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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轮侠影-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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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钱,心颇欣幸,接口笑道:“周先生牌品果然真好,明天我请客,能赏脸么?”何太太刚答:“明后天俱有人定下,且轮不到你呢。”元荪慌道:“明天我还有事,过几天我借筠姊这里回请吧。”筠清问道:“三弟初来,有好几位姊妹都要请你,准备多天,先在我这里见了面,由明天起改在各人宅里,你真有要紧事么?”元荪不便明言老母将到,答说:“明日有要事须去天津,办完事至少也在五天以外。”刘太太呆了一呆道:“周先生却不好意思骗我们哩。”元荪答说:“哪有此理。事完一定奉扰好了。”筠清也说:“我这兄弟一向不会瞎说,好在早晚一样,就请何家二姊当众说明改期吧。”小何太太笑道:“你真会代我打算盘,看得我姊妹这样小气,多请一顿饭也请不起。周先生要去天津,不会等他回来重请吗?打退堂改期多不好意思?”刘太太道:“你不改期我也不扰。”小何太太问是何故,刘大太道:“我连日不舒服,一个打不动拗了台脚,岂不又要听你喊冤?”小何太太俏骂道:“我就恨你这张刻薄嘴,我不过说着玩,真是那样小气的是吗?明天你敢不去试试。”筠清见大家坐在桌上斗口,笑道:“你们二位不是要抽烟吗,怎只打嘴架不走了?”刘太太随道:“走,我们到花园里谈天去。”说时面向何太太,媚眼却朝元荪微微一瞟。元荪会意,心又一动,可是一则当时不便跟去,二则对方有夫之妇,又在义姊家中,就说心有把握不生邪念,男女有别,到底不应亲近,便点了一支烟卷走向另一桌绿华身后看打牌。
绿华回顾元荪在侧,笑道:“我听说三哥一家赢了么?”元荪看人照例不甚留神,以前三次和绿华相见,只觉她生得美秀,并未十分留意。这时站在身侧,细一领略,才看出她容光照人,其秀入骨,装饰又极淡雅,爱好天然,宛如姑射仙人一尘不染,纯然一片天真,别有一种少女风华,迥非一班庸粉俗脂所能比拟,不禁把昔年筠清的亭亭倩影重又浮上心头,方有此胜于彼之感,闻言笑答:“对了,我一家赢。刘大太不舒服,牌没打完,真不好意思。”小何太太道:“输赢总有,有什相干?七妹一家输,周先生手气好,替她打几副吧。”绿华笑道:“时候还早,输倒没有关系,不过我要办点事情,偏生阿姊又陪刘太大她们到花园里去了,三哥代两副吧。”说时,绿华正连了一个平和。元荪笑道:“阿妹连完庄我再代吧。”绿华道:“我等不及,三哥打一样,该连庄总需要连的。”随起相让,元荪接手坐下,头牌便连一个平和,断么两番,众人方说:“周先生手气真好,若再打还赢得多。”元荪见绿华面前筹码,如非庄上和这两牌,二百元已快输光,心想她寄居姊家,就筠清多么友爱,钱总没有别人方便,但盼多连两副大牌给她赢回才好。第二牌庄便加了二十和底,起牌一看,除却一对发财,一个边七万搭子,余者惧是单张和红中、白板、野风之类,九幺数又不够。王太太知刘、何二人交深恐有话说,没同去花园,也在旁看牌,笑道:“周先生这一庄怕保不低了。”元荪心想,反正不想能,便把大牌扣低不打。那案连摸东风成坎,红中八九万成对,一会连碰八万红中,听九万发财对倒,对家郑太太正拆七九万,一下和推,东风又是门风,变成五番,满贯都用不完,一牌便赢回小四百筹码。