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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鹰飞-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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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君直直地站在道中,等候着他的回话。
一刹那间东方日出,火红的一轮太阳,蓦地由远处山巅上跃出,大地一片赤红。
向阳君的脸,在面迎着朝阳的一刹那,突地变成了一片血红,壮大的身躯霍地下矮,一阵子紧而密的骨节响声,由他身子里传出来,那双原本就充满了炯炯光彩的眸子,更有神采了。
他一人当道而立,面对着达云寺正殿庙门,真有一夫当关,万夫不敌的气势,手中那一口连鞘长剑,霍地插入地面,剑鞘点石破土,直入一尺有余!
在他强力目光监视之下,金杖大师来到了大殿门前。
由于双方距离尚远,他们倒不愁对话会被向阳君听见。
金杖快步来到殿前,与住持摩云大师取了个正面照脸。
摩云大师悲愤地道:“这是怎么回事?金锡他……”
金杖和尚眼睛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住持师兄……”金杖目蕴热泪地道,“金锡师兄他已经死了……”
“你?”摩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师弟……你们太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摩云说话颤颤的,两行老泪情不自禁地由眸子里淌了出来。
“这件事都怪贫僧师兄弟一时贪功心切……”金杖讷讷道,“尤其是金锡师兄……属下劝不住他,只好冒险陪他前行,结果却……唉!”
“糊涂——糊涂……”
事到如今,责备也是多余了。
摩云老和尚抬起了海青色的袖角,揩了一下脸上的泪,讷讷道:“你们不信我的话……这个人岂是轻易招惹得了的,现在他意若何?”
“住持师父,”金杖神色至为凄苦,“这人执意要寻掌寺方丈,属下被迫带路。”
摩云大师面色一沉道:“这件事如何使得?”
他微微一顿,沉声道:“这件事全寺上下也都知晓,众怒难犯。你不妨转告这个向阳君,他如果坚持己见,可就会遭遇到全寺二百名僧众全力对击了。”
金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住持师父如果认为那厮不敢造这个杀孽可就错了!”
摩云大师不禁一愕,道:“你的意思是……”
金杖黯然地点了一下头:“事情正是如此,这厮要卑座代其传言,各弟子让路者生,阻拦者死。住持师父,你看这件事如何是好?”
“好孽障,”摩云大师脸色一片铁青:“这么说,这厮是决心与全寺为敌了?”
“正有此意——”
“无量佛,”说话的是一旁年届耄耋的两位长老之一,边说边向前跨了一步。
长老生就瘦削的一张长脸,双颧高耸。因他年岁过高,平素坐禅把一截上躯都压弯了。他与另一长老,乃是这庙里辈份最高的长老,一向坐塔不问外事;如今大难当头,却不得不出来问问事情了。
从体型上来看,二位长老大有区别,一个瘦骨磷峋,一个却胖似如来,是以这庙里也就舍弃他二人原有的静禅、静安法号不用,而以胖、瘦代之。
那么,眼前说话的这个就是瘦长老了。
听见了瘦长老的佛号,摩云大师亦不得不回身合十恭敬:“弟子恭领长老训诲,请长老赐教!”
瘦长老双手合十,喃喃宣道:“南无阿弥陀佛,住持师父,这件事对本寺关系太大。达云寺二百年基业,不可毁于一旦,你要慎重处理。”
摩云大师长叹了一声,道:“长老何须关照,卑座岂有不知之理,只是这件事……太难以周全,请长老赐以良策才好。”
瘦长老慨叹一声道:“静虚师弟,为本寺开先辟后、光大佛门之人,万万不容来人欺凌。只是这人又是如此彪悍,如何避重就轻,使本寺弟子不受伤害,却是你的责任了。”
胖长老听到此,喃喃宣道:“吾佛慈悲,无量佛,善哉……善哉!昔有恶汉南虎,来至普陀山太渊寺寻仇生事,太渊寺方丈原是精武之人,因观诸来人杀气甚重,于是诱其至大殿,观诸宝相,复令寺僧焚香诵经,高唱大悲录。南虎目睹之下,顿生仟悔,竟然于佛前放下屠刀,自承罪状。太渊方丈,当得上智珠在握,吾佛恩典之人了。住持师父何不如法炮制,借无上佛法,俾使此顽石点头,岂非一大功德?”
