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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孤鹰-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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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铡刀翻飞得宛如雪溅冰散,虎虎有声,屠难生也及声回应:“却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若非他失算中计,恐怕还得拖下去——”

万沧进退游走,似模似样,鹰爪纵制中,竟是如释重负的语气:“岗子上业已展开了全面厮杀,兵对兵,将对将,光景可热闹了,独独我就找不着真戏假作的对象,正愁再不上手就要露马脚,幸好你这里及时放倒了危中行,我瞅空赶紧下来补上空缺……你知道,要换个贵帮不识内情的兄弟,还真难收场哩,到底该扮到什么地步才叫到火候,可谁也拿不准……”

屠难生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他身形急速腾挪,大铡刀闪闪流灿,声音便钻过冷芒的炫跳溜了过来:“万老兄,不是说你手下还有六名‘掌刑’在么?怎的如今一个不见?”

万沧故作奋力迎拒之状,却先叹了口气,腔调中充满了无奈:“剩下这六个亦早都带了伤,能再派上用场的只有三员,他们三个原是分在小舢板上登岸,却兜头吃了你们一顿流弹石弩外加飞箭,现下一个不见,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两个人打得外张内弛,另外的地方却没有他们这儿这么轻松愉快,首先,抱伤上阵,豁命以赴的“长鞭”卢存敬那里,就在此刻起了骤变——经过一段时间的鏖战以后,卢存敬虽有一干手下帮着应付马杰、范保才及蔡昆三人的攻击,到底是重创之身,尚未痊愈,功夫好耐不得血气虚,帮衬的这些儿郎手脚又不够利落,几番拼杀下来,已被马杰他们三个劈倒了十多员,卢存敬那股子“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怨气一起,就什么也不顾的要拿老命垫上了!

坐在软兜上的这位“铁桨旗”“云起殿”的殿主,甫始偏头躲过蔡昆的刀,另一位“千帆帮”的总坛护卫范保才已猛的踢翻了一个彪形汉子接隙扑上,朴刀如电,对准卢存敬的胸口狠插下来!

卢存敬的一双眼猝向上吊,面颊肌肉抽紧,这次他根本不避不让,长鞭暴抖斜带,“唰”一声缠住了保才刺来的刀锋,仅剩的一条右腿飞快踹出——范保才握刀直送,身子却奋力上跃,同样两脚如风,蹬向卢存敬的脸盘。

事情就像这样演进,却结束得出人意外的快,双方接触前的一刹,卢存敬全身蓦然倒仰,范保才两脚落空,下裆已被对方重重踢中,他身躯打横,跟着已吃人家缠上刀锋的长鞭扯摔出五步之外!

生死之系,只在卢存敬那向后一仰,可怜范保才到死也来不及哼卿一声!

范保才这一幕结束得快,马杰的另一场却接续得更快,他伴当的身子刚刚横跌,他已从软兜后面暴蹿而上,人执刀进,刀与体合,仰后的卢存敬尚未及恢复原来的姿式,马杰的朴刀已到了脊梁!

卢存敬是真个打谱“马革裹尸”的味道,只见他喉中发出一声闷吼,长鞭怪蛇似的翻卷,索影闪处,已在马杰脖子上绕了三圈,鞭身立时抽紧,把一个马杰头下脚上的顺着软兜抛过——只是,卢存敬或许忽略了马杰手上那柄朴刀,那柄锋利雪亮的朴刀。

“扑通”一声沉响,马杰人摔在礁滩上,脖颈却歪扭成一个怪异的角度,一个活人不可能摆置成的角度,他双眼凸瞪,嘴巴大张,彷佛要凝住什么、呐喊什么,大概,他已经看到了深插在卢存敬胸口间的那柄朴刀,而正想发出一声欢呼?

蔡昆悲号着,挥动着他的兵刃,像疯狂了一样冲杀向眼前那寥寥可数、且已心胆俱裂的“铁桨旗”人马当中。前一百二十招里,双方是平分秋色,难见轩轾,但一百二十招之后,内力较为悠长且心性沉定稳健的荆之浩就已逐渐占了优势,攻拒移换的主动亦渐次由他掌握,卫啸的败象呈现了!

