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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的剑-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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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事让他忽然奋发振作起来的?

是不是因为他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利害,终于将谢晓峰出卖给天尊,立了大功?看见他走进来,十几个人立刻全都围了上去,显得巴结而阴沉。

小弟的神情却很严肃,冷冷的问:“怎样!”

“不行。”十几个人同时回答。“没有法子?”“没有。”

小弟的脸沉了下去,眼中现出怒火,忽然出手,抓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衣襟。

这个年纪最大,气派不小,手里拿著的一个鼻烟壶,至少就已价值千金。

可是在小弟面前,他看来简直就像是只被猫捉住的耗子。

小弟道:“你就是简复生!”

这人道:“是。”

小弟道:“听说别人都叫你“起死复生”简大先生。”

简复生道:“那是别人胡乱吹嘘,老朽实在不敢当。”

小弟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忽又笑了笑,道:“你这鼻烟壶很不错呀!”

简复生虽然还是很害怕,眼睛里却已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这方烟壶是整块碧玉雄成的,他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就连睡著了的时候,都压在枕头下面。

他听见有人称赞这身烟壶,简直比听见别人称赞他的医术还要得意。

小弟微笑道:“这好像还是用整块汉王雕出来的,只怕最少也值得上千两银子。”

简复生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大少爷也是识货的人。”

小弟道:“你那里来的这多银子!”

简复生道:“都是病人送的诊金!”

小弟道:“看来你收的诊金可真不少呀!”

简复主已渐渐转出话风不太对了,已渐渐笑不出来。

小弟道:“你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简复生虽然满怀不情愿,却又不敢不迭过去。

小弟手里拿著鼻烟,好像真的在欣赏的样子,喃喃道:“好,真是好东西,只可惜像你这样的人,还不配用这样的好东西。”

这句话刚说完,“吧”的一□,这价值连城的鼻烟壶竟已被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简复生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得比刚死了亲娘的孝子还难看,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小弟冷笑道:“你既称名医,收的诊金比谁都高,却连这样一点轻伤都治不好,你究竟是他妈的什东西!”

简复生全身发抖,满头冷汗,嘴里结结巴巴的不知在说什?

 第三十七章 看破生死

他旁边却有个华服少年挺身而出,抗声道:“这绝不是一点轻伤,那位先生伤势之重,学生至今还没有看见过。”

小弟瞪著他,道:“你是什东西!”

少年道:“学生不是东西,学生是人,叫简传学。”

小弟道:“你就是简复生的儿子!”

简传学道:“是的。”

小弟道:“你既叫简传学,想必已传了他的医学,学问想必也不小。”

简传学道:“学生虽然才疏学浅,有关刀圭金创这方面的医理,倒也还知道一点。”

他指著后面的人,又道:“这些叔叔伯伯,也都是个中的靳轮好手,我等冶不好的伤,别人想必也治不好。”

小弟怒道:“你怎知道别人也治不好!”

简传学道:“那位先生身上的伤,一共有五处,两处是旧创,三处是这两天才被人用利剑刺伤的,虽然不在要害上,可是每一剑都刺得很深,已伤及关节虚的筋骨。”

他歇了口气,又按著道:“病人受了伤之后,若是立刻求医疗养,也许还有救,可惜他受伤后又劳动过度,而且还喝了酒,喝的又太多,伤口已经开始在溃烂。”

他说的话确实句句都切中要处,小弟也只有在旁听著。

简传学道:“可是严重的,还是那两处旧创,就算我们能把新伤治好,他也只能再活七天。”

小弟脸色变了:“七天!”

简传学道:“最多七天。”

小弟道:“可是那两处旧创看起来岂非早已收了口!”

简传学道:“就因为创痕已经收了口,所以最多只能再活七天。”

小弟道:“我不懂:”简传学道:“你当然不会懂,懂得这种事的人本就不多,不幸他却偏偏认得一个,而且恰巧是他的朋友。”

小弟更不懂:“是他的朋友!”

简传学道:“他受伤之后,就恰巧遇见了这位朋友,这位朋友身上,恰巧带著最好的金创药,又恰巧带著最毒的化骨散。”

他叹了口气:“金创药生肌,化骨散蚀骨,剑痕收口时,创毒已入骨,七天之内,它的全身一百卅七根骨骼,都必将化为脓血。”

小弟一把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没有药可以解这种毒!”

简传学道:“没有!”

小弟道:“也没有人可以解这种毒!”

简传学道:“没有。”

他的回答简单、明确、肯定,令人不能怀疑,更不能不信。

但是一定要小弟相信这种事,又是多痛苦,多残酷。

只有他知道简传学说的这位朋友是谁,就因为他知道,所以痛苦更深。

只有痛苦,没有别的。因为他甚至连根都不能去恨。

应该爱的不能去爱,应该恨的不能去恨,对一个血还没有冷的年轻人来说,这种痛苦如何能忍受?

他忽然听见谢晓峰在问:“最多七天,最少几天!”

他不敢回头面对谢晓峰,也不想听筒传学的答复。

但是他已听见!

“三天。”

简传学的回答虽然还是同样明确肯定,声音却也有了种无可奈何的悲哀:“最少可能只有三天。”

一个人忽然发现自己的生命只剩下短短约三天时,会有什样的反应?

谢晓峰的反应很奇特。他笑了。

死,并不是件可笑的事,绝不是。

他为什要笑?

是因为对生命的轻蔑和讥诮?还是因为那种已看破一切的洒脱?

小弟忽然转身冲过来,大声道:“你为什还要笑?你怎还能笑得出!”

