”
“黄儿。”他加了一句,“刘卫东养的那条大黄狗。”
“他在呀。”
“对。”
袁啸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没注意道士口中的是感慨,而非疑惑。
“就在这一堆烂肉里面,那条黄狗浑身是血,正把头埋在洪岱海的肚子里。即便门被撞开,我们闯了进来,它还在不慌不忙地啃食洪岱海的内脏!”
“当时我们都吓傻咯,一时间没想起采取措施”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里满是迷离。
“那条狗就突然冲出窗户,跳下去摔死咯。”
“后头法医拿去解刨,发现它肚子里全是人的内脏。”
讲到这里,袁啸川的情绪就松弛下来许多,语气也轻快起来。
“本来案子还要查下去,毕竟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虽然从尸检的结果看,这些人全是黄狗咬死的,但那黄狗为什么突然发疯攻击人?为什么没杀那些‘小姐’?酒里面的迷药又是谁下的?这些通通不清楚。但上面突然要求停止调查,也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向外公布了。”
一口气说完,袁啸川拿起一串烤腰子,但迟疑了一下,又放回去,重新拿了一串豆干。
还没下嘴,就听得道士追问。
“然后呢?”
“然后红茅就垮了,我在綦水也待不下去了,干脆就辞职了。”
李长安一点不给面子。
“我是问那条狗。”
老袁翻了个白眼。
“我想老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邹萍一个人埋起孤零零的。我就把黄狗的尸体要回来,托殡仪馆烧成骨灰,洒在了邹萍墓前,将就做个伴。”
他嘴上如此说着,但眼前却浮现出最为困扰他的一幕。
说来可笑,他总是觉得黄犬跳楼前,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所包含着的,绝不是一只动物会有的东西。
“你说老刘他会不会是”
“什么?”
“没得啥子。”
他摇了摇脑袋,终究觉得太过无稽,耻于出口。他喝下一大杯冰啤酒,舒爽地打了个酒嗝。
一抬头,却瞧见道士将一杯啤酒浇在地上。
“你干嘛?”
“祭奠吧。”
“哪个?”
“黄犬。”
袁啸川楞了一下,笑骂道:
“多事。”
第一章 浮舟说鬼()
荒草萋萋,雾雨茫茫。
江畔的残旧古渡上,轻飘飘近来一叶扁舟。
俄尔。
芦苇丛中一阵晃动,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儿声响,突兀钻出个牵着毛驴儿的道人来。
“船家。”道人拍打着蓑衣沾染的露水,半是抱怨半是玩笑,“要坐你一趟渡船,可真真不容易。”
这道人打扮颇为奇特,外罩的道袍还像个模样,可隐隐露出的内衬以及脚下踏着的靴子,都不似中原人家。特别是背上还背着个长长的木匣子,腰间还悬着一柄无穗长剑。他抬起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来。
“我沿着这河岸走了几里地,在雨里泡了几个时辰,才终于找着你这一艘渡船。”
“世道不好么。”
船尾扶着撸的艄公慢吞吞回应道。
这是个干瘦佝偻的老人,焉丝丝的没什么生气,声音、动作都像生了锈的齿轮,带着微微的滞涩。
“水里飘的死人比活人多,就说道长你,还是老朽这月来第一个客人。”
“那可真是不胜荣幸。”
道人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驴。
船夫会意。
“无妨,尽管上得。”
话声刚落,那毛驴嗖的一下就蹿上了小船。这驴毛皮油亮,身子肥实沉重,当即就压得船头一沉。小船像个进了浅水的鲤鱼,顿时“扑腾”起来。
但船家却不慌不忙,只把长撸往水里一摆一搅,小船竟立时平稳如故。
见状,道人才上了船来,拍了拍毛驴的脑袋。
“驴儿顽劣,惊扰船家了。”
“无事,客人欲往何处?”