第三牌下庄之后又连和了两副两番,不到一圈工夫翻回本,还成了赢家。绿华回来一看,笑道:“三哥真有本事,我下次打牌,只一输,便装有事,请三哥代表好了。”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元荪连和大牌,恐人不高兴,忙起让她,绿华便坐了下去,由此牌风便转,又和了三四牌。元荪正看得有兴,忽见女仆来说:“太太请三爷到花园里去。”元荪转身刚要走,绿华唤道:“军师不要走啊。”元荪答说:“阿姊喊我呢。”绿华回眸笑道:“那你快去快来吧。”元荪见她人明眸皓齿,一笑嫣然,实实不忍拂她,又无不去之理,只得答道:“我想许是有什话问,说完了话我就回来。”绿华笑道:“那你就去吧。”元荪又立了一会,看她打完这牌才往花园走去。一进园门,正遇筠清走来,便问:“阿姊唤我何事?”筠清道:“不是我找你,是刘太太要找你谈天,你进去敷衍一会吧。明天有什要紧事,真去天津么?”元荪悄答:“娘明天到天津,我接去。”筠清道:“寄娘来你昨天怎不肯说?今天来得这晚,客又到得大早,好些话都没机会和你谈。”元荪道:“我也是今早才接的电报,来迟便为此事,我在客边,一切从俭,最好连姊夫暂时都不要提,等天津回来,把家搬好,和你细谈一回,再请你和妹妹见娘去。”筠清道:“寄娘来承德不知道了么?”元荪道:“姊夫还不知道准日子,他事又多,哪能想到,千万等我回京见面再说。你既认我作娘家人,不要叫人家看出寒伦相来。”筠清略微沉吟,见女仆迎面走来,便道:“我知道了,她们在吃烟屋里,你先代我陪一会吧。”元荪应声,便往书房走进。
刘太太和小何太太正在承德烟榻上对灯,见元荪走进,同起让座。刘太太笑道:“你阿姊不在这里,是我们请你来的,阿要到榻上横一会?”元荪答说无须。一看那烟榻也是主人定制,乃是两具形如旧式美人榻的长沙发,一头是枕,一边是六七寸高厚。三尺半长的靠背扶手,空出一边和另一头,两榻正反相对,当中有两尺来长一个长方形小几用玻璃砖作面,四边设有寸许高白铜栏干,当中摆着一个紫檀螺钢雕花的大烟盘,一盏特号晶罩,整块云白铜雕刻的大谷烟灯,一切烟盒、烟灰缸、烟杆、打板、水盂之类不下十四五件。除杆于是铜质镶珠外,不是金玉晶翠,便是精巧细瓷,近枕一头有一带展挖孔小阁,上设枪架,连大带下共有七格,孔内嵌着十余个极精贵的各色烟斗,其他还陈列有好些小巧玲珑的玩具。烟盘内,下手一技色如蜜蜡,白银头尾盖化,镶嵌珠翠宝石的广竹长枪,拿一技蛇总管也足是一对七把坐的长枪,架子上还放有一枝,连下手竹枪均似主人常用之物,刘太大用的是枝虬角镶金头尾的坤枪。榻系皮质,上铺锦茵。烟几之前另有靠背短沙发嵌在两长沙发的中间。灯明如雪,满烟盘珠光宝气,掩映生辉,加上这两个美艳如花的少妇左右横陈,笑语如珠,越觉满室生春,富丽已极,令人心怡目醉。
元荪见室中除了烟榻两旁各有一短几外,余者都是陈设,并无别的坐处,心想那短沙发在两张榻之中,一边一个少妇躺在那里,手足隔甚近,又只有靠背,并无扶手,直似男女三人挤凑在一起坐卧,觉着形迹太密,男女不便,回顾室中女仆未在,想到外间另找一把椅子旁坐。刘太太一面往下重又卧倒,一面将脚微伸,朝榻前短沙发一点,笑道:“又没外人,三弟这里坐坐好谈天。我和阿姊亲姊妹一般,我们把你看作小弟弟一样,有什客气?”灯下容光本更娇艳,元荪听她忽然改口,眉梢眼角透有情致,比初见时又加了两分亲密,再看到那翘起让坐的一条玉腿,一双又薄又细的长统肉色丝袜贴肉紧绷其上,里外一色,通体更无一条皱纹,仿佛裸露在外神气,玉肌丰盈圆柔,腿却细瘦,加上那一双胫时丰妍又薄又瘦的双足,越发好看动人,明知不应如此亲密的,竟情不自禁含笑点头,走了过去坐下。
