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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东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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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起了风帆一面,老艄公倚舵而坐,再一次点火抽烟,像是有沉沉的心事,使得他很不开朗。
透过喷出来的浓浓烟雾,他用半眯着的一双眼睛,向着船头上的一人一狗打量着。
风缓水疾,舟行甚速。
这一带水道极窄,七扭八变,蜒婉如蛇。如此水势,即使惯以驶舟的老手,也得十分仔细,一个不小心,撞上了岸边礁石,保不住人舟俱碎,葬身鱼腹。
老艄公却似胸有成竹,一点儿也不慌忙,胳肢窝夹着舵把子,凭恃着他特殊的熟练反应,不时地左右移动,即能化险为夷——他犹能处变不惊,忙里偷闲地抽上口烟,这般镇定功夫,全在老到精深,却是修来不易。
闲来无事,袁菊辰把一口宝剑拿在手里玩着。
他不只一次地拔剑出鞘,明晃晃的剑身,映以天光,灿若秋水,直似镜子般的明亮,以之窥物,沿途景色,历历在眼,船上的一切,即为之毕陈眼底。
由是,老艄公那一张生满了胡子的长脸,在银光颤动的剑身上,直似呼之欲出。
——那一面,大黄狗倚舷而卧,懒洋洋的显得很不精神。
一向在陆地上生活惯了,这是它有生以来第一次乘船,显得毫无生气,看起来那样子像是生病了。
镜身再转——潘夫人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彩莲睡着了。倒是洁姑娘一声不吭地向水面上望着,一双细长的眉毛,微微蹙着。
她有太多的心事,未来的一切简直无法揣测,闷沉沉地压在心里,真叫人烦。
偶尔转过脸来,却与袁菊辰的眼睛碰在了一块儿,随即报以腼腆的微微一笑。
“你喜欢这把剑?”
转过身子来,抱着一双膝头,用敬慕的眼神向对方望着。由于方才的一番经历,袁菊辰早已成了她心目中的大英雄,自是赢得了她衷心的敬佩。
“是口好剑!”
一面说,他已将长剑插落剑鞘。
“只是现在还不能还给你们!”
说时他轻轻一叹,深深体验到自己的任重道远,责任重大。
“大哥……”
洁姑娘似有所悟。
袁菊辰缓缓又抽出了长剑,在眼下观赏着。
他的声音忽然放大了:“刚才那两个人,不是一般江湖人物,却是大有来头!”
“是朝廷派来的?”
“不是。”袁菊辰冷冷一笑:“虽不是朝廷派来的,却也与他们沾了点边儿,不用说,是他们用银子请出来的,是两个不折不扣的黑道杀手!”
“啊……”洁姑娘吓了一跳:“大哥,你以前见过他们?”
“没有,不过听说过。”
袁菊辰声音里透着冷:“在冀鲁江湖黑道,有个买卖叫‘十三把刀’,刚才那两个人,就是其中之二。”
洁姑娘一惊道:“十三把刀?”
语不惊人死不休,话声传处,老艄公的烟也不抽了。
袁菊辰微微一笑:“十三把刀就是十三个人!专门打家劫舍,杀人灭口,无所不为的十三个人!”
“他们……干什么要……”
“我刚才已经说了。”袁菊辰说:“这十三个人一身厉害的功夫,武艺超群,多年以来在北几省,称得上坏事干绝……倒是没有料想到这一次竟然会听从权奸差遣,干起谋害忠良之后的黑心买卖来了……朝廷奸宦许以重酬,他们也就卖身投靠,真正不知廉耻!”
