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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昆仑-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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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美娇目注刘青道:“话虽如此,却也不可掉以轻心,刘副座你就暂时偏劳指挥一阵吧!”

海客刘青应了声:“遵令。”即向沙盘中拔起一支水仙四角小旗,转向正前待令的号子吩咐一声:“八音号角响起,吩咐各船鸳鸯炮待命!”

号子接过旗令,转身传令。

一霎间,主船上吹起了颇似海螺的号音,其声嘹亮,却是层次分明地响起了八个音节。

八音号角方自响起,包括主船在内的五艘大船,顿时各有异动。四名身着鲜亮红衣的炮手,倏地自两侧船舷飞步快出,二人一组,分两起,于极快的一瞬,已在两侧船舱板上安好了移动火炮的机动铁轨,紧接着轧轧的声响中,两门所谓的鸳鸯炮,已自推出,却是罩着红色炮衣,暂时看它不见。

海客刘青奉令指挥,已自离座站起,神态从容地步向大船船首,在一张铺有软垫的太师椅上坐下来,两侧十二名飞花堂职司,雁翅排开,望之神勇,各有气势。

对方在一阵紧密的炮火之后,转趋寂静。江面上散置着一层淡淡白烟,随着徐徐江风,传散着浓重的硝磺气味。

时美娇秀眉轻起,向着对方船阵打量一眼,笑道:“刘副座的一番布置,看来正是时候,他们果然是沉不住气了。”

说话之间,即听得哗啦啦锁链声响,一条粗若儿臂的长长锁链,已自对方船首抽起。原来对方铁甲船阵,一字横江,皆由一条极长锁链由船头钢环串联而过,乃得一字横江,排成固定不移船阵,这一霎锁链抽起,当是显示有所异动。

黧黑矮壮的马福全嘿嘿笑了两声:“他们的炮多。若是让他们来近了,怕是不妥!”

时美娇道:“刘副座心里有数,大可放心!”

果然,话声方落,海客刘青已颁下号令,主船一面已发炮还击。

简昆仑坐处居中,视野辽阔,主客两方,正可一览无遗,乃将此一番战况,看得甚是清楚。

先者,对方以贯穿船阵的铁链一经收起,铁甲战船便有所异动。就在这一霎,万花飘香一面已发动炮击。却是极清脆的一发两响,自各船相继而起。十声炮响,虽是响自各船,却是密如贯珠,宛若一气。极短的一霎,已完成发射过程。

简昆仑在炮手褪却炮衣的一霎,乃得窥见,那是一组两门金色小巧炮座,看来机动小巧,甚是玲珑,所发铅丸,亦不甚大,却是粒粒沉实,漆以朱红,十分醒目。

金色小炮虽是看来小巧,射程却也不差。随着一阵紧密急迫的炮火之后,铁甲船阵内立时传过来一阵混乱之声,顷刻间,已有两艘着弹,燃烧起来。

海客刘青颇是知兵善战,一次开炮之后,随即二次颁下急令,五艘大船在极短的一霎,纷纷收起了铁锚,循着指示的号令,在江面上机动而快速地排开了一个阵势。瞬息间,主船超越,四舟殿后,成了一二二之势,对方在一阵混乱之后,也自变了阵势,看起来已不若先时从容镇定。却有一艘铁甲快船,乘风破浪直趋而前。

站立在快船之首的一名将士,手竖大旗,作势左右挥舞,嘴里大声呼叫不已。

时美娇冷笑道:“我只当有什么了不起的阵仗,不过如此而已。”

说话时海客刘青已自回转道:“他们要见堂主,是否赐见?”

时美娇冷冷道:“我以为他们伎俩不只如此,且不可过于大意,叫他们过来吧!”

刘青代传令后随即归座。

主船这边立刻向对方传活过去。眼看着那艘铁甲战船乘风破浪直趋当前,双方距离,约在丈许左右,来船才忽然停在江上。

水波乍兴,涌起了小山般的一个巨浪。

却自来船上现出一个武职军官,大声吆喝道:“滇东总兵孙大人使者二人,求见贵派主人!”

