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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啸西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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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出了却假装不知道?他已把自己全然忘了,还是心中并没有忘记,不过不愿让阿曼知道?

天色渐渐黑了,李文秀坐得远了些。苏普和阿曼手握著手,轻轻说著一些旁人听来毫无意

义、但在恋人的耳中心头却是甜蜜无比的情话。火光忽暗忽亮,照著两人的脸。

李文秀坐在火光的圈子之外。

突然间,李文秀听到了马蹄践踏雪地的声音。一乘马正向著这屋子走来。草原上积雪已

深,马足拔起来时很费力,已经跑不快了。

马匹渐渐行近,计老人也听见了,喃喃的道:「又是个避风雪的人。」苏普和阿曼或者

没有听见,或者便听见了也不理会,两人四手相握,偎依著喁喁细语。

过了好一会,那乘马到了门前,接著便砰砰砰的敲起门来。打门声很是粗暴,不像是求

宿者的礼貌。计老人皱了皱眉头,去开了门。只见门口站著一个身穿羊皮袄的高大汉子,虬

髯满腮,腰间挂著一柄长剑,大声道:「外边风雪很大,马走不了啦!」说的哈萨克语很不

纯正,目光炯炯,向屋中个人打量。计老人道:「请进来。先喝碗酒吧!」说著端了一碗酒

给他。那人一饮而尽,坐到了火堆之旁,解开了外衣,只见他腰间上左右各插著一柄精光闪

亮的短剑。两柄短剑的剑把一柄金色,一柄银色。

李文秀一见到这对小剑,心中一凛,喉头便似一块甚麽东西塞住了,眼前一阵晕眩,心

道:「这是妈妈的双剑。」金银小剑三娘子逝世时李文秀虽还年幼,但这对小剑却是认得清

清楚楚的,决不会错。她斜眼向这汉子一瞥,认得分明,这人正是当年指挥人众、追杀他父

亲的三个首领之一,经过了十二年,她自己的相貌体态全然变了,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长

了十二岁年纪,却没多大改变。她生怕他认出自己,不敢向他多看,暗想:「倘若不是这场

大风雪,我见不到苏普,也见不到这个贼子。」计老人道:「客人从那里来?要去很远的地

方吧?」那人道:「嗯,嗯!」自己又倒了一碗酒喝了。

这时火堆边围坐了五个人,苏普已不能再和阿曼说体己话儿,他向计老人凝视了片刻,

忽道:「老伯伯,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计老人道:「谁啊?」苏普道:「那是我小时候常

跟她在一起玩儿的,一个汉人小姑娘……」他说到这里,李文秀心中突的一跳,将头转开

了,不敢瞧他。只听苏普续道:「她叫做阿秀,後来隔了八九年,一直没在见到她。她是跟

一位汉人老公公住在一起的。那一定就是你了?」计老人咳嗽了几声,想从李文秀脸上得到

一些示意。但李文秀转开了头,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嗯、嗯」的不置可否。

K掌沼值溃骸杆□母璩米詈锰□牧耍腥怂邓□忍炝迥癯没购谩5}这几年来,

我一直没听到她唱歌。她还住在你这里麽?」计老人很是尴尬,道:「不,不!她不……她

不在了……」李文秀插口道:「你说的那个汉人姑娘,我倒也识得。她早死了好几年啦!」

苏普吃了一惊,道:「啊,她死了,怎麽会死的?」计老人向李文秀瞧了一眼,说道:「是

生病…生病……」苏普眼眶微湿,说道:「我小时候常和她一同去牧羊,她唱了很多歌给我

听,还说了很多故事。好几年不见,想不到她……她竟死了。」计老人叹道:「唉,可怜的

孩子。」苏普望著火焰,出了一会神,又道:「她说她爹妈都给恶人害死了,孤苦伶仃的到

这地方来……」阿曼道:「这姑娘很美丽吧?」苏普道:「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她的歌唱得好听,故事说得好听……」那腰中插著小剑的汉子突然道:「你说是一个

