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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轮侠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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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昨晚没睡好,不要吵醒他。事已过去,还说什么?少时你跟门房招呼一声,不要对他说才好。”周奶妈道:“好在快走了,不然这人他怎么丢得起?”周母随唤二女仆到屋里去。元称知又有事发生,心想:嫂氏不良,终是女流,不便和她争吵。自来家庭中多有难处,不日起身,仍以不理为是,但一想到此行前途,成败利钝尚难逆料,万一所谋之事不够养家,或是日久无成,老母将来处境必苦,不由又急得满身发热,再也不能安睡下去,立即翻身爬起。

时将开饭,虽是静悄悄的,实则女仆们都在整理饭桌,陈列杯筷。刚掀竹帘,女仆徐妈便喊:“周大娘,二少爷起来了。”周奶妈随由周母房中走出,将脸水打来。元荪正洗,忽见四弟祥生挟了书包气忿忿跑回,进门放下书包便喊道:“周奶妈,快开饭,我肚皮饿。”元荪掀帘低喝道:“老四,你也十二岁了,闹些什么,饭好了还不会开?一进门就喊饿,什么样子?”祥生素畏元荪,忙赔笑道:“哥哥起来,我因为下午要考历史,想早一点去呢。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有要紧话对你说呢。”元荪已缩回头去,祥生随即掀帘走进。元荪道:“你看你这毛法,说话一点条理没有,回来不先见妈去,一点规矩都没有。三弟呢,怎没有一同回来?”祥生道:“他下午考地理,怕考不好,正和同学温书呢。周奶妈今早因为他要考,给了我们一个银角于,他分了六个铜板,买些烧饼和一片板鸭在学堂当饭吃,不回来了。一会就见妈去。你到这来,我告诉你要紧话。”周奶妈道:“四少爷你少乱说,二少爷莫听他,他的话靠不住。”祥生急道:“不是你还想告诉二哥吗,怎又拦我?有的你还不知道呢。”周奶妈便说:“你再乱说我告大大去。”祥生道:“这我不怕,偏对二哥说去。”元荪便道:“我也不会听他的,由他说吧。”

祥生把话一说,原来罗氏见公公一死,知道家况只有日难,没什大望,难得还剩下七八千元遗钱,立即乘乱怂恿丈夫把将过来,借着治丧运灵,以虚报实,干没了一多半。因嫌元荪精明强干,异日恐有违言,并想把下余两千元的少数侵蚀净尽,然后再设法与婆婆分居自过,以免长此负累。心目中本就厌憎元荪,偏生昨日又要了五块钱出门,越发不快。恰巧大姊来信,令元荪北上谋事,惟恐母子不舍分离,想藉元苏上路,借着元苏年轻,不该三朋四友胡乱耗费为由,先向周母说了许多嫌话,回到房里,又把门房当差叫去吩咐,说大少爷已然出门,下剩尽是小孩,谈不到什朋友,以后无论谁来找少爷们,就说太大有话,不许少爷们与人来往,叫他们以后不要来找,也无须进去通报。少爷们如不愿意,就说大少奶说的,不信只管我来问。

罗氏也是续弦,前房遗有一子,比祥生长一岁,同在学堂读书,今早上学,又把许多未尽之言一一告知祥生。元苏素喜面子,最重朋友,从小随父宦游,十一二岁便开始结交小友,并且当日就有世交至友来访,如被无礼之言挡回,脸上怎下得去?闻言如何不气,当时便要去和罗氏理论。周奶妈道:“我今早就听张顺说了,因是太太再三嘱咐,并传活给门房,客来就说少爷有事出门,请他留下地头,少时回来说了自去寻他。等耐过了两天,你一走也就罢了。他偏这样嘴快。多的都忍下去了,何在这一点,算了吧。”元苏想起罗氏种种可恶,因恐母亲怄气,强忍愤怒,气在心里,洗完脸和祥生去见了母亲便开饭。

