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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侠影录-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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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个珠宝商人正在用力旋转石条,骤然失了重心,齐都跌倒,站起来时,只见张丹枫轻摇描金扇子,身上披的,就是那晚和黑摩诃打斗时穿的那件绣有双龙在海上腾波争斗的紧身马褂。四个珠宝商人慌忙跳到四边站定,采取了合围之势,只待他和石英一个动手,就立刻将他围在垓心。

烛光照耀下,只见张丹枫神态潇洒自如,扇子一晃,微微笑道:“石庄主,数十年恩情,我替先人拜谢了。”石英看得真切,忽然哭出声来,扑地跪倒,在地上磕了四个响头,道:“少,少--”张丹枫摇了摇手,似是示意叫他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待他磕了四个响头,立刻将他扶起,躬身还了一礼,态度虽然恭敬,但不跪下还礼,显然是上司对下属的礼仪。

轰天雷石英这一番举动,密室内外,都是吃惊非小。室内的云蕾,一惊之后,却是芳心大慰,心道:“大哥果然不是坏人,看石老英雄对他如此尊敬!只是大哥未免太无礼了,年纪青青,岂应受石老英雄跪拜?”

那四个珠宝商人却是越来越惊,想不到所倚的靠山竟与敌人一路,一个张丹枫已够他们好受,更何况还有石英帮他。

只见张丹枫微微一笑,说道:“石庄主在此,你们问问他我是不是贪财盗宝之人?”四个珠宝商慌忙打揖,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张丹枫又是哈哈一笑,道:“你们等着,黑白摩诃那点点家当,俺还不曾放在心上。”轻轻拉开密室石门仅容身子通过,走了进去,密室甚大,云蕾坐在墙角,外面人瞧不见她。

珠宝商人与石英都不敢伸颈张望,只见张丹枫手持扫帚,将堆在墙角的一大堆古玩珠宝犹如扫垃圾一般地都扫了出来,昂头大笑道:“世人偏爱宝,我意独怜才。来,来,你们点点看可有缺少什么?”

四个珠宝商人喜出望外,把古玩珠宝一一拾起放背囊,张丹枫喝道:“滚吧,告与黑白摩诃知道叫他们好好地做生意,可不许恃强买卖。”四个珠宝商人连道:“是,是!”又讨好道:“令友伤势如何?我们能治。”张丹枫道:“就只你们能治么?我早已将他治好了,不必多话,快滚!”四个珠宝商人又连道:“是,是!”一路鞠躬,走出门外。

张丹枫大笑道:“把这些阿堵物扫除干净,心中好不痛快也!不义之财,亦不怕用,不过,要用得其当,石老英雄,你说可是?”石英躬身道:“少主教训的是。”张丹枫道:“好啦。你见着了我,也可以走啦。”石英道:“求少主将小婿放回。”张丹枫道:“你女儿的好姻缘包在云蕾和我的身上,你不必担心,一定给你个好女婿便是,我不想你多在此地耽留,你快走吧!”说到“走”字,犹如下命令一般。

石英又躬身道:“那么小人走了,少主你还有何吩咐?”云蕾听得甚为惊异,心道:“石英好坏也是晋、陕二省的武林盟主,武功不在张丹枫之下,何故对他恭敬若是,害怕如斯?他口口声声称呼少主,难道他曾是大哥家中的下人么?”只听得张丹枫道:“没什么啦!”石英道:“少主若有所需,小人传下绿林箭,两省黑道上的朋友,好坏也要给点面子。”张丹枫哈哈一笑,道:“世事每多出人意外,只恐有事之时,谁也帮不了我!”石英面色一变,甚是尴尬道:“小人虽是无能,少主吩咐下来,我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张丹枫挥了挥手颓然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走吧!”石英施了一礼,反身走出。