船尾的老艄公忽然发出了一串咳嗽,大声嚷道:“小姐扶好了手,下去了。”
话声方顿,船身猝然高高掠起,来了个疾行抢波,一下子直向半丈来深的河道下摔落下去。
老艄公招呼是招呼了,却是晚了一步。这一带水流逆转,起伏极大,行水驶船,全在机警老到,必要时的出声招呼,应视为当然之事,老艄公如此历练,竟然也有此疏忽。
洁姑娘原来手抓篷索,急切间使劲一抓,整个身子贴在了帆柱子上,诚然是稳住了。
可怜的是彩莲,睡得正香,事发的一霎,简直无从防范,一个咕噜,直由椅子上滚了下来。
——却是有惊无险。
袁菊辰的一只脚,不缓不疾,忽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轻轻一踏,便自定住不动。
非仅此也,他还是手脚并用。
脚下施展,手上更不闲着,却似更要快上一筹,那一半持在手里的剑鞘,突地搭上了潘夫人膝头。
——后者原在椅子上打盹,事发突然,保不住连人带椅,一并翻落江心,却是在袁菊辰妙手一搭之下,化险为夷。
眼前一搭之力,看似轻巧,其实真力内注,以至于潘夫人连人带椅看来固若盘石,直似钉在了船板之上,纹风不动。
随着怒涛的汹涌,“哗啦”大响声里,洒落下漫天的浪花,整个船身,都打得透湿。
乍惊之下,恍若隔世。
怒浪飞卷里,传过来“大黄”的一声哀鸣,谁也不曾留意到,那一条黄狗,竟然落在水里。
“啊呀——”洁姑娘惊叫了一声。
叫声未已,袁菊辰已自船上飞身而起,直向波浪汹涌的疾流间落身而下。
一起即落,浪花飞溅里,有如巨鹰天降,只一下便操住了大黄的颈上项圈,“哗啦”一声,大片水花飞溅里,已落回船上。
这一手轻功提纵功夫,全凭一气连施,极是难能,直把船上各人看得目瞪口呆。独脚龙王
船身乍沉又浮,哗啦啦溅飞起万点银星。
却于这一霎,一条人影,陡地自船尾抢身而近,大吼一声,手上长篙怒蛇般直向袁菊辰背心刺到。
事发仓猝,简直出人意料。
怎么也不会想到,船上的老艄公,竟然野性大发,猝然间向袁菊辰施出杀手。
双方距离如此之近,那杆长篙足有丈许来长,一经抖出,即行临近。
偏偏袁菊辰周身是眼,却在洁姑娘再次惊叫声中“哧”地转过身来。
回身,现腕。“噗”地一把已攀住了尖锐雪亮的篙锋,那样子真险到极点,差在毫厘,即把他刺了个透心穿。
老艄公这一篙劲力十足,趁虚而入,满以为十拿九稳可以得手,却料不到对方如此滑溜,回身一攒,力逾千斤。
双方力道俱称巨大,一经会合连施之下,直把鹅卵粗细的一截篙身,咯吱吱变成了一面大弓也似。
老艄公越是用力,越不能得逞,抖颤颤的长篙,眼看着即将折为两截,对方长身少年却似钉在泥地里的一截钢桩,动也不动一下。
“好个……小子……你……”
一霎间,老艄公那一张漫长胡子脸,涨成了紫酱颜色,力道连施下,足下轻舟滴溜溜在水面上打转不已,隔着一截长篙,双方竟成了胶着状态。
“认栽了吧,从一上船,我就认识你了!”袁菊辰炯炯目神,眨也不眨直向着当前的艄公盯着:“你的那两手,在我眼前耍不开。不用说跟刚才的两个也是一路的吧?”
老艄公嘿嘿连声冷笑不已,头上的一抹子头发,刺猥似地直立着,圆睁着的一双火眼,衬着瘦削的长脸,满脸胡髭,真个“狼”样的狰狞。
“你……小子又算老几?”老艄公脸现青筋地道:“一个初出道的雏儿……不知天高地厚……你爷爷叫字号的时候,小子你还在穿开裆裤呢!乘早跳江吧,还能落下个全尸!”