说声方顿,即由来船上倏地腾起一双人影,身形绝快,宛若一双海鸟,起落之间,已落向主方大船之上。

来者二人,一个年过六旬的瘦削老者,一个赤眉壮叟,均着便服,亦不曾留着发辫,却是精神抖擞,染有浓重的一身江湖风尘气息,望之即知出身黑道,绝非善类。

二人亦不曾携带兵刃,想是专为传话而来。

站定之后,瘦削老者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打着一口鄂省官话,沉声道:“平西王邸尚扬飞、金大开,求见柳先生,有密事相商。”

说声方顿,即见大船这面闪出一人——黑瘦的块头,浓眉大眼,正是当日打劫永历帝不成,铩羽而归的九尾桑弧。

“柳先生不在这里,眼前是我家时堂主,你二人小心答话,还不上前见过?”

双方过去几度交往,颇似相识。

瘦前老者聆听之下,鹰也似的一声怪笑,打量着面前的桑弧道:“桑朋友么?我们见过……好说,好说,此前足下曾经关照过我们一位老兄弟,隆情待报……这是后话,贵派柳先生虽然不在,时姑娘也是一样。”

话声未辍,桑弧已一声断喝道:“住口!”紧接着跨前一步,凌声道:“时姑娘也是你叫得的?”

自称尚扬飞的瘦削老者,却也不是好相与,聆听之下,陡地后退一步,脸上神色不佳。

他身边的赤眉壮叟金大开,更似桀骜不驯,嘿嘿一笑,待将发言,主座上却已传过话来。

“桑门主暂且退下,堂主有请,尚、金二使者上前答话!”说话的是飞花堂的副堂主玉弹金弓马福全,话声出口,随即冷冷落座,不再多说。

九尾桑弧自感僭越,聆听之下,躬身退后。

尚、金二人对看一眼,才自注意到,对方飞花堂主时美娇,就在当前。他二人久走江湖,经历老道,玉手罗刹时美娇的大名,焉能不知?先时狂态,顿时大为收敛,谛听之下,互看一眼,匆匆趋前。

“尚扬飞、金大开,参见姑娘……”

两个人各自报了姓名,向着主座的时美娇双双抱拳,打了一躬。

时美娇冷冷说道:“万花飘香与平西王邸,并无冤仇过节,为什么大举兴兵,拦江不容?滇东总兵姓孙的又是什么人?”

瘦削老者尚扬飞,嘿嘿笑了两声:“姑娘见问,敢不据实敬告?平西王邸与贵门原是谈不上什么仇恨过节……即使有那么一点,冲着姑娘眼前一句话,也不难化解……孙总兵,为王爷所差,做官的就是这一套,喜欢讲排场,因此如有冒犯,还请多多海涵!”

“那也不是!”时美娇语态变得十分轻松,“方才情形,你们都看见了,讲打,我们可不在乎,可以随时奉陪!”

赤眉壮叟金大开嘿嘿笑了两声,颇似尴尬地道:“在下二人奉有王爷的旨意,有要事与姑娘取个商量,请摒退左右,才好说话。”

时美娇摇摇头说:“万花飘香一切行事,俱称无私,你二人有话,就当面明说吧!”

尚、金二人对看一眼,不自在地笑了笑。

仍由尚扬飞发言道:“姑娘快人快语,老朽钦佩万分,既然如此,我们也就实话实说了。”

顿了一下,他才冷冷道:“姑娘面前不说假话,孙总兵这一趟奉差,是向姑娘讨人来的……”

“要人?”

“去年在肇庆即位称帝的朱由榔!”

尚扬飞微微笑着:“当然是有条件的,只要姑娘这面点头答应,王爷那边愿以黄金十万两奉送,人到货到,绝不食言,眼前就可成交,姑娘意下如何?”

时美娇侧过眼来,向身边的简昆仑瞧了一眼,透过脸上的一袭轻纱,隐约可以窥见她盈盈的笑脸。

“这话说得好极了……”她微微笑着,“你们的消息可真灵,怎么会知道那位朱皇帝在我这里?”