高手相搏,一旦某方面呈现了败象,距离终结的时间就非常快了,因为他的对手不会轻易放弃辛苦得来的优势,必将在主动能以操纵的时机里猛施压力,痛下杀手!

眼前,情况正是这样。

荆之浩在挥出七招十一式之后,紧跟着身形暴施,鬼手指划间彷若来自天上地下,来自四面八方,空气发出锐啸,无形的气流随着鬼手的映隐波震涌荡,声势极其惊人!



 第106页

一零六

卫啸似乎也知道分生死、决存亡的关头到了,他没有做任何退避苟延的打算,“飞凤刀”突兀像一枚炸碎了的冰球,在万千长短不一、冷焰灿闪的芒辉下扫罩荆之浩,两团互相幻映着迥异光形的实体接触,密集的金铁交击声,就似是石地堂上撒落满地的铁弹珠——铁鬼手在光芒敛散的须臾蓦然直竖指天,荆之浩卓立原地,额头上裂开一道寸许长的血口子,鲜血沿着鼻洼、沿着眉梢往下流淌,染红了他半边脸孔,也染紫了他的袍襟,不但如此,那柄削薄狭窄的“飞凤刀”更插在他的左肩胛骨里,刀锋泛寒,还在微微晃动着呢!

隔他七尺之外,卫啸半坐半卧于两块礁石之间,这位素有“九翼鹏”美号的“铁桨旗”“电舞殿”殿主容颜却相当安详,没有那种痛苦的扭曲、怨毒的狰狞,虽然,他全身上下,只有咽喉洞裂的一处伤口。

荆之浩注视着这昔日的老友,不禁鼻端泛酸,悲从中来,他嘴唇翕合着,不知在呢喃些什么——江湖中人,原本就是飘客,死为游魂,魂兮魂兮,又何曾归来!

这时,九名“电舞殿”的大把头,业已在死伤各一,目睹了卫啸的阵亡,剩下的七员大把头免不得心惊胆寒,士气顿挫,“双死角”吴浪觑准时机,奋身扑击,坚硬巨大的麋鹿角狂挥猛扫,又一名大把头丢弃兵刃,满脑袋血糊淋漓的翻跌出去!

“丹心七志士”中的贺晚晴脚步打旋,身形晃闪,一对金瓜锤串连滚动,像是抛起成百颗黄澄澄的光球,与他对手的那名大把头躲让不及,忽的发一声狂号,连人带他的三尖两刃刀冲了过来,贺晚晴虽然兜头将敌人砸了个溜地滚,自己的手臂上却亦见彩挂红!

又一声混杂的长嗥传自近侧,竟是何良的一双镔铁梨花短枪分别透入了两名大把头的胸腔,许是他贪功太切,疏忽了个人的安危,其中一具大把头的护手山叉却也插进了他的喉咙,那混成一片的嗥叫,业已分不清是谁在嘶喊了!

其实,谁在嘶喊并不重要,反正都是濒死前的一种回应、一种信号,不甘也罢、不愿也罢,这样的回应与信号仍在持续下去——“丹心七志士”所属的林宜昌,居然和一各拼战中的大把头滚抱成一团,他们两个在沙地礁岩间翻腾纠缠着,嘴里全发出那种不似人声的尖叫,每一滚跌,彼此的身上都冒出一股新的血箭;每一翻展,都会出现一道新的伤口,他们用自己的兵刃不停向对方躯体戳刺、剜豁,而过程又是出奇的快速,等贺晚晴踉跄赶到,这拥抱着的两个死敌,已经寂然不动了。

另一边,鲁思进正运起他的长丧门剑将对方的一个大把头兜腹刺穿,而袁衡却没有同僚鲁思进那样的运气,当他的大板斧斩入这各大把头的右肋时,人家手中匕首亦飞快的反削,连耳朵加颊肉,几乎削去了他血淋淋的小半斤!