话可是说得够损。
一口豫西腔调,那么高瘦魁梧的身架子,较之袁菊辰可也并不含糊。
船身在二人巨力踩踏之下,犹自在团团打转,转着转着,可就碰着了左面插天石壁,“砰”地发出了一声。
却在这一霎,那一杆坚逾精钢的长篙,吃不住二人手上劲道,“咔嚓”折为两截。
把握着一瞬良机,老艄公状似飞鹰地已掠身而起。
“噗噜噜——”
强大的衣袂荡风声里,老艄公手里的半截长篙“白蛇吐信”,嗖然作声地已点向袁菊辰前胸。
袁菊辰冷哼一声,身子霍地向左一闪,右肩方沉,手上长剑作势欲起的一霎,对方却似已得了先机,不待招式用老,即行收招换式。
一式“潜龙升天”,硬生生把前扑的身子拔起来一丈四五。
好轻巧的身子。
随着老艄公下坠的身子,单足微曲,不偏不倚恰好地落在了帆桅顶尖。
一阵子船身打颤,连带着老艄公的身子也跟着滴溜溜连连打转,却是危而不坠,险中偏安,左舞右摆里显示出一手“风摆残荷”绝活儿。
紧接着杆尖儿上的老艄公发出了沙哑的一声狂笑:“这就难怪了,足下施展的是‘紫流江派’身法,西山老袁是你什么人?说出来咱们也攀个亲家!”
“那倒不必了。”
袁菊辰随手把半截断篙丢向水里,却把一口寒森森长剑抽出剑鞘。
一霎间,他脸现杀机。
对方这一式“潜龙升天”连带着“风摆残荷”身法,确已是炉火纯青,陡然间使他记起了一个人来。
正为如此,他也就越加的不敢大意。
仰首当空,袁菊辰越见阴沉:“我这双眼睛还没有花,你们果然是一伙的,看起来,你们这十三把刀全出动了,独脚龙王解七,我认识你了!下来吧!”
“哈——”
乌鸦样的一声怪笑,紧跟着眼前人影翩跹,解老七已经下来了,真个晴空飞羽,轻到无以复加。
野渡无人,轻舟自横。
却是那滔滔河水尽势西流,日以继夜,淘尽了千古岁月,多少人间豪杰?
三个女人不用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倒是洁姑娘的一份小心,生怕船翻了,大家伙葬身鱼腹,惊慌中不失镇定,死抱着一截舵把子,任凭船身打转,死也不松。
她的一双眼睛却也没有忘了,泪汪汪一个劲儿地直向袁菊辰瞅着。
俱在不言中了。
皇天有眼,神灵保佑……水遁
“打人一拳,防人一脚!”老艄公直视着对方,一双眸子鹰样的凌厉:“不错,我就是解七,阎老大已叫你伤了,还有十二把刀,一个一个地打发吧!够你忙的。”
果然是解七。
此人绰号“独脚龙王”,却非无因,一只右腿自幼即练有“铁扫帚”的横功,站起来一柱钢桩,有“入地半尺,横扫八桩”之能,断断非比等闲。
在十三把刀里,他行“七”,外人即以解七称之,以实力论,在十三把刀里,虽非个中翘楚,却较为首的阎老大尤狠十分。
“扑通!”抛下了手上断篙,解七的一只右手直探向前胸腰侧,“唰啦啦”耀眼生辉,一条“十二节亮银软鞭”,已撤在手上。
“紫流江身法,已是江湖绝学,施出来叫俺姓解的也开开眼!”
亮银鞭“唰”地抡向左手,身子骨滴溜一转,已到了右面船舷。
夹着船舱,有一条小小过道。
两个人各踞一端,颇似狭道相逢。
袁菊辰一声不吭地向对方望着,像是蓄势以待。他已设想出对方的狠毒居心,尽量思考着应对之策,以期出剑奏功。
船身犹自在徐徐打转,洁姑娘的一双眼睛,已经完全被船上的两个人所吸引,再也无能兼及其他。
“独脚龙王”解七忽然向前抢进了三步——也就止于此了——打对方袁菊辰那里传过来一股寒森森的劲道,一时隔阻住他的去势。
解老七心里有数,愈是有功夫的人愈能体会,便是一种“练家子”所谓的“混元真气”,功夫的高下,其实不待真个刀剑来往,常常只是气机的一触,即能测知。
除非是麻木不仁的白痴,解老七焉能心里没数?但是钢刀既出,实难入鞘。
“嘿嘿……不含糊呀,小子!”
嘴里尽管奚落,心里却是有数——一个拾掇不下来,一世威风,即将要丧失在对方这个后生小子手里,更有甚者,一条老命,是否还能保住,可就大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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