“对岸即可。”
船夫闻言,不多耽搁,当即摇撸驾船离开渡口。
只是没出十来步。
“且慢开船。”
岸边传来一个声音。
“捎某一程。”
第二个客人是一个武夫。
腰悬长刀,虽然有些旧;身披甲胄,虽然有些破。但终究是兵甲俱全,可却全然不能使人联想到“勇猛”之类的词汇。
概因此人身形枯瘦,须发好似深冬的杂草,脸皮上垮塌着层层叠叠的褶子,大大小小的褐斑胡乱散布。
却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上船时极其狼狈。
像是在水里泡了几遭,又被扔进风里吹了几天,也不知在这河边困顿了多久。
哆哆嗦嗦,摇摇欲坠。
道人见了,赶紧从行李取出一张毯子和一壶烈酒,递给他。
老兵道了声谢,便窝在一边,一言不发。
而另一边,船家已然再度发船。
一棹一棹摇开水波,离了古渡,轻飘飘往对岸滑去。
江上的雾气比之岸上还要浓重许多,像是一层棉絮铺盖在水面上。而偏偏江水又极静极缓,若非撸棹分开水波的轻微声响,真教人以为不是行在水上,而是浮在雾中。
船上。
老兵还在哆哆嗦嗦;道士只是闭目凝神;驴儿则探出头去,试图嚼上一口那棉絮样的雾气。而那船家却好似变得有生气许多,动作间也不再滞涩,佝偻的身子也挺拔了不少。
他忽的开口提议道:
“小船渡河缓慢,要不然老朽为二位讲个故事,聊以解乏何如?”
老兵一言不发。
道人却饶有兴致地睁开眼。
“好啊。”
左近的码头有个叫王二的男人,这人是个无赖汉,平日里靠捕些虾蟹过活。他没有家室,又是个穷光蛋,只能住在码头边上的窝棚里。
某天夜里,他到江边起解,忽的发现,有个披着蓑衣的人在码头停泊的客船边徘徊。他心疑是踩点子的水匪,不敢吱声,只是躲在芦苇丛里小心窥视。
只瞧见蓑衣人徘徊了一阵,冷不丁跳下水去,在其中一条船的吃水上挂了一角铜铃,而后竟是没入水中不见。
第二天,得到消息,说是那条船被风浪打翻,整船人都被江神所吞!
王二惊骇之余,竟然起了歪心,于是每到半夜,就悄悄潜入芦苇丛中窥探。时而,就能撞见蓑衣人出现,挑选某艘船挂上铜铃。但凡被其选中的,出码头不远必定倾覆,船上的人也更是无一得免。
于是他就晓得,这蓑衣人一定是江神使者,被挂上铜铃的船,就是挑选给江神的祭品!
王二是个穷疯了的无赖,竟然借此牟利,靠着泄露水上行船祸福收敛钱财。
数年下来,这段水路竟然鲜有沉船之祸,而王二也渐渐积累成家赀万贯。
只不过有一日,地方突然闹起了匪乱,他害怕被波及,无奈之下只得乘船去对岸暂避。
那日也是这么个天气,细雨蒙蒙江景难辨。
王二带着他的万贯家财、妻妾子女上了一条渡船。
上船前,他还特意使人绕船转了一圈,确认了没被挂上铜铃,这才开船渡江。
可到了江心。
突然间,雾气大作,两岸皆茫茫不见。
江面上也是风急浪涌,舟船颠簸,同时听着一阵细细的铜铃声。
王二循声看过去。
亡魂大冒。
原来橹柄上悬着一枚铜铃,旁边的船家摘下斗笠,赫然就是那蓑衣人。
随着船家的故事结束,小船也渐渐往江心靠拢。
雾雨愈加浓厚,岸上景物渐渐难辨,天上的日头也在雨云后,晕染成一团泛着毛刺的大块白斑。
“这么一说。”
配剑在腰间支楞着不舒服,道人把它解下来,横在膝上,而后笑道。
“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今日要说的这个李四,就是个江面上载客讨食的船夫,但此人心眼坏手段毒,是个水上的活阎罗。要是哪个不明就里的上了他的船,到了江心,保管把船一横,问你要吃“板刀面”或是“馄饨面”。
什么意思?
“板刀面”便是一刀剁死了,再扔进水里了事;“馄饨面”便是让你自个儿跳河,免得脏了他李阎王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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