“好说!”尚扬飞沉声笑道:“难道不是?”

脸上堆满了笑,金大开在一旁插口道:“我们甚至知道,那位朱先生就在眼前姑娘的座船之上。”

时美娇笑道:“你们既已认定,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姑娘快人快语,在下钦敬万分。”

瘦削老人尚扬飞一脸世故地笑着:“十万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只要姑娘这面点头放人,老朽即可马上安排专人送到。”

金大开睁圆了眼道:“而且……以后有关贵门一切,王爷那一面大可有个担待!”

“你们王爷真是太客气了!”时美娇的声音忽似变得冷了,隐约的美娇笑靥,一霎间也自脸上消失。

“这场交易可真不小!”她缓缓说道,“可是黄金呢,我还没有看见!”

尚扬飞抱拳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姑娘这边先放人,黄金随后就到。”

“哼,说得好!”时美娇又似笑了,“不要忘了,眼前是你们有求于我,可不是我求你们……我的规矩是,先要钱,然后放人……”

尚扬飞怔了一怔,嘿嘿笑了两声:“姑娘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金大开指了一下丈许外的金甲快船:“黄金就在船上,决计是错不了的。”

“很好!”时美娇一笑,指向自己的大船说:“人也在船上,决计是跑不了的。”

尚、金二人聆听之下,互看了一眼,一时默不吭声。

紧接着尚扬飞呵呵笑道:“姑娘所说,倒也不无道理,就依着姑娘,且先把大箱黄金运来这边船上,姑娘先行过目,总可信得过把人交过来了?”

飞花堂副堂主之一的玉弹金弓马福全,呵呵一笑说:“这个主意不差,堂主就准了吧!”

时美娇点点头说:“那就偏劳了。”

尚、金二人应了声:“遵命!”双双抱拳而退。一如来时模样,施展杰出轻功,倏地纵身而起,有如一双剪波燕子,起落间,已落向来船。

玉弹金弓马福全冷冷笑声:“久闻吴三桂手下七个人各有异能,这个尚扬飞,人称展翅金雕,最是老奸巨猾,堂主却要防着他一点儿。”

海客刘青微微一笑:“这还用说?回头你我各自照顾一个,叫他来得去不得。”

时美娇道:“这个姓尚的诡计多端,不过这样正好……”

微微一笑,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向着身边的简昆仑瞟了一瞟:“这么一来,正好给我们一个机会,可以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万花飘香的人,一向心存忠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要是先惹了我们,那可是他们自取灭亡,也就怨不得谁。”

简昆仑听在耳里,微微一笑,却不禁对于眼前这个时美娇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一面是平西王手下鹰犬,一面是名重江湖的黑道组织,针锋相对,看来确是难得一见的好戏登场。平西王一面误认永历帝已在万花飘香手里,由于当日老瞎子——无眼太岁公冶平的败退而误导,尚在情理之中。妙在时美娇的将错就错不与说明,更似棋高一着。

简昆仑把眼前情形了然胸中,正可从容观战,对于时美娇调侃的眼光,也就视而不见。

秋阳如金,在水面上交织出一片灿灿金光,时有微风斜吹着翩舞当空的小小翠鸟,方才的凌厉炮火,并不曾为它们带来恐惧,或许只是它们的健忘吧,人若要追寻快乐,远避恐惧,看来也似乎只有健忘之一途,错在人太聪明,便不若鸟儿或其它任何禽兽那般安于现实,自得其乐。

铁甲快船缓缓靠近。

双方剑拔弩张,都做了必要准备。

两船之间,搭了一道桥,尚、金二人首先走了过来,随即指挥身后六名清兵,吃力地把一个沉重的檀木箱子抬过来,放在舱板上,又自转回,待将抬起另一个箱子时,却为时美娇手势止住。

“够了。”

“还有几个!”尚扬飞说,“就一总抬过来啊!”挥挥手,六名清兵待将再抬时,玉弹金弓马福全却已闪身而前。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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