小何太太笑问:“三弟,玩过这个没有?”元荪笑道:“家母近年多病,日常也抽两口。我在南京曾代家母烧过烟,却是一口没抽过。”小何太太立起让道:“方家烟好,你抽一口尝尝?”元荪方答“不会”,刘太太忙拦道:“三弟年纪轻轻,二阿姊怎么叫他抽这个?”小何太太笑道:“我不过请他尝尝,一口半口难道就上了瘾?”刘太太道:“一口半口不要紧,这句话不知害死多少好人呢。想我娘家也是书香世家,只为光复以后阿爹不肯做官,闲在家里,我娘自来多病,先也是听有瘾人劝,一口半口把它抽上。阿爹日常无事,因和阿娘感情好,躺在灯盘里看书、谈天陪她,日子一久,遇上头痛腰酸,我娘总劝他拔个尖,没有半年也就抽上,始而由拔尖改为整口,渐渐加多有了顿头。
“阿爹本喜欢早起,平日又爱栽花、养鱼、养鸟,是个最爱干净会享福的人,等烟一抽上,人也懒了,起也晚了,整天躺在烟铺上和阿娘对抽,休说花园里懒得去,连房门都不爱走出,什么要紧事都交亲友别人代办。记得我那时还小,阿爹未上瘾时,娘虽起得晚,因阿爹以前什事都有一定,午炮一响必定开中饭,妹不好意思不起来照料,还不怎显,及至阿爹一上瘾,渐渐越起越晚,我们这些小孩是时常饿到下午三四点才吃中饭,直和没娘儿女一样。后来我屡次和阿娘说,虽叫我们不要等开饭,先买点心吃,不致受饥,可是全家乱七八糟,花园里各种好花被下人偷的偷,死的死,全都糟蹋了,前半天男女下人全挤在门房里赌钱吃酒,说笑打闹,家里摆设古玩时常不见,爹娘也不十分查问。偶然丢了最心爱的东西,当时唤下人来骂上几句之后也就拉倒,弄得他们胆子越来越大。
“我有一兄一弟,连我都小,年纪最大的方只十岁,本来照我家田产再多几枝烟枪今生也抽不光,但是阿爹上瘾以后人便奇懒,母亲心病越来越多,家务无人料理,家人佃户偷盗拐卖也没精神稽考,只管因循下去,再遇上两次水旱,时局变故,全家一搬上海,添出许多耗费,用的越多,进的越少,为难便变卖田产,自己懒得办,便靠外人,值十个的至多得到三四个,以前尚不够用,如何接续得上?不到五年家当便去了一多半。跟着阿爹阿娘相继病故。按着两枝烟枪一去还有饭吃,偏生阿爹先死,阿娘每日伤心烦闷,便叫我兄弟姊妹三人陪她熬夜。阿哥本不爱用功,阿爹一死,借办丧事陪娘为由,连中学也未毕业便不再上,终日躺在娘的烟铺上给娘烧烟。因为睡得晚,没有精神熬夜,也是和阿爹上瘾一样,由拔个尖、一口半口逐渐变成了瘾。阿娘不久再死,好好一家人就此送掉。底下的事说起来也太伤心。要不然,我也是千金小姐,怎会落到给人家做这个没有名堂的大太?
“我总算是亲眼看见全家老少身受其害的人了。以前两年,你也知道我恨这烟和仇人一样吧,谁知道自从去年年底和老头子吵架,一生气病了起来,胃气老是不好,心想我这人今生今世也没什指望了,家里好烟现成,姊妹淘里见我病老不好,疼得可怜,再一劝说,先也是只抽一口半口。这东西未上瘾时,有点小病真比吃药都灵,只要是好烟,差不多一抽就好。等真上瘾,抽不管事,瘾却比什病都厉害,一辈子甩它不掉,多么有志气、有骨头的人也没用处。我不是不知道,一则命苦心灰,没什想头;二则又有胃病,从来一犯病就抽两口,有时想起心里难过,不愿出门,便拿它解闷,终于仍是把它抽上。中国女子靠男人吃饭的多,尤其像我们这样更是废物,休说上瘾,早点死了倒干净。你看三弟,人是人才,听他阿姊说学问又好,不到二十岁年纪便一个人几千里路回来创业养家,上还有老伯母,下有兄弟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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