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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东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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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这良乡地面,京畿重地,一向治安良好,却怎么会……也不知是哪里的毛贼?”

洁姑娘在一旁忍不住道:“什么毛贼这么厉害?分明是有人想置我们母女于死地……”

潘夫人轻嗔道:“你不要乱说!”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后者脸上一红,默默地垂下了头。

“噢……”

“大老爷不要多疑,小女口无遮拦,当不得真的!”潘夫人凄然动容说:“我们母女落难之身,如今一无所有,谁又会加害我们呢!”夜店

唐大老爷前前后后在客栈里走了一圈。

临去前,呼来客栈主人,特别嘱咐了一番,留下两个捕役负责戒卫,这才抬着李福尸身去了。

时间是黄昏时分。

张厚陪同押护尸身还没有回来。

老仆潘德却又病倒了。

——他岁数大了,身体原就不好,昨天夜里连惊带吓的这么一折腾,可就犯了病,所幸有个儿子潘恩在身边服侍,延医煎药,格外辛苦。

夏嬷嬷掌灯进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

烛光摇曳,把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朦朦胧胧,摇摇晃晃,更似无限凄凉。

潘夫人和女儿正在吃饭,她只吃了半碗面条,就放下了筷子,眼巴巴地看向夏嬷嬷。

“张头儿回来没有?”

“还没有!”夏嬷嬷说:“他们是结拜的兄弟……怕是还有一阵子耽搁。”

“潘德的病呢?”

“正烧着呢!”夏嬷嬷坐下来叹了口气。

洁姑娘接着道:“不是说要扎针吗?刚才我看过了,烧得好厉害!”

夏嬷嬷说:“扎过了,郎中说他的病是‘紧头风’。头上有伤见了风,心里又有火毒,一天半天还好不了,这可真麻烦!”

潘夫人点点头,苦笑道:“真是没有法子……我记得他老家是……”

“河南府。”夏嬷嬷说:“我看……要不然就叫他们……”

潘夫人叹了一声:“叫他们留下来吧……还有你,张管事的,年纪都大了,都别跟着了!”

夏嬷嬷愣了一愣,欲言又止。

潘夫人说:“我刚才也想过了,到山西去,我们是投靠人家,这么多人也说不过去,再说这一路上太危险……你们也都看见了……往后一路,可保不住危险生事!”

洁姑娘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走向窗前,向着院子里静静坐着。

一想到离开这些昔日共守的老人家,她心里真像是刀子在割一样的难受。

“先到潘德老家去住着吧,以后我们安定下来,再来接你们回去……”

潘夫人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夏嬷嬷道:“你、张管事的、潘德父子两个都留下来,以后我们定下了你们再回来!”

夏嬷嬷什么话也没说,想着心里难受,掏出手绢擦着眼泪。也只好这样了,路上不太平,侍候不了主人反倒给主人添麻烦。能够在潘德家里先住下来,确是一条万全之策。

这么一来,潘氏母女身边便只有三个人了,丫环彩莲,张厚和袁先生。

彩莲自不用说,当是洁姑娘的陪房丫环,张厚是李老大人暂时打发过来的人,还要回去,袁先生呢,他原本是潘家的客卿,更不会在山西洪家住下去,一家人便这么无情地分散开了。

夏嬷嬷找着了张管事商量,把夫人的意思转告了他,张管事生就胆小如鼠,一路上早已吓得神魂不安,夫人这个决定,正同皇恩大赦,心里虽难以割舍,为大局着想,也只好如此。

他们两个随即去看生病的潘德,把夫人的打算告诉了他们父子。

倒是那位袁先生,独个儿倚门而坐,没事人样的,长长地伸着两条腿,悠闲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大黄狗不用说,就趴在他身边。

月色如雾,闪烁着一树的银杏泛着亮光。

彩莲打个灯宠,从对面走来,远远站住。

“袁先生还没歇着吗?夫人请你过去一趟……”边说边自后退,她实在怕那条大黄狗。

他随即站起来,狗也站起来。

“你留下来!”袁菊辰说。在狗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大黄就又趴倒下来。

潘夫人说:“我请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袁先生你看这些杀人的人是哪里来的?”

袁菊辰想了想,说:“来人的武功很高,既然连李侍卫都不是敌手,而遭了毒手,我猜想这些凶手,是朝廷下来的……可能是来自东西两厂。”

“啊!”洁姑娘吓了一跳,插口说:“是锦衣卫?”

“很可能!”

“只是,”潘夫人说:“他们的目的是我们母女,却是没有得手,你看他们会就此甘心?”

“大概不会……”

“那意思是说,他们还会再来?”

袁菊辰摇摇头:“暂时不会……”

“为什么?”

“因为这种暗杀手段,不宜公然行施,这次李福的死已惊动了很多人,又惊动了官府,这大概不是他们所乐意看到的……”

潘夫人微微点了一下头,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

“你说得很对,大人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刘瑾和马永成这班人,平日坏事做绝,却是表面极要面子,更怕御史老爷的参奏……”

袁菊辰说:“虽然如此,他们却不会就此甘心,而且,眼前我们却不能留在这里……”

洁姑娘张大了眼睛:“为什么?是因为唐知县……”

潘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小声唤道:“你又乱说话了。”

“姑娘说得不错!”袁菊辰道:“是他!”