一口气说到这里,胖手合十垂下头来,两颊肥肉高高隆起,活生生的一个老胖弥勒形象。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胖长老一身肥肉打着颤,“依老衲看,这件事是事不宜迟了。”
摩云大师听了,简直啼笑皆非,想不到事情到了眼前这等地步,胖长老竟然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长老此言差矣,”摩云大师冷冷一笑,双手合十,顶礼道,“你老用心慈善,却不知来人心如铁石。长老也许不知,金锡师弟,以及培达、培岳……都溅血在此人手下,来人果真是心钦佛门之人,焉能如此?所以想用佛心感化他,万万行不通。”
胖长老顿时神色一变:“什么……金锡……金师弟,他……他已经……”
瘦长老忽然退后一步,道:“啊?”
各人乍然惊顾之下,才发觉到向阳君已立在面前不远。
旭日东升,渲染得大殿前后一片通红——而这个人——向阳君的脸,则是红上加红,既像涂了一层红颜色,又像喝醉了酒。
他当然不是一个醉汉,是活生生的、精神抖擞的一个侠士。
灼灼光彩的一双眸子,充满了无限杀机。当他用这双眼睛扫过面前时,凡是与他眸子接触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和尚!”向阳君的眼睛落在了金杖脸上,“你交涉得怎么样了?”
金杖和尚尴尬地一笑,偏头看了一旁的摩云大师一眼,后者干咳一声,上前合十道,“金施主,且先不要动无名之火,兹事体大,敝寺却要与施主商量一下。”
向阳君浓眉一挑:“老和尚,如果在下记忆不差,记得与你已经有过约定。是你这个贼和尚毁约;若非我有备于先,此刻焉得会有命在?你既食言无信,就怪不得我金贞观手下无情,大开杀戒了。”
摩云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金施主未免逼人太甚了。敝寺方丈确实不在寺内,施主你要老衲如何向你交待?”
“嘿嘿!”向阳君那双眸子几乎喷出火来,“金某再也不信你的话了,静虚方丈在与不在,我要亲自看过才能断定。你且闪开!”
向阳君话声一出,右掌轻起,直向着摩云当胸击了过去。
摩云大师猝然一惊,迎合着对方的掌势,双手同出,用推窗望月的架式向外封出。
只是双方力道不成比例!
摩云虽然是同出双掌,却是挡不住对方看似随便的一击。两种力道互迎之下,即见老和尚脸上一阵子充血,身子霍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饶是如此,仍然并不能平下对方所加诸的这股力道。只见他身子挺了一挺,“哇”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目睹者,无不大吃一惊。盖因为这个摩云和尚在本寺身尊位高,当今老方文静虚已有倦勤之意,寺内一切重要烦杂事务统统归他总负其责。摩云和尚本身佛业高超,宿根又深,久孚盛名;一旦静虚老方丈坐塔归隐,毫无疑问,他便是方丈的继承人。
有了以上这几层原因,这一刹,当众人目睹着摩云大师负伤,无不既惊吓又愤慨。数十名少年弟子一声喝叱之下,蓦地一拥而上,将这个冒失伤人的练家子“向阳君”团团围住。
是时,金杖大师眼看着摩云负伤,亦是既怒又惊,慌不迭上前一步,一把搀住了摩云大师。
“住持师兄,你怎么样?”
