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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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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有了对话,就会相互了解,心里的结,就有可解之机。三我的心情不好

“我说的是心,心老,不是人。”何小河笑说下去,“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温柔大奇。

“羡慕你永远天真、活泼、快乐,”何小河善意的说,“这样的人,情怀永远不老。”

温柔眸子亮了。

像点燃了两盏灯——可是亮不多久,又黯淡了下去。

“我的心情也不好……”温柔长睫毛垂下了,剪动着许多彩梦的遗痕。

“为什么不好?”

“我……”温柔欲言又止,“也没什么。”

何小河用眼角瞄着温柔把她自己的衫据搡了又揉,揉了又搡,她心中意会了几件事:

一、在这本来快活不知时日过的小姑娘身上心里,只怕确是发生了些事。

二、这些事对别人是否重要,不得而知,但对温柔而言必然十分要紧。

三、事情若对温柔很要紧,就一定会影响这大姑娘的心情,一旦这位大小姐脾气欠佳,同行的人都一定会受影响。

四、所以,她要对温柔“究竟有什么心事”要弄清楚。

五、如果要搞清楚温柔到底有什么心事,只怕得要费些周章。

所以她没问只说:“心情不好也没啥大不了的。谁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常常情绪坏,心情不好。可是王小石教了三个方法,倒蛮管用的,我试过了,倒真可解一时之烦忧。”

“那颗小石头总是理论多多!”温柔啐道,“他有什么好办法?”

何小河说:“第一个:他认为快乐和悲伤只是自己的想法,而想法是可以由控制的。假如现在你很悲伤,只要你不要去想那件悲伤的事,改而去想你一件觉得很快乐的事,你自然就会快乐,不会悲伤。所以他说:人要自寻快乐,不寻烦恼。做人要多想开心的事,少拿忧伤来折磨自己。”

她捂过去跟温柔悄声说:“假如,你家死了一只猫,你很怀念它,那不如去多爱惜家里另一只狗。”

温柔仍在苦恼,“可是,如果我看到那只狗,一定会更怀念我的猫了。”

何小河莞尔道:“不过,要是你忘不了,他还有别种方法,你不妨把困难、麻烦、挫折、乃至生离死别,全在好里想,那就自能开解了。”

“什么?”温柔一听就不服气,“哪有这般一厢情愿的事!困难就是困难,挫折就是挫折,麻烦死了,还当好事!”

“他就是这么说:不经困难艰苦,哪能成就大事?不妨当挫折、难题是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如此方能磨练出一个人的魄力心志。挫折愈大,日后成功的机会越大;阻力愈大,日后的成就更高。他是这个意思:没有挫折,就没有成功;越多挫折,只要你不屈不挠,就越有机会成功。你只要换一个态度和心境去看同一件事,自然有不同的看法。”

温柔咕哝着说,“我可不要什么成不成功的。就算他说的对,那么,就算生离死别这等人间惨事,也可以说忘就忘,要抛开便抛开的吗?”

何小河笑说:“王小石的意思是:生离所产生的思念,反而是使日后相聚更欢悦;至于死别,如果把它当作一种:‘不必再在人生里受苦受难受析磨了’,也算是好事吧!王小石自己也笑说:他只是想到,未必也能做到。“温柔倒是听出了兴味儿,反问道:“还有一种法儿呢?”

何小河顺水推舟,说了下去,“他说:人之所以会沉沦,是因为他要沉沦;人之所以会堕落,是他自己要堕落……”

温柔一听便不入耳:“胡说!哪有人希望自己沉沦堕落的!”

何小河开释道:“我初时也大不同意,但王小石的看法是,除了天灾人祸,完全无法挣扎、反抗的命运因素之外,大部分人的失败、变坏,都是自找的。也许他是耽于享乐,也许他是野心勃勃,也或许是因为做错了事,自己无法赎罪,所以一错再错,索性沉沦下去,成了大奸大坏之徒。而人的行为受心思、习性所影响。也就是说,如果你常常告诉自己:我很开心,我很愉快,我是个善良的人,然后天天欢笑,日日行善,时时帮人,那么,你所作所为,自然就使你变成一个真正快乐、良善的好人。”

温柔膛目道:“他是说:只要自己以为自己开心快乐,就会得到快乐开心?”

何小河舒了一口气,说:“对,这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完全一样。”

温柔咋舌道:“小石头实在……实在太天真了。这么说,世上有谁不希望自己欢乐的?那世间再没苦命人了!”

何小河道:“话不是那么说。世上确有不少人是自寻烦恼,杞人忧天的。尽管失败的事只是人生里的一成不到,但他们可以为这一成不如意事而忧忧伤伤的过完了他们的一生。”

温柔禁不住说:“平常的事,可以改变、调整一下心境便应付过去了,可是,要是身体受了伤,你能不想它去想别的它就不痛吗?如果你给人砍断了一条腿,你能张口笑笑就可以健步如飞么?小石头,真是石头脑袋,妙想天开,结果想崩了头!”

何小河噗嗤一笑,说:“王塔主聪明一世,谁见过他都佩服他年纪虽轻,但料事如神,想法眼光过人深远,但在你的嘴里,他好像成了大笨瓜蛋!”

她口里说着,耳里听温柔说那番话,眼里见温柔情急气急,心里已有了分数,敢情八成问题就出在这小妮子的身体上。

——话,算是开始契题了。

可是仍然急不得。

何小河在青楼里呆久了,知道什么事是最急可是急不得的,她可不是个很有耐心的女子,但却是个很知道什么时候非得要耐心不可的女人。

温柔仍在咕噜:“本来就是嘛,天下最笨小石头——我一早就说过了。”

“对,”何小河一句顺水推舟就过了去,“要不然,他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事。”

温柔啊了一声,用一双凤目盯着何小河,“他知道我什么事?”