罗氏自从公公死后,本不常侍婆母同食,早命丫头传话厨房,把饭菜分成两起。祥生忙着吃完,拿起书包要走,行时周奶妈说:“三少爷和大孙少爷都没回来吃饭,大孙少爷每天只大太给三个铜板点心钱,必吃三少爷的,两个人吃那点钱的东西怎么能饱?我怕二少爷起来得晏,单做了三十个包子,内中十五个原打算你们放学回来当点心的,四少爷给他们带去吧。”祥生接了就走。周母饭后回到房内,对元荪道:“你这乳母真好,什事都想得到,你们将来真要好生报答她才对。”元荪道:“那个自然。”周母随催元苏出门,并道:“为免应酬承情,虽不必向各家辞行,你那几处世交至好也该通知一声。”元苏道:“儿子这次出门,是为家境所迫,前途茫茫,好坏难定,他们彼此都常见面,又都交好,一露口风,必要饯行送礼,休说无此心绪应酬,这时承了人情,一旦铩羽归来,何颜相见?况此去不知何日始有成就,与其把这宝贵光阴放在酒食征逐上糟掉,何如在妈跟前多聚两天呢。儿子想暂时谁都不说,等到北京再给他们通信也是一样。张世哥同了两位朋友午后来访,儿子想请周奶妈添两样菜,在家谈天,不出去了。”

周母已知祥生走口,把罗氏不令来客登门之事说了,元芬留客夜饭,必是有心怄气,便劝元苏容忍,道:“嫂嫂女流,不可为此明伤和气。”元苏笑道:“我本心是不和她计较的,不过事太难了,样样总容让忍气,她必当全家都靠大哥,我母子都怕她,现在没吃他们已是如此,以后更无法无天了。反正儿子一天不能养母,妈终免不了闲气,倒不如给她一点样子,好使知道我母子不是真好欺的。至于妈怕她吵闹的话,那更不会,儿子已然想过,包她心甘情愿碰这钉子,弄巧她还说帮着添菜款待来客咧。妈只和平日~样,装不晓得最好。”周母终不放心,元苏道,“大嫂为人刻薄又极势利,她只知道今天来客是谁,就不敢再闹。”周母问是何人,元苏道:“除张世兄外,那两人都是她心目中认作大哥将来靠山的爱子,一个是高崧生老伯的十儿子高成基,一个是她娘家亲戚、平时姻伯总裁不离口的二儿子许芝庭,妈请想她敢得罪不?”

原来高崧生,是丹徒县知事,是当时官场中的红人,和周父至交,身前身后均多助人,新近命周兄厚成往镇江去的便是此入。许芝庭之父为京中显要,又是罗氏娘家亲戚,新近南来,欲往苏州投考东吴大学,昨晚因友及友在河下相见,知元荪在东吴读书过年余,又久居苏州,情形熟悉,特来讨教。元荪此举另外还有深意,罗氏早知兄弟在外所结交的都是这类人物,那一番话也不会说出来了。周母嘱元荪放缓和些,不可做得太过,元荪道:“她大叫人下不去了,本想给她一个大下不来,啼笑皆非,既是妈这样说法,那我让她自己先收风就是。”周母又叮嘱了几句,元荪随即走向前院客厅门首唤道:“张顺罗福,打扫干净,今天下午有客来呢。”

 第03章 略施巧计 嫂氏竟低头 大掉花枪 小郎亦蹙额

周母父子御下宽厚,老主人虽死,男仆没找到事的,仍依;日主人吃闲饭,平日也帮着做点杂事,分点赏钱。年来经元荪弟兄四处设法,荐了好些出去,门房剩下的仍有六人,除张顺是多年老仆外,余者多是罗氏娘家远房亲故。元苏以前受父钟爱,言听计从,对于下人又是赏罚严明,恩威并用,无形中养成下人一种敬爱之心。早来罗氏有心找岔,传话门房,不令来客随便登门之后,下人们便纷纷议论,俱知此难于办到。罗氏待人刻薄,尽管这些人多是她罗家荐来,并不十分向她,一听元苏吩咐打扫客厅,料定有为而发,都愿意他叔嫂当时闹明,省得当下人的作难,纷纷持了箕帚毛标往客厅奔去。

