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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呆滞而压抑，像是一根干枯的木棍。

　　　　“你为什么不要我？”除幽幽顶着那张被油和泪水蹂躏之后的小脸看着凤长鸣，抽抽搭搭地质问他。可是这质问却没有什么底气，完全是哀求，像是乞降的败军。

　　　　“你有完没完？”凤长鸣冷冷的说道：“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纭湘说你是半人半妖，你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么？”

　　　　除幽幽一脸茫然地看着凤长鸣。什么半人半妖，她真的听不懂。

　　　　“少给我装可怜。”凤长鸣俯下身子看她，极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就是被磨得闪闪发亮的剔骨刀。除幽幽忽然发现，她一直都很崇拜的人拥有一张十分恐怖的脸，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除幽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半人半妖的家伙……信不信我杀了你？”凤长鸣咬牙切齿，阴森森地说着，脸上的狠厉毕露出来。除幽幽看着他的眼睛，隐约间看到了一抹杀意，她整个人似乎都缩了起来，她不明白凤长鸣为什么这么恨自己，而且要用这样逼真的语气说出这种令人胆寒的话语。除幽幽的心里泛出一股很浓的酸意，这使她的眼泪更加廉价。

　　　　除幽幽哭了出来，这次的哭不禁包含着委屈，还有对凤长鸣的恐惧。她咧着嘴，牙齿紧紧地咬着，眼泪趁机流了进去，咸味就在她的嘴里扩散开。

　　　　“你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你……”除幽幽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忆她所知的凤长鸣。

　　　　“你不是这样的……凤长鸣，你怎么会这样……”除幽幽嘟囔着，眼泪配合着扑簌簌地向下流。凤长鸣没有任何同情心地看着除幽幽，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简直令人发指。纵然是对一个陌生人，纵然是一个杀手，见到一个女孩子这种哭法，多多少少也会内疚且恻隐吧？

　　　　可凤长鸣很有毅力，他竟然无动于衷，甚至在除幽幽哭的最伤心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表情冷漠，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开。

　　　　现在，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凤长鸣这样想着，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份轻松令他愉悦，使他有纵声大笑的欲望。

　　　　而可怜的除幽幽，一个人站在原地，她有冲过去的冲动，却再也没有了追上前去的勇气。

　　　　这一刻，除幽幽也什么都没有了。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在两个月以前，从除幽幽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明媚的阳光，在善意的午后逐渐发烫。除幽幽卧在草丛里，直视着迎面而来的阳光，并没有丝毫地躲闪，像是在较劲。这个时候的除幽幽就在想，自己从何而来，又有什么目标。

　　　　在她的脑海里，有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她确信那些东西不属于她，可是那些事情却又如此真实，不像是她臆想出来的。这让她很苦恼，似乎自己的身体是一个，而脑子又属于另外一个。她苦恼了很久，最后决定忘记这些不愉快，反正自己活着，这阳光，雨露，绿植，蝴蝶，它们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对自己有任何不友好。因此她并不自卑。

　　　　也许是命运觉得她太快乐了，于是安排她和凤长鸣见面。

　　　　在除幽幽那段不属于她的记忆里，她一下子就能想起来这个人。友善，要强，很有责任感。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认识，并且对她以后的生活有很大帮助的人。于是她热情地和他交朋友。

　　　　虽然回应并不怎么亲切，但是这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阻碍总是有的嘛！她并不气馁，觉得凤长鸣的本性是如此，几天之后就会对自己改观了。

　　　　可是……该死，她居然喜欢上他了。

　　　　这算什么事？除幽幽有点儿激动，又有点儿担心。在她的记忆里，是有一个何怜月在他身边的。可是她没有看到何怜月，她觉得奇怪，而且凤长鸣忽然变老了许多，她更是赶到奇怪。

　　　　莫不是时间流逝，何怜月已经老死了？

　　　　后来，她终于知道何怜月是离他而去了。她想，既然何怜月不要他了，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接替何怜月的位置呢？

　　　　她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然而她高估了自己。因为凤长鸣根本不要她、

　　　　你这个半人半妖的家伙。

　　　　信不信我杀了你。

　　　　除幽幽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半人半妖，可是凤长鸣那样说，就叫她很寒心。

第732章　薄情寡义（中）（）　
对于在乎自己的人来说，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被嫌弃。

　　　　可凤长鸣现在对自己已经不仅仅是嫌弃了，他说要杀了自己，他是憎恶自己这个半人半妖，而且想杀了她泄愤。因而这件事情就完全变了一个性质，不再是单纯的喜欢与憎恶，而上升到种族之间的隔阂，或是仇恨。

　　　　除幽幽觉得，这个时候的凤长鸣对她是充满仇恨的。她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远离凤长鸣，尽可能地离开，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相见。

　　　　可是，当除幽幽望向背影的时候，她却感到一阵极为强烈的舍不得。这种情绪远远超出了她对死亡的恐惧，于是她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凤长鸣还在缓缓的走着，被除幽幽拉住了袖子，除幽幽用力一拽，凤长鸣不得不停下来料理她。

　　　　“凤长鸣，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除幽幽可怜巴巴地在凤长鸣的身后说道。

　　　　凤长鸣却并没有给除幽幽任何回答，他忍无可忍，立刻将睚眦召唤出来。除幽幽吓了一跳，然立刻意识到他这么做其实是欺负她没有飞行能力，想要凭借着睚眦的力量摆脱她的纠缠。除幽幽立刻威胁他道：“凤长鸣，你若是敢丢下我，我便要你的苏若雪好看！”

