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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先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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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富魁原无意把本来面目示人,可是一来感触对方凄苦身世,再者彼此同仇敌忾,也就无意再瞒着她。

“姑娘猜得不错,在下正是‘天一门’待罪弟子。”

“哦!”

柳青蝉轻轻哦一声,目光里顿时呈现出一片欣慰,同时也有一些紊乱不解的情意。

“那么蓝昆老前辈……”

“那是在下授业恩师。”

“他老人家……莫非……”

弓富魁悲声道:“先师已在今晚戌时初,从容就义。刘、洪二老前辈也同时死于非命。”

“你是……”

“在下弓富魁。”

“啊,你就是弓富魁!”

“姑娘何以知道在下贱名?”

柳青蝉点点头道:“是听大伯说的!”她眼睛向他掠了一眼道:“久仰弓兄,一身武功很是高明,我大伯在生之日,常常说起‘天一门’内,只有弓兄你一个成器的弟子。”

才说到这里,那坐在一边的田福哑着嗓子大笑了一声。

笑声一敛,他冷冷地道:“我家主公英明一世,这一次可是看走了眼啦。他要是晓得,这个姓弓的小子,竟是这么偷生怕死,认敌为友的人,只怕会从棺材里气得跳出来。”

弓富魁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不与他辩。

柳青蝉秀外慧中,一双眼睛,明察秋毫。

自从她第一眼看见弓富魁,就知道对方是个卓然不凡之士,她当然不会相信田福说的那番话是真的。

那么,这个弓富魁当真是深藏不露,谨慎小心,胆大而沉着的人了。

“弓兄可知道‘天一门’的那一把火,以及令师等一干人的死,是谁下的毒手?”

“当然知道。”

“是谁?”

弓富魁一哂道:“就是与在下一路同行,此刻同室而居的那位‘朋友’。”

一旁的田福霍地跳起道:“好小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柳青婢嗔道:“田福,对于弓少主不得无礼。”

田福顿时一怔,叹了一声道:“是。小姐,老奴是一时气不过……唉!”

柳青蝉道:“你知道什么,弓少主这么做,是含有深心的,你应该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弓少主乃是大智大勇,绝非一般匹夫匹妇所可以比拟的。”

弓富魁一笑道:“姑娘太过夸奖。”

田福经柳青蝉这么一提,似乎突然明白过来,怔了一下,张惶向前几步。

他那只独眼几乎要凑在弓富魁脸上道:“弓……少主,我家小姐说的,是真的?”

弓富魁凄然一笑道:“田大叔,任你去想吧。”

田福忽地双膝跪地道:“弓少主,老奴方才是有口无心,你多包涵。”

说完,通!通!一连磕了两个响头。

弓富魁吃了一惊,忙闪开一边,顺手把他由地上扶了起来。

“田大叔,这就太不敢当了!”

田福站起来,愧疚地道:“弓少主既然是有心人,现在正是机会,不如乘那厮晚上睡觉时,下手杀了他,正好为我家主公与令师报仇雪恨。”

弓富魁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一下头道:“难!”

“怎么?”

弓富魁冷冷一笑道:“这姓过的一身武功,简直无懈可击,是我生平所仅见的高手。”

“他莫非不睡觉?”

“这一点还有待证实,不过……”

他喟然长叹了一声,摇摇头道:“即使他睡觉,也是难。”

柳青蝉秀眉一颦道:“这个人真有这么高的能耐?”

弓富魁道:“此人武技,姑娘必然已有所见,不必我多说,我所要提醒姑娘与田大叔的是,这个人似乎练有一种特殊的功夫。”

顿了一下,他打量着异常惊吓的田福道:“我想二位一定也知道内功中有所谓‘感应圈’这一个说词吧。”

田福点了一下头道:“听说过。”

柳青蝉奇道:“听说蓝老前辈,就是身上藏有这种功夫的高人,是不是?”

弓富魁点点头道:“姑娘说得不错,先师正是练有这门功夫,只是比起这个人来却差得太远了。”

“弓兄你怎么知道?”

“此人非但练成护体游潜,竟进一步可以使之逼出体外,伤人于无形之间。”

“真的?”

“姑娘莫非方才在火场没有看见?这种功力运施之下,可使多人在寻丈之内,不能近身,功力至此地步,端的是惊人已极。”

柳青蝉轻叹一声道:“这么说来,别人的传说也是真的了。”

“什么传说?”

“弓兄你还不知道?”

弓富魁摇头,表示不知。

“现在外面都传说,大名府来了一位冬眠先生。”

“冬眠先生是谁?”

柳青蝉冷冷一笑道:“就是这个姓过的。”

“为什么要叫是冬眠先生?”

“他们传说这个人是由冰窟窿里出来的。”

于是她把那日偷听得自李知府嘴里的一番话说了一遍。

柳青婢随又怔了一下道:“弓兄怎么不说话?”

弓富魁长叹一声道:“如果姑娘这些话是真的,这人必通尸解、辟谷之术,这真是我生平闻所未闻的怪人……”

他一时间,显出无限的意兴阑珊,深深地垂下头来。

柳青蝉冷笑道:“弓兄你万万不可气馁,任他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这个仇我们也是要报的!”

弓富魁怅然点头道:“姑娘说的是。但是你我功力与他相距甚远,此人既然身藏如此不世之技,这个仇可就难报了。”

柳青蝉咬了一下牙齿,恨恨地道:“他就是走到天边,我也不放过他。”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道:“弓兄你可知道他下一步意欲为何?”

“他……”弓富魁忽然想起来道:“听说他好像要去河间。”

“河间……”

“六合门!”

田福忽然插口道:“河间‘六合门’。”

弓富魁一惊道:“这么说,他是要去找古寒月,古前辈了?”