仅存的那个“电舞殿”大把头,实在用不着再进一步下他的手了,这位仁兄不但断了一条腿,肋骨也折了四根,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呻吟着,两只眼睛却瞪如核桃,眼中充满了怨惧乞怜的神色,鲁思进举了举他的长丧门剑,又颓然放下,只恶狠狠的冲着沙地吐了口唾沫。

“黑龙”官小楼发髻散乱,披拂于一头一肩,他一张瘦削冷酷的脸上透着铁青,嘴唇紧闭,鼻孔大张,徐徐的呼吸着,脚步每一移动,皆似有万钧之重,手上的一把长柄如眉刀熠熠生寒,随着他身形的移动微微抖颤——“反手夺命”沙无恨的衣袍前襟上裂开一条尺许长的破口,隐隐尚有血渍渗出,他却恍同未觉,只双目凝聚,跟着官小楼的动作打转,他那一对粗大沉重的“判官笔”则交叉胸前,纹丝不动。

在两个人的意识里,已经根本不问不离于身外的境况,完全将精神专注在对手身上,浑然间,天地之大,恍若只有他们彼此——这当然不是男女间那种忘情的绮丽,只缘于生死仍此所系,一发之失,便交关性命,他们早就察觉,这次算是找着真正的硬把子了。

双方的拼斗,已过一百五十余招,痛若的是在这一百五十招的过程里,他们发现竟然功力相当,难分高下,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甚至斩获方面,亦是各见颜色,像这样的搏杀,却如何才是了局?

缠斗的时间过于长久而徒劳无功,一种本能的想法就会随之滋生,这种想法十分残酷又惨烈,那就是用自己的命去换敌人的命,或者是拿自己的死亡去换取敌人的死亡,若有机运、有奇迹,正负面的结果还是不敢断言的!

于是,官小楼有了动作。

官小楼的长柄如眉刀彷佛一弯新月,凌空落下,在自上而下的间隙中,一弯新月又猝然幻化为无数弯新月,新月如眉,刀似秋霜!

沙无恨的左手判官笔突兀抛起,半旋身,右手笔猛击抛起的左手笔,那只粗大尖锐的判官笔便像怒矢射日,飞鸿奔天,暴掠身前,随着笔射笔飞,沙无恨双手执仅存的一只判官笔,透中回撞。

两条身影倏触立分,官小楼歪歪斜斜退出三步,他以手上的长柄如眉刀拄挺于地,然后咧嘴笑了,这一笑,鲜血沿着唇角流淌,一滴一滴的艳红绽浸在脚下的礁滩下,随即又转为一团团的紫褐,他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猛然伸手拔出插在心窝部位的那只判官笔!

拔笔的一刹,官小楼瘦长的身子,剧烈抖索着,只是片刻,又归于静止,但他却没有倾倒下去,他依然拄刀挺立,两眼盯视前方,宛若其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仅是眸瞳中神色,变得空茫幽寂了吧?

至于沙无恨,却要比官小楼好受得多,他的头颅飞抛在离他身体的寻丈之外,失去首级虽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痛若到底短暂,俄顷前后,却渡轮回,天下诸般死法,还有较此更干脆利落的么?

“雷鸣殿”的五名大把头,在官小楼与沙无恨拼战结束的当口,也完全随着沙无恨下落黄泉,而“千帆帮”“黄”字旗的三位“正护旗手”当然亦非白拣到这笔战果,三个人陪上两员,剩下的一位,大腿上亦陪上一刀。

双方的拼杀并未歇止,只是情况已经冷落了许多,两边的人马仍零零落落的厮斗着、奔突着,但声竭力尽的凄惨光景,令人意识到这场疯狂搏战,业已将近尾声了。

“千帆帮”“地”字旗的大掌舵“飞鸿”常毅庵,和“铁桨旗”“风啸殿”殿主“生死环”石重之战,虽是虚应事故,却未免越打越不来劲,他们这种慵懒的气氛,无形中亦感染了彼此的下属——常毅庵手下的三名“正护旗手”与石重所属的四名大把头,已从狠命拼杀逐渐演变为各求自保,这些人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下意识里就觉得提不起精神来,动手过招,好像仅止于演练的程度,先前一鼓作气的奋勇火辣,随着时间的过去,竟若陈酒发酵,完全走味啦!

不但是常毅庵和石重这边是如此,土岗下的屠难生与万沧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两个人的一番做作,已受到周遭形势转为冷寂的影响,手底下自然就缓慢下来,他们一面打,一面游目四顾,眼瞅着光景暗淡,是待要收场的情况,但心里又都明白,土岗上头,恐怕离着收场还有一段间距呢。

他们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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