　　　　这个时候，凤长鸣已经跳到了睚眦的身上，而睚眦的出现令下堰的百姓十分震惊。世居海边的百姓对龙有着独特的崇拜与信仰，因而误把睚眦认作成龙之后，他们都兴奋地战栗了起来，都俯下身去膜拜之，场面十分壮观。

　　　　除幽幽威胁着凤长鸣，仰着头看着睚眦，倔强的表情里是横流的眼泪，哗啦哗啦地向外蹦。

　　　　凤长鸣冷冷地看着除幽幽，道：“你若是敢，我肯定会杀了你。”

　　　　“我就是敢！谁叫你不要我！你不要我，我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的？”

　　　　而这个时候，凤长鸣已经驾驭着睚眦冲天而去了，除幽幽一个人在地下气的直跳脚，可是最终也没有得到任何怜悯。倒是这些无辜的群众们，将响头磕地尽职尽责，可能对他们的父母，都没有如此虔诚过。

　　　　除幽幽眼睁睁地看着凤长鸣离开她却又无能为力。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凤长鸣，想要找到他，就只能去那个地方！

　　　　除幽幽决定现在就出发，去雪山上守着苏若雪的身体。总有一天，凤长鸣一定会回去的！

　　　　可是，从下堰到荒雪的极北之地，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的时间。除幽幽要抓紧时间，避免凤长鸣提前将苏若雪转移，这样她就白费力气了。

　　　　于是除幽幽毫不迟疑地当即动身，朝着雪原之地进发。

　　　　凤长鸣其实并不怎么担心除幽幽会危害苏若雪。毕竟以除幽幽的能力，从这里到极北之地一个月都无法达到。

　　　　凤长鸣有至少一个月的功夫保护苏若雪的身体。他打算趁这段时间找到苏东何他们，然后把睚眦交给他们。

　　　　可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叫人摸不到头脑。不想遇到的时候，时常都能碰到，如今想遇到，却什么地方也碰不到了。凤长鸣与苏东何他们失去联系已经一年有余了，因而并不知道他们这一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如今身在何处。

　　　　凤长鸣这么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先后去了迷桓谷的旧地，东宇苏家和凉州附近打探，却都不见他们的身影，甚至可以利用的消息也是寥寥无几。

　　　　凤长鸣有些烦躁了。他最近所遭遇的事情，接二连三地试探着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凤长鸣表面上无动于衷，似乎那天在翠微宫之前，他已经把所有的怨怒都发挥完毕，如今什么都不剩下了。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压抑地不得了，很容易忽然失控。他甚至时时刻刻怀疑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眼前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自己做的梦还是想象出来的，是清醒还是已经疯掉了……

　　　　他浑浑噩噩地如此过了些时日，大约二十天左右，他都没能得到苏东何一行人的任何可靠消息。同时，他隐隐觉得，自己应该回到煊雪国，看一看苏若雪。

　　　　虽然时间早着呢，除幽幽就算马不停蹄地前往那里，也根本不可能来的及。但是，凤长鸣却有些莫名的紧张。不是他对除幽幽太恐惧了，而是他真的对苏若雪的安危十分看重。

　　　　是苏若雪对他太过重要了。

　　　　于是凤长鸣马上就飞向了煊雪国，朝着苏若雪的藏身所在疾驰而去。路途中，凤长鸣一直心怀忐忑，说不出为什么。

　　　　直到他来到了那个死火山口，这种感觉就越加强烈。凤长鸣怀疑地走了进去，顿时惊呆了。

　　　　只见除幽幽裹着一件厚厚的黑色袄子，冲着凤长鸣苦涩一笑，说：“凤长鸣，你可算来了啊！”

　　　　凤长鸣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下堰之时，除幽幽冲着他威胁的一字一句，连表情都是历历在目，他生怕她做了对苏若雪不利的事情，顿时怒色道：“你对若雪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除幽幽站在原地，面色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我没有对她做什么，不信你可以去看，我来到这里就一直等你回来。”

　　　　“说了多少遍，不要跟着我！”凤长鸣怒气冲冲地，撇开除幽幽向深处走去。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除幽幽，非要亲眼看到苏若雪平安才肯罢休。

　　　　除幽幽默默地看着他，表情甚是冷静。她知道凤长鸣不信任她，却并没有因为这份不信任而有任何不快的情绪。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这话看起来多么自负！除幽幽才和他相处了几日，竟然就有资格说习以为常！

　　　　除幽幽没有伤害苏若雪，无论凤长鸣怎么检查，苏若雪都是浣兮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动。

　　　　果然，凤长鸣不大一会儿便走了出来。除幽幽琢磨着的表情，虽然严肃，却并没有什么狠毒，想必是他竭尽全力都没有找到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所以就这么放过自己一马了吧！

　　　　“果真没有什么问题吧？”除幽幽问。

　　　　凤长鸣却只是重重地看了眼她，没有答话。

第733章　薄情寡义（下）（）　
“你似乎对我成见太深了。”除幽幽这样评价凤长鸣说。

　　　　凤长鸣饱含深意地看着她，说：“你来这地方干什么？”

　　　　除幽幽缩在自己的黑色袄子里，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在等你呀，这还用说吗？”

　　　　凤长鸣的眼神粗略地从她身上掠过，将视线停顿在一块坚硬冰冷的冰块上，说：“你真的很粘人。”

　　　　除幽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甚为神秘，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如说一些我不知道的吧！”除幽幽愉快地说道：“比如说，这几天来，你都干什么去了？”

　　　　凤长鸣还是很怀疑除幽幽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这里的，因而他对除幽幽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善，说：“与你无关。”

　　　　除幽幽垂下眼睛，嘴角向下扯了下，然后又看着凤长鸣，笑着道：“你为什么不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