汉人小姑娘?她父母被害,独个儿到这里来?」苏普道:「不错,你也认得她麽?」那汉子

不答,又问:「她骑一匹白马,是不是?」苏普道:「是啊,那你也见过她了。」那汉子突

然站起身来,对计老人厉声道:「她死在你这儿的?」计老人又含糊的答应了一声。那汉子

道:「她留下来的东西呢?你都好好放著麽?」计老人向他横了一眼,奇道:「这干你甚麽

事?」那汉子道:「我有一件要紧物事,给那小姑娘偷了去。我到处找她不到,那料到她竟

然死了……」苏普霍地站起,大声道:「你别胡说八道,阿秀怎会偷你的东西?」那汉子

道:「你知道甚麽?」苏普道:「阿秀从小跟我一起,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决不会拿人

家的东西。」那汉子嘴一斜,做个轻蔑的脸色,说道:「可是她偏巧便偷了我的东西。」苏

普伸手按住腰间佩刀的刀柄,喝道:「你叫甚麽名字?我看你不是哈萨克人,说不定便是那

夥汉人强盗。」那汉子走到门边,打开大门向外张望。门一开,一阵疾风卷著无数雪片直卷

进来。但见原野上漫天风雪,人马已无法行走。那汉子心想:「外面是不会再有人来了。这

屋中一个女子,一个老人,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年,都是手一点便倒。只有这个粗豪少年,要

费几下手脚打发。」当下也不放在心上,说道:「是汉人便怎样?我姓陈,名达海,江湖上

外号叫做青蟒剑,你听过没有?」苏普也不懂这些汉人的江湖规矩,摇了摇头,道:「我没

听见过。你是汉人强盗麽?」陈达海道:「我是镖师,是靠打强盗吃饭的。怎麽会是强盗

了?」苏普听说他不是强盗,脸上神色登时便缓和了,说道:「不是汉人强盗,那便好啦!

我早说汉人中也有很多好人,可是我爹爹偏偏不信。你以後别再说阿秀拿你东西。」陈达海

冷笑道:「这个小姑娘人都死啦,你还记著她干麽?」苏普道:「她活著的时候是我朋友,

死了之後仍旧是我朋友。我不许人家说她坏话。」陈达海没心思跟他争辩,转头又问计老人

道:「那小姑娘的东西呢?」李文秀听到苏普为自己辩护,心中十分激动:「他没忘了我,

没忘了我!他还是对我很好。」但听陈达海一再查问自己留下的东西,不禁奇怪:「我没拿

过他甚麽物事啊,他要找寻些甚麽?」只听计老人也问道:「客官失落了甚麽东西?那个小

姑娘自来诚实,老汉很信得过的,她决计不会拿别人的物事。」陈达海微一沈吟,道:「那

是一张图画。在常人是得之无用,但因为那是……那是先父手绘的,我定要找回那幅图画。

这小姑娘既曾住在这里,你可曾见过这幅图麽?」计老人道:「是怎麽样的图画,画的是山

水还是人物?」陈达海道:「是……是山水吧?」苏普冷笑道:「是甚麽样的图画也不知

道,还诬赖人家偷了你的。」陈达海大怒,刷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喝道:「小贼,你是活

得不耐烦了?老爷杀个把人还不放在心上。」苏普也从腰间拔出短刀,冷冷的道:「要杀一

个哈萨克人,只怕没这麽容易。」阿曼道:「苏普,别跟他一般见识。」苏普听了阿曼的

话,把拔出的刀子缓缓放入鞘内。

陈达海一心一意要得到那张高昌迷宫的地图,他们在大漠上耽了十年,踏遍了数千里的

沙漠草原,便是为了找寻李文秀,眼下好容易听到了一点音讯,他虽生性悍恶,却也知道小

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当下向苏普狠狠的瞪了一眼,转头向计老人说:「那幅话嘛,也可说