云蕾心中动荡不安,待张丹枫走进密室,劈头问道:“大哥,石英问你有何吩咐之时,你何不乘机求他一事?”张丹枫道:“何事?”云蕾讷讷说道:“昨日与石翠凤同来的那个少年,不是说起什么绿林箭吗?”张丹枫大笑道:“你是说雁门关外的那位周少寨主么?他们父子也还算得是个人物。他要会合石英传下绿林令箭,不利于我,此事亦早已在我意中。我生来不惯求人,而且借势力压服下来,我面上亦无光彩。再说实话,我若怕他们传什么绿林箭,适才我一出去,就可以结果你的义兄,我偏要让他们试一试。嗯,石翠凤配给周山民倒是很好,怪不得你洞房之夜,老是提你这位义兄。”说得十分自负却又是十分旷达。云蕾想道:“原来他早已知道了周山民的身份,周山民骂他之时,也亏他忍得住。”心中暗暗担忧,却又不知道他与周健之间,有过什么误会。张丹枫向她瞧了一眼,微笑说道:“你气色更好了,还是专心用功。待晚饭之时,我再给你说第二个故事。”

云蕾内功甚有根底,到了晚饭之时,病势已去了七八,可以进干饭了。张丹枫一边服侍她食饭,一边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国中有一个大忠臣,姓甚名谁不必提啦,反正任何朝代,都有这样的忠臣,也许姓张,也许姓李,也许姓王,也许姓云……”

“另外有一个国家与这个国家相邻,两个国家时常打仗,有时,是那一个国家侵入了这一个国家,有时又是这一个国家侵入了那一个国家,但不论哪一个国家得胜,受苦的都是老百姓。”

“故事发生的时候,是大忠臣那个国家得势,要那个相邻的国家年年进贡,岁岁来朝。那一个国家不服,便礼贤下士,招揽人才,渐渐国势也强起来了。大忠臣那个国家一看不对,就派遣大忠臣做使臣,出使那个国家,一面施行笼络的手段,一面暗中打听虚实。不料这大忠臣一去就去了二十年。喂,小兄弟,你怎么啦?你道他怎么一去就去了二十年?原来是……喂,蕾弟,蕾弟!”张丹枫一路说,一路见云蕾的面色渐渐不对,说到“二十年”之时,只见云蕾面色惨白,摇摇欲倒。

张丹枫惊异之极,急忙伸手扶她,只听得云蕾接着他的故事道:“你道他怎么一去就去了二十年?原来是给人扣留了在冰天雪地里牧马!大哥,你不要说啦,这个故事我不要听!”

张丹枫的面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双眉深锁,似是久已疑虑的事情忽然得到了证实,他似突然从一个恶梦中惊醒过来,深沉地看了云蕾一眼,道:“小兄弟,原来这个故事你早知道啦!那么我明晚再说第三个故事,你就什么都明白啦。小兄弟你定一定神,现在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你还有三阴脉络须要打通,不可动念劳神,功亏一篑,小兄弟,我助你用功。”双掌抵住云蕾的掌心,只觉她的掌心火热,目光如醉,张丹枫道:“小兄弟,你心里烦闷,那就暂时不要做吐纳功夫啦。”移开手掌,在室中走来走去,不住在绕着圈子,须知云蕾的运气疗伤正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若然无法使她心情平静,那么病势又要严重起来。

云蕾见他绕室彷徨,心知他正为自己忧虑,想问他的许多疑问,都压下来不问,举手轻掠云鬓,微微笑道:“大哥,你早些睡吧,我耐心等你明天给我说故事。”心情显已平静许多了。

张丹枫微微一笑,在玉几上捡起一把胡琴,校好弦索,边弹边唱道: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嶂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呤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是宋代大词人柳永咏叹杭州风貌的名词,弹奏起来,如见荷艳桂香,妆点湖山清丽;如听莺声燕语,唱出春日风光。一派欢乐的情调,似春风吹拂,扫去了心上的阴霾,云蕾渐渐忘记忧愁。只见张丹枫放下胡琴,走近前来,抚着她的头发,轻轻说道:“睡吧,睡吧!”云蕾如受催眠,果然不久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醒来,因睡眠得好,精神甚见饱满,张丹枫笑道:“小兄弟,你今日再静坐一日,那就完全好了,功力不但不会减退,而且还要胜于从前。”每隔一个时辰,助她行功一次,过了正午,已接连把她的“太阳”“少阴”“厥阴”三阴经脉打通。云蕾面色渐转红润,张丹枫喜道:“小兄弟,你的进境真快,再过两个时辰,就完全好了。”

