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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情箭-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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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多少年来,你是怎么混过来的了?”
紫凌烟赧然道:“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嘛,青枫,你也不用说风凉话来调侃我……”
谢青枫淡淡一笑:“肺腑之言,怎谓调侃?你回去准备着,好生防范,假设我的判断不错,要出事,就在这几天,若没有事,亦就不会再有事了。”
紫凌烟忙道:“如果侥幸——他们没追出我来,青枫,就不必窝里反了吧?”
谢青枫叹着气道:“设若如此,当然可以暂且相安无事,但你容身在这样一个充满血腥酷厉又毫无人性温暖的环境里,终究亦非长久之计,小媚,天下有许多许多杀手,你们不是最后的一群——你明白我的意思?”
紫凌烟颇有感触的点着头:“我想,我明白……”
谢青枫缓缓的道:“不,小媚,你可能只明白其中一部份,而不是明白全部;人间世,在各个角落里都蕴藏着苦难与不幸、危殆同杀机——或者那是一个卖疯狗肉的老头子;一个对人生见解偏激,神智错乱的女人;或者是一匹突然脱缰发狂的怒马;也可能是一间迷漫浓烟的炕房;而生老病死,诸般怨恨邪恶;而雪亮的钢刀快剑,都具有同一效果,分别只在有形与无形罢了。小媚,现在你明白了么?”
觉得身上出奇的寒冷,紫凌烟用力贴紧谢青枫,声调都有些走音了:“大概明白了吧……青枫,活得好无趣啊……”
谢青枫轻声道:“人生也有它美好亮丽的一面,小媚,得要看你从什么角度、站在什么立场去看它,不过,在‘北斗七星会’里,恐怕你难以察觉……”
紫凌烟好半晌没有说话,然后,她又是一激灵,凄凄惶惶的道:“我得走了,但青枫,万一发生问题,我要怎么通知你,和你联络?”
谢青枫不慌不忙的从衫内腰带上取出一只六孔竹哨,哨子只有三寸长,笔管粗细得那么一小截,他递给紫凌烟,微笑着道:“我