是一幅地图,绘的是大漠中一些山川地形之类。」计老人身子微微一颤,说道:「你怎……

怎知这地图是在那姑娘的手中?」陈达海道:「此事千真万确。你若是将这幅图寻出来给

我,自当重重酬谢。」说著从怀中取出两只银元宝来放在桌上,火光照耀之下,闪闪发亮。

计老人沈思片刻,缓缓摇头,道:「我从来没见过。」陈达海道:「我要瞧瞧那小姑娘

的遗物。」计老人道:「这个……这个……」陈达海左手一起,拔出银柄小剑,登的一声,

插在木桌之上,说道:「甚麽这个那个的?我自己进去瞧瞧。」说著点燃了一根羊脂蜡烛,

推门进房。他先进去的是计老人的卧房,一看陈设不似,随手在箱笼里翻了一下,便到李文

秀的卧室中去。

他看到李文秀匆匆换下的衣服,说道:「哈,他长大了才死啊。」这一次他可搜检得十

分仔细,连李文秀幼时的衣物也都翻了出来。李文秀因这些孩子衣服都是母亲的手泽,自己

年纪虽然大了,不能再穿,但还是一件件好好的保存著。陈达海一见到这几件女孩得花布衣

服,依稀记得十年前在大漠中追赶她的情景,欢声叫道:「是了,是了,便是她!」可是他

将那卧室几乎翻了一个转身,每一件衣服的里子都割开来细看,却那里找得到地图的影子?

苏普见他这般糟蹋李文秀的遗物,几次按刀欲起,每次均给阿曼阻住。

计老人偶尔斜眼瞧李文秀一眼,只见她眼望火堆,对陈达海的暴行似乎视而不见。计老

人心中难过:「在这暴客的刀子之前,她有甚麽法子?」李文秀看看苏普的神情,心中又是

凄凉,又是甜蜜:「他一直记著我,他为了保护我的遗物,竟要跟人拔刀子拼命。」但心中

又很奇怪:「这恶强盗说我偷了他的地图,到底是甚麽地图?」当日她母亲逝世之前,将一

幅地图塞在她的衣内,其时危机紧迫,没来得及稍加说明,母女俩就此分手,从此再无相见

之日。晋威镖局那一干强人十年来足迹遍及天山南北,找寻她的下落,李文秀自己却半点也

不知情。

陈达海翻寻良久,全无头绪,心中沮丧之极,突然厉声问道:「她的坟葬在那里?」计

老人一呆,道:「葬得很远,很远。」陈达海从墙上取下一柄铁锹,说道:「你带我去!」

苏普站起身来,喝道:「你要去干麽?」陈达海道:「你管得著麽?我要去挖开她的坟来瞧

瞧,说不定那幅地图给她带到了坟里。」苏普横刀拦在门口,喝道:「我不许你去动她坟

墓。」陈达海举起铁锹,劈头打去,喝道:「闪开!」苏普向左一让,手中刀子递了出去。

陈达海抛开铁锹,从腰间拔出长剑,叮当一声,刀剑相交,两人各自向後跃开一步,随即同

时攻上,斗在一起。

这屋子的厅堂本不甚大,刀剑挥处,计老人和阿曼都退在一旁,靠壁而立,只有李文秀

仍是站在窗前。阿曼抢过去拔起陈达海插在桌上的小剑,想要相助苏普,但他二人斗得正

紧,却插不下手去。

苏普这时已尽得他父亲苏鲁克的亲传,刀法变幻,招数极是凶悍,初时陈达海颇落下

风,心中暗暗惊异:「想不到这个哈萨克小子,武功竟不在中原的好手之下。」便在此时,

背後风声微响,一柄小剑掷了过来,却是阿曼忽施偷袭。陈达海向右一让避开,嗤的一声

响,左臂已被苏普的短刀划了一道口子。陈达海大怒,刷刷刷连刺三剑,使出他成名绝技

「青蟒剑法」来。

苏普但见眼前剑尖闪动,犹如蟒蛇吐信一般,不知他剑尖要刺向何处,一个挡架不及,

敌人的长剑已刺到面门,急忙侧头避让,颈旁已然中剑,鲜血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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