云蕾静坐用功,张丹枫又独自坐在一旁看画,过了半过时辰,忽听得门外又有人声,张丹枫皱眉说道:“怎么又有人来骚扰!”话声未了,只听得那匹照夜狮子马一声长嘶,接着是“轰”的一声巨响,石门飞开,尘沙滚滚之中,一匹白马驮着一个黑衣骑士飞奔入来,声热极是骇人!

墓门外的泥土昨日虽是已被挖松,但以一人之力,即能破门而入,这人的武功,亦已实是足以骇人。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匹照夜狮子马何等神骏,除了主人之外,谁都是不肯听从,竟又居然给那人制服。密室之中,张、云二人全都变了面色。只见那白马一声长啸,奔过通道,跃上大厅,黑衣骑士跳下马来来,大声叫道:“丹枫,丹枫!”镜中现影,这黑衣骑士竟然不是别人,而是瓦刺国的第一勇将--澹台灭明。云蕾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声尖叫,使欲跃起,忽觉腰胁一麻动弹不得,原来已被张丹枫在耳边说道:“小兄弟,不可妄动好好用功。我去去就来,你等着我替你说第三个故事。”

外面澹台灭明又叫道:“丹枫,你和谁在里面?”点起牛油巨烛,云蕾虽然口不能言,眼睛却还能清清楚楚地瞧见,那匹白马正挨在澹台灭明的身边,似是和他甚是□熟。

张丹枫开了室门,一跃而出,“嘘”了一声,只听得澹台灭明说道:“丹枫,相爷--”张丹枫又“嘘”了一声,澹台灭明改口说道:“你爹叫你回去!”张丹枫道:“澹台将军,烦你回复他老人家,我既离蒙古,此生永是中国之人,不回去了!”澹台灭明道:“你不为你爹着想,也要为你自己着想。你单骑入关,中原豪杰,谁能知你之心,谁能谅你?”张丹枫沉声说道:“我纵碎尸万段,也终是葬身故土,胜于埋骨异域遗臭他邦。烦你上复他老人家,叫他好自珍重。”

云蕾惊疑不定,猛地想道:“他若是蒙古地方的汉族志士澹台灭明岂会对他如此亲热?相爷,相爷?难道他是--”忽听得澹台灭明暴喝一声,云蕾思路顿被打断,只见澹台灭明劈面就是一拳,喝道:“你当真不愿意随我回去么?”张丹枫连让两拳,凄然说道:“澹台将军,你何必苦苦逼我!”澹台灭明出手又是一拳,横击前心,张丹枫抬臂一隔,澹台灭明出手如风,化拳为掌,向他颈脖一抹,竟是连下杀手!

云蕾此际,心乱如麻,又惊又喜又疑,惊者是澹台灭明猛如怒狮,比那黑白摩诃更为厉害;喜者是张丹枫出手相抗,显见不是澹台灭明一路之人;疑者是那“相爷”二字好像一把尖刀,插入她心窝,令她对张丹枫的身份,更曾疑虑。

只见张丹枫奋力抵挡,人影纵横,拳风虎虎震动墙壁,澹台灭明捷步似猿猴,出拳如猛虎,力雄势劲,变化无方,把张凡枫逼得步步后退。云蕾恨不得跃起身来,助他一臂,也不管有否效果急忙动气冲关,希望能够自解穴道。正在焦急异常,骇目惊心之际,忽见澹台灭明伸臂一抓,喝声:“去!”把张丹枫一把抓起,腾空摔出,如抛绣球!

密室中云蕾吓得闭了眼睛,忽听得“咦”的一声,张开眼时,只见张丹枫好端端的站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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