何小河索性来一记投石问路,外加开门见山,“你身体上的事啊!”

温柔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何小河知已一语中的,即道:“我怎么不知道!”

却不料温柔嘴儿一扁,眼一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连你都看得出来了!连你都这样说了!那是真的了!那是真的了!”

何小河没想到会那么严重,温柔这一哭,她倒慌了手脚,忙揽着她劝慰道:“你别哭,你别哭,有什么事好商量,有商量……”

温柔一面把口水、鼻涕,全擤到何小河衫上,一面抽抽搭搭的说,“……这种事,这么羞家,还有什么好商量、可以商量的!这下我是死定的了!”

何小河狐疑地道:“你莫不是……是王小石欺侮了你?”

温柔挺身坐起,一把推开了她,抹掉泪痕,微嗔戟指道:“哦……原来你并不清楚!”四给你看的温柔

清楚什么?

——何小河这下可真的有点迷糊了。

“到底是什么事呀?妹子,”何小河只好委委婉婉的问,“不妨告诉我,让这做姊姊的跟你拿主意。”

“没什么……”温柔有点忸侃的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欲言又止。

嘿。

仍是急不得。

——刚才自己一急,就泄了底,事儿又得兜圈子了。

“好,好。”何小河笑道:“你不说,也无妨,咱们就只聊聊……”

她心里也有了盘算:事情一定跟温柔的身体健康有关,但又耻于向人言的,嗯,莫非……

她马上转了语锋,抓住了一个话题,“姊姊我是过来人,男人哪、都是坏东西,妹妹你千万不要给坏人欺负了的好。”

温柔那又长又黑又翘的眼睫颤了颤,何小河心里也震了震。

“何姐,我……我想问你……”

“你问,我知无不答。”何小河轻柔的拍拍她的手背,“姊姊我身世飘零,别的阅历不算如何,但男人的风风火火,我懂得比江湖上的风风浪浪还多。”

——你问吧!

——这时候问出口的话,当然是症结所在。

——你只要伸出手腕,给我把脉,大夫就会知道你病灶在哪里。

——只要你问,我就知道你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温柔果然问了。

看来,她是鼓起勇气问的。

“何姊,男人是不是……”

“……是不是……”语音比蚊子还小。

听来,温柔的勇气也大有头威而无尾阵了。

“这样好了,”何小河清而亮的眼儿一转,双手捏住温柔的手儿笑说,“姊姊告诉你一些在楼子里那些坏男人的事儿,你就当笑话听,好不好?”

温柔迷惑地道:“……楼子里的……坏男人?”

何小河哈哈一笑道:“当然不是我们金风细雨楼里的,而是我以前呆在那儿候客混世的留香园、潇湘阁、如意馆的孔雀楼!”

这会儿温柔倒是生起了兴趣,“对了,我一直都很想问你,那么下流的地方,你还待在那儿做什么?”

何小河脸色一沉。

温柔这才意会,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我……我只是……只是不明白,所以,就好奇的问……而已……”

何小河的脸色这才稍微舒缓,只改用一种平淡的语气无奈地说:“都是为了生活呀,妹子。”

“生活?”

温柔这可听不懂了。

——为了生活,怎么要委身入青楼烟花之地?

何小河见她样子,知她并不明白,便说:“你跟我是不一样的人。我们原在两个不同的世间。你不必担心的,我全要担心。例如:你从不必担忧柴、米、油、盐、酱、醋、茶,我得全要忧虑,自吃其力。一日不作,一日无食。你不一样。你饿时饭到,渴时水至,有求必应,无所事事。你天生不必担忧这个,你姊姊我可没这个福气。”

温柔扁着嘴儿委委屈屈的说:“可是,我可宁愿像你们那样……你们有的,我都没有。”

何小河即用手轻掩她的唇,殊声道:“别这么说,小心折了自家的福!你天生就像含着金钥匙出世,无忧无虑。你什么都有了,所以反而不珍惜这一种福气,所以你才离家出走,所以你才会这不喜欢、那不满意。”

温柔仍不开心、不愉悦的说,“可是我宁愿像你们哪。”

“像我们有什么好?”

“至少,可以……”温柔扁了扇头,终于找到了核心的字眼,“比较像在做一个人。”

何小河长吁了一口气,轻拍了拍温柔的柔膊:“这也对的。我们没你这身娇玉贵,是以可以到滚滚尘世中翻翻滚滚,七情六欲、悲喜苦乐,无一不尝,无一不悉,也算没白来这一遭,白活这一趟。”

温柔扁着嘴说:“对嘛……我就是觉得你们活得有声有色,有血有泪,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跑了出来,跟我们这些当流氓地痞的混在一道,对吧?”

说着,何小河笑了起来。

温柔也笑了起来。

她一笑,酒窝深深,两个腮帮了涨卜卜。粉细细,一下子好像整个寺院都为她那一笑惊艳得菩提也变作烦恼、烦恼亦尽成了菩提来了。

何小河禁不住用手指去拧了拧温柔那涨绷绷的腮帮于,调笑道:“好可爱呀,你!别教人给吃了你这对弹手包子!我心疼。”

温柔一听,乍红了脸。

何小河看在眼里,也觉怜借:她想起自己脸红的日子,已不知失落到什么时候了,不禁很有些感慨。

温柔却想起了什么似的,忸怩的说:“何姊,那你在那儿那么久,对男人,岂不是……很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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