摩云大师喷出了鲜血,手按前胸,瘦躯一阵子抖颤,霍地张嘴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一口血,却比前一口厉害多了。像是一根血箭,足足喷出了三尺多远。紧接着,他的身子弯缩下去,左右摇晃不已。
金杖扶他在一张板凳上坐下来,见摩云大师脸上像是喝醉了酒,染了一层红晕。
“你……向阳君,”摩云大师抖得那么厉害,“你竟敢对老衲施以毒手……你……”
向阳君冷笑道:“金某人言出必践,是你食约于先,何怪我手下无情?不过,老和尚,你还死不了,且回到禅房躺上一百天,看看是否能够复元?这会子说多了话,却是对你无益。”
摩云大师在急怒之中,本欲作势站立起来,听到这里,忽然闭口不言。显然,他知道对方所言不虚,便长叹一声,闭目不语。
站在他身旁的金杖听到这里,忽然一惊,怒目看着向阳君,道:“你……住持师兄与你何怨何仇,你竟然下此毒手!这么说,你莫非伤了我师兄的六阴伏脉?”
向阳君冷哼了一声,点头道:“倒看不出来你这和尚还有些见识……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快把他搀下去吧。”
摩云大师听到此,一阵急怒攻心,只说了一个“你”字,当场晕了过去。
金杖忙令人将摩云抬下去,形势的演变,似乎发展到了势将一拚的地步。
“向阳君!”金杖抬起头,铁青着脸道,“你未免欺人过甚,你想搜寺不难,但先得把我们打发了。”
他话声微顿,紧接着厉叱一声:“来呀,摆阵侍候!”
金杖的话一出口,众弟子一声断喝,倏地散了开来!
为数将近二十名少年弟子,在同一个时间里站好步位;二十日沙门戒刀,也在同一个时间里出鞘。这一刹那,当真称得上雄壮可观。
观诸眼前二十名沙门弟子所站立的位置,以及所掣出的刀势,呈莲花形状,妙在二十名弟子动作划一。
但见各弟子人手一刀,同时以左手托着右手刀下,刀尖都是朝上,对正了鼻梁。
朝阳春煦,一片光炫耀出森森的杀气。在此凌晨,地当佛门禁地,背映着巍峨的大雄宝殿,实在是极见势派,更似有无限磅礴气概!
后殿当当响起了一片钟声。
无数白鸟,由山洼里冉冉升起。
气氛是那等庄严、宁静而又充满了碎人心魄的杀机。
莫怪乎,就连向阳君这等铁血汉子,在目睹及此的一刹那,也为之呆住了。
他面对着这等庄严气氛,一时使得他心情大见犹豫,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胖一瘦两位长老,却于这时一左一右走到了向阳君眼前。
“无量佛,善哉,善哉!”瘦老双手合十,道,“施主,你可是心虚了?”
胖长者单手打着问讯:“阿弥陀佛,佛主慈悲,施主你还是早早丢下手上杀人的剑,老衲领你到后殿,许你成佛之愿去吧!”
向阳君剔眉张目,冷哼了一声,道:“金贞观行闯江湖,一身是胆,只问是非,不计成败生死,一身臭皮囊,随处可抛;如能葬身在你们这达云寺大雄宝殿,更称得上是祖上有德。两位长老,速速给我闪到一旁?”
胖瘦二长老神色一懔,互相对看了一眼。
胖长老挺了一下肥胖的肚子,嘴里又宣了一声佛号,即道:“老衲二人皆是稚龄进寺,如今已是春秋九十之人。这达云寺就是老衲的家,施主你要多造杀孽,也罢——”
胖长老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银眉频眨,道,“无量佛,善哉,善哉!施主要是坚持为恶杀人,就请将老衲二人先行杀死;否则,万万容不得你这般横行。”
瘦长老频频点头道:“师兄之言诚是,向施主,你就成全了我们两个吧!”
艳阳下,两个老和尚实在是太老朽了。
也许是因长年闭户坐禅、鲜见阳光之故,他们的肤色都过于苍白,而且皱纹极多、重重相叠。瘦长老鸡皮鹤发,胖长老痴胖松弛,都留着长长的指甲,没精打采。看上去,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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