厚成夫妇就住在客厅对过,中进房内罗氏自然听见,不由大怒,心想自己才头一次立规矩,就吃他碰了回来,不特叫人耻笑,以后这小鬼更没法制了,有心赶出与元称理论争吵,无如自忖理亏,元荪嘴极能说,精明强干,除却蛮来绝说不过,一被问住更是丢人。婆媳叔嫂不和只在心里,从未公然破脸,万一闹翻,小儿盘算前账,质问遗款用途,岂不更糟?想了又想,终是情虚内怯,不敢骤然发难。待了一会,隔着窗缝往外一看,下人们正在踊跃从事,随着元荪指挥忙进忙出,实忍不住忿恨,便令心腹丫头萍香去唤罗福进来,并令做作旁观,探听元苏辞色,对下人们有什话说。一会罗福走来,罗氏见他泥污着双手,脸上好些灰尘,不由怒道:“什么事要你跟人家这样效力,看你这鬼样子,你到底是吃哪个的饭?”

罗福原是罗氏远房族兄,见罗氏无故恶语相加,不由发了湖南人的赣性道:“我吃哪个的饭?我吃周家的饭!二少爷是小主人,他叫我做事,还有不做的吗?本来大客厅自上月起就没开过门,昨天来客还是在书房坐的,就没二少爷的话,我们今天也打算打扫了。莫非我们尽吃饭不做事倒好,这也怪么?”罗氏见他出言顶撞,越怒道:“我今天早晨怎么招呼你们的,老爷不在,大少爷出门,家是我当。客厅收拾完,把门跟我锁上。是客不见,传给他们,不听话都滚。”罗福年老性耐,只管罗氏援引,却不忿她近来行为,闻言越发大声答道:“二少爷自来客比大少爷还多,老爷在日通没说过一句,再说后面还有太大,你不许客登门,先跟他们说明了来,就这样悄悄嘱咐我们把客挡出去,当下人的没这道理。这里不吃饭,别家还要吃饭呢,不能坏良心,错了规矩。”罗氏给他这么一说,羞恼成怒,桌子一拍,刚要就势发作,萍香忽然飞步奔人道:“京里许总裁舅大人的二少爷来了。”

原来罗氏之父秋谷由前清起便经芝庭之父提携推举,在江苏任了好几次阔厘金。只为性情迂腐,不通世故,钱都为人中饱,并无余资,现在江苏候补许家是他惟一奥援,敬若神明。芝庭到前,乃父先有信来,秋谷还同了二子少谷、幼谷亲往浦口迎接。芝庭年少倜傥,不耐秋谷父子寒酸迂腐,一任殷勤留住,推说早有前约,坚持不肯在罗家下榻,却去住在钞库街一个父执家内,勉强到罗家吃了一次接风酒,便不再往。秋谷父子巴结不上,引为奇憾,只得把家藏一部明版《四书》和些文房四宝当着礼物送去,芝庭勉强收下,扔向一旁,看也未看。罗氏一听他来,不由大惊,暗忖昨晚兄弟幼谷来说芝庭应酬甚忙,今晚父亲请他吃饭都没工夫,偏生陪客都是官场中的红人,不能像上回一样,因他道谢打退堂,白花了许多冤枉钱,还在心痛,怎会有此闲空到这里来?芝庭小时本和自己见过,必是因亲及亲,不知丈夫出外,看老表姊来了。想不到他年纪轻轻这么周到,真是可感,请还请不到,哪有挡驾之理?可恨丈夫不在家,虽然便宜对头,也叫他见识我娘家也有阔亲戚。只顾惊喜交集,也没细想,口早忙着说道:“罗福,许总裁的表少大人来了,快招呼二少爷代我陪一陪,我换完衣服就出去。该死的东西,你们只顾尽吃闲饭,客厅闲着也不打扫,书房里尽是书,陈设都没有,多小家子气。”一面急喊:“王妈打洗脸水,把少爷们找来换衣服。萍香快到前头去招呼他们,叫少爷怕他见怪,京里来的,要叫大少爷,快端烟茶点心,外边没有的到我房里来拿。”

罗氏这里手忙脚乱,罗福已从窗缝里瞥见芝庭是与张凌沧同来,另还同有一个少年,由元荪迎向客厅以内,知是来访元荪的,因愤罗氏斥骂,也不说破,听她出尔反尔,本心还想还问她几句,罗氏忙着把话说完急步往里套间走去,只得气忿忿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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