“你是说那位有‘冀中王’之称的古老前辈?”

“就是他。”顿了一下,他点头道:“姑娘明天一早赶快起程往河间去知会他一声,叫他好有一个准备。”

柳青蝉点点头道:“好,我知道。”

弓富魁冷冷一笑道:“古寒月前辈一身功力,听先师说,在冀省首屈一指,这一次姓过的可碰见厉害对手了,姑娘可请他暗中戒备,我们与他里应外合,不愁这个姓过的再能逃开手去。”

柳青蝉面露喜色道:“好,时间不早,弓兄也该回去了。”

弓富魁道:“正要告辞。”

说完抱拳作别,悄悄开门自去。

柳青蝉送到门前,回身时,却见田福正一个人看着桌上的灯发呆。

柳青蝉道:“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上路去河间。”

田福应了一声,站起来,向外步出。

他们是开的两个房间,当他要步出门坎一刹那,却又回过头来道:“姑娘,我打算向你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

“姑娘那一把削金断玉的匕首。”

柳青蝉一怔道:“干什么?”

田福一笑道:“听弓先生说,那小子这般厉害,我却没有一件称手的兵刃,姑娘有了一口好剑,那把匕首借给我用,大概没什么不可以。”

柳青蝉点点头道:“好吧!”

说罢,她就转身由行囊里拿出了那把一向珍藏的匕首。

田福接过来嘿嘿一笑道:“有了这把东西,我就壮胆子了。”

说完告辞而出。

柳青蝉关上房门,一个人想了一会儿心事。

这两天,脑子里老想着大伯父的死,一颗心早就变得麻木了。

人到了伤心极点的时候,常常会有“无心可伤”的反应,脑子里常常是一片空白,真是“欲哭无泪”的感觉。

轻轻叹了口气,吹熄了灯脱衣上炕。

弓富魁返回到栈房里,“冬眠先生”过之江正闭着一双眼睛,呆坐不动。

他的坐姿很怪,既非道家“打坐”,又非佛门的“坐禅”,其实,道、佛二门坐姿外表并无不同,却是内守的宫位不同而已!眼前这个过之江,根本在外姿上就与佛、道二门进修的坐姿大相迥异。

只见他踞着一只脚尖,单足蹲地,却把另一只脚,直直地平伸出去。

这种姿态弓富魁虽然没有练习过,可是照常理判断是甚难保持身体平衡不倒。

然而观诸眼前过之江却是大异寻常。

他竟然一平如水,纹丝不动。

弓富魁也算是内功中颇有境界的一个行家,当他目睹过之江这番形态之后,不禁内心生出一片寒意。

因为过之江这种情形,分明是在作一种极上乘的内功调息,相当于内功中“五气朝元”的境界。

弓富魁站住身子没动。

这一时,他内心忽然潜生一片杀机。一个念头,电也似地由他脑子里闪过:“下手杀了他!”

他陡然间气提丹田,由丹田里提出一股劲力,贯注于右掌之上。

此时此刻只要一掌击出,可望有千钧之力!

然而就在这股力道方自抵达他的有掌之上的一刹那,弓富魁不禁心里突然滋生出一股寒意。

他忽然考虑到了一掌不中,或是一掌不成之后的后果。

这个念头,顿时有如兜头淋下的一盆冷水,使弓富魁陡然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念头一经兴起,那方才提吸自丹田那股力道,也就顷刻消失于无形之间。

弓富魁方待第二次再鼓勇气的当儿,遂见蹲在地上的过之江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张开了眸子。

时间也就在一瞬间为之消失。

过之江发觉到弓富魁站立在面前时,似乎吃了一惊,疾快站了起来。

“噢,你回来了多久?”

“有一会了。”

说了这句话,他真有无比的懊丧,一言不发地走近炕边坐下来。他知道由于自己的一时谨慎,已经丧失了复仇的良机。

“你方才在练功夫?”

“神归位。”

弓富魁摇摇头道:“不懂。”

“你当然不懂。”

过之江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有一天,你的功力能够达到我这样时,你就懂了。”

弓富魁一笑道:“你何以就认为我的功力不如你?”

“因为你本来就不如我。”

顿了一下,他又道:“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弓富魁说了声:“好!”

话声出口,一只右掌已当胸推出。

这一掌说是与他较量也可,说是待机暗算更是恰当。

掌力一出,即透着大大的不凡。

凌然的掌风,有如一把劈空而下的钢刀,直向着过之江面门之上劈了下来。

眼看着对方那瘦削的躯体,在他掌力之下,陡地向后一个仰倒,紧接着一阵乱颤,像是不倒翁似地晃了半天,遂挺立如初。

他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就像没事人儿一般模样。

弓富魁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既已说明了是比试着玩的,倒正可趁机给他几招厉害的手法试试,对方如能躲过只当是比试功力,一笑算完。

如果侥幸他不及防备,伤在了自己手下,那可是正合心意。

想到这里,弓富魁嘿嘿一笑道:“过兄当真是好功夫,再看这个。”

足下一上步,已把身子欺到了过之江身前,双掌一沉,用双撞掌的功力,陡地向对方击出两掌。

这两掌由于他胸有成竹,是以内力贯注得极为充沛,一待手掌触及对方身子,力道才得以泄出。

这种掌法,在掌功上名叫“绵掌”。

弓富魁自信在这种功力上已有相当的能耐,双掌着力之下,足有千斤之力。

实在难以想象,这般功力加诸在对方那瘦躯之上,他如何能够挺受得住。

“叭!叭!”

弓富魁心中方自一喜,正待将内力一股脑地吐出,这当口儿,他猝然觉出由对方身上反弹出一股冰寒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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