谢晓峰不回答,却反问:“大家远路而来,主人难道连酒都不招待。”

简传学的手一直在抖,这时才长长吐出口气。

“喝一杯”的意思,通常都不是真的只喝一杯。

三杯下肚,简传学的手才恢复稳定,酒,本就能使人的神经松弛,情绪稳定。

可是终年执刀的外伤大夫,却不该有一双常常会颤抖的手。

谢晓峰一直在盯著他的手,忽然问:“你常喝酒!”

简传学道:“我常喝,可是喝得不多。”

谢晓峰道:“如果一个人常喝酒,是不是因为他喜欢喝!”

简传学道:“大概是的。”

谢晓峰道:“既然喜欢喝,为什不多喝些!”

简传学道:“因为喝太多总是于身体有损,所以”谢晓峰道:“所以你心里虽然想喝,却不得勉强控制自己。”

简传学承认。

谢晓峰道:“因为你还想活下去,还想多活几年,活得越久越好。”简传学更不能否认生命如此可贵,又有谁不珍惜。

谢晓峰举杯,饮尽,道:“每个人活著时,都一定有很多心里很想去做,却不敢去做的事,因为一个人只要想活下去,就难免会有很多拘束很多顾忌。”

简传学又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芸芸众生中,有谁能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谢晓峰道:“有一种人!”

简传学道:“那种!”

谢晓峰微笑道:“知道自已最多只能再活几天的人。”

他在笑,可是除了他自己外,还有谁忍笑?谁能笑得出?

在人类所有的悲剧,还有那种比死更悲哀?

一种永恒的悲哀。

酒已将足。

仍末足。

谢晓峰忽然问:“如果你知道你自己最多只能再活几天,在这几天里,你会做什!”

这是个很奇妙的问题,奇妙而有趣,却又带著种残酷的讥诮。

也许有很多人曾经在夜深人静,无法成眠时问过自己!

━━如果我最多只能再活三天,在这三天里,我会去做些什事?

但是会拿这问题去问别人的一定不多。

他问的不是某一个人,而且在座的每一个人。

座中忽然有个人站起来,大声道:“如果是我,我会杀人!”

这个人叫施经墨。

在西河,施家是很有名的世家,他的祖先祖父都是很有名的儒医,传到他已是第九代,每一代都是循规守矩的他当然也是个君子,沉默寡言,彬彬有礼,现在居然会说出这一句话来,认得它的人,当然都很契惊。

谢晓峰却笑了:“你要去杀人?杀多少人!”

施经墨好像被这问题吓了一跳,喃喃道:“杀多少人?我能杀多少人!”

谢晓峰道:“你想杀多少!”

施经墨道:“我本来只想杀一个的,现在想想,还有两个也一样该死!”

谢晓峰道:“他们都很对不起你!”

施经墨咬著牙,目中现出怒火,轨好像仇人已经在他眼前,他随时都可以将他们的头颅砍下。

谢晓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还有许多日子可以活,所以你也只有眼看著他们逍遥自在的活下去,很可能活得比你还快活。”

施经墨痴痴的怔了很久,握紧的变拳渐渐放松,目中的怒火也渐渐消失,黯然道:“不错,就因为我还可以活下去,所以也只有让他们活下去。”

他的声音充满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能够活下去,对他来说,竟似已变成种负担。

他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一个人要继绩活下去,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谢晓峰忽然转过脸,盯著简传学,道:“你呢!”

简传学本来一直在沉思,显然也被这问题吓了一跳:“我!”

谢晓峰道:“你是个很有才能的人,出身好,学问好,而且刚强正直,想必一直都受人尊敬,你自己当然也不敢做出一点逾越规矩礼教的事。”

简传学不能否认。

谢晓峰道:“可是如果你只能活三天,你会去干什!”

简传学道:“我我会去好好的安排后事,然后静静的等死。”

谢晓峰道:“真的!”

他目光如利刃,彷佛已利入他心里:“你说的全是真话!”

简传学点下头,忽又抬起,大声道:“不是真话,完全不是。”他一口气喝了三杯酒,可大声道:“如果我只能再活三天,我会去大契大喝,狂嫖烂赌,把全城的姨子都找来,脱光了跟她们捉迷藏?”,他父亲契惊的看著他,道:“你你怎会想到要做这种事!”

谢晓峰道:“这种事本来就很有趣,如果你只能活三天,你说不定也会去做的!”

简传学道:“我我”谢晓峰道:“只可惜你们都还要活很久,所以你们心里就算想得要命,也只能偷偷的在心里想想而已。”

简传学终于叹了口气,苦笑道:“老实说,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一个二十八、九岁的俏娘姨,正捧著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红焖鸭子走进来。

谢晓峰忽然问她:“如果你只能活三天了,你想干什!”

这娘姨也被问得契了一惊,迟迟的说不出话。

小弟沉著脸,道:“谢先生既然在问你,你就要说老实话。”

这娘姨又害羞,又害怕,终于红著脸道:“我想嫁人。”

谢晓峰道:“你一直都没有嫁!”

这娘姨道:“没有。”

谢晓峰道:“为什不嫁!”

这娘姨道:“我从小就被卖给人家做丫环,能嫁给什样的男人,有什样的男人肯娶我!”

谢晓峰道:“可是你若只能活三天,就不管什样的人都要嫁!”

这娘姨道:“只要男人就行,只要是活男人就行。”

她脸上因此已发兴奋的光,忽然又大笑:“然后我就杀了他。”

二十七、八的大姑娘,要嫁人并不奇怪,后面这句话,却叫人想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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