“唐知县?”潘夫人说:“他……难道会……”

袁菊辰摇摇头说:“事情还有待证实,不过,这个人神色可疑,我担心他有异心,借故把夫人母女扣留,转而向上方请示发落,详情是不是这样,很快就知道了。”

潘夫人“哦”了一声,神色变了一变。

洁姑娘看着母亲,点头说:“袁先生猜想得很对……这个唐知县我看他也是个很工心计的人……娘!你可小心着点儿……不要上了他的当。”

潘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袁菊辰苦笑道:“我们娘儿两个,如今是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害我们的性命?这又为了什么……”

说着一时垂下了头,忍不住淌出了眼泪。

洁姑娘说:“张厚怎么还不回来?他回来就好了……”

“我有点担心,他回不来了!”

“什么……”洁姑娘一惊:“你是说张头儿……”

潘夫人也似吓了一跳。母女二人用不胜诧异的眼睛向他望着,显然是大惑不解。软禁

袁菊辰说:“我只是这么猜想而已。”

接着他叹息一声:“希望我是猜错了,夫人与姑娘请想,如果这位唐县令有心扣留你们,像张厚这样的人,他们自然放他不过,如果今夜他不回来,便是不妙了。”

潘夫人愣了一愣:“你真的这么以为?”

“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袁菊辰说:“这个念头我已经跟张厚说过,劝他不要去,可是他不听……不过,我转念再想,张厚是李老相阁身边的人,唐知县即使有心向刘瑾邀功,目的只是夫人与姑娘,却未必敢公然杀害他的性命。”

潘夫人点了一下头,神色稍微缓和。

她说:“他们两个是李老大人身边的得力侍卫,只是派来暂时保护我们而已,李福已经死了,要是张厚再有意外,我们就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张头儿难道真的回不来了?如果这样,我们可怎么办?”

洁姑娘轻轻拍着母亲的背:“不会的……不会的……娘,你放宽了心,袁先生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袁菊辰刚要说话,丫环彩莲匆匆进来道:“衙门里来了人,要见夫人。”

来人是县衙门的一个姓方的“典史”,俗称“四老爷”。

“小人方召,给夫人、小姐请安。”

一面说,这位方四老爷向着潘氏母女深深一揖请了大安。

潘夫人拿眼睛看了袁菊辰一眼,讷讷道:“方老爷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吗?”

方典史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在各人脸上转了一圈,耸动着一双过黑的眉毛,笑了一声才说:“有件小事奉大老爷之命,来知会一声,府上的那位张爷,因为李爷的丧事,暂时不能回来……总还有一两天的耽搁。”

潘氏母女闻听之下,俱都吃了一惊,由不住一齐向袁菊辰望去。

方典史嘿嘿一笑:“我家大老爷怕夫人小姐挂念,特别要我来知会一声。请夫人小姐不必担心,只管好好在这里住着。大老爷特别差派了本县的钱捕头,来听候差遣,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向他招呼就是。”

说着回头向外招呼道:“钱头儿,你进来一趟。”

外面应了一声,一个矮小干枯、身着长衣的公门捕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向着各人,大声唱喏,随即走向门边。

方典史特别指明了潘氏母女向他关照说:“潘夫人、小姐还要在这里住几天,你多操劳,负责照顾吧!”

钱捕头应了一声,含笑一揖,便自转身步出。

方典史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起身告辞。

临行之前,特别注意了袁菊辰几眼:“这位是……”

潘夫人说:“是我们的一门远亲,袁先生。”

袁菊辰抱拳道:“方老爷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好说、好说。”

说时,便迈着八字脚向外步出。

隔着窗户,远远地瞧着他正和钱捕头咬着耳朵,不时地回过头来向这边瞧上一眼。

潘夫人怅惆地看着袁菊辰说:“真让你猜对了,他们扣下了张头儿……他要不要紧?”

“不要紧。”袁菊辰十分镇定地道:“张头儿的性命不必担忧。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倒是我们这几个人却要早作安排!”

“我们?”潘夫人苦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快点走,离开这里?”

“不错!”袁菊辰说:“越快越好!”

“可是怎么走呢!”洁姑娘说:“我们已经被他们看住了,刚才那个姓钱的,另外还有两个……”

袁菊辰微微一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大行家

马车快要离开的时候,夏嬷嬷第一个忍不住哭了起来。

“夫人、小姐,你们多保重吧!”

潘德父子也不禁眼泪汪汪,他们分别都向夫人、小姐叩头告别。

张管事最后上车,登车前紧紧握着袁菊辰的手,一再地关照嘱咐。

“老弟,一切你多操心了,到了地头,想着给我们捎个讯儿来……夫人、小姐那边……你就……你就……”

说着说着,他也抽泣起来,一面用袖子频频拭着脸上的泪。

两名捕快,左右各一,钱捕头和方典史也都出动——后者得讯请示之后才来不久,对于离开的四个人虽不曾阻止,却很注意,总算没有特别刁难,顺利放行。

时间约莫是正午时分。

现在只剩下了四个人。

潘夫人、洁姑娘、彩莲、袁菊辰。外加一条狗——大黄。

彩莲和洁姑娘都哭肿了眼睛,潘夫人脸色一片苍白。

比较起来,到是这个袁先生心情够宽,很看得开,脸上看不出一些悲伤的表情,至于内心是否如此?可就不得而知。

银杏大树在阳光照射下,泛射出一片刺目白光。时有小风,引动着一地的光彩迷离。

潘夫人觉着累了,彩莲扶着她上炕去躺一会儿。

袁菊辰有所示意地看了洁姑娘一眼,起身告辞。

洁姑娘送他出来,在门口——

“袁大哥……”

“请转告夫人,准备一下,今天晚上我们要走了!”

“今天……晚上?”

一眼瞧见那位钱捕头就坐在那边树下乘凉,洁姑娘顿时把声音放小了:

“你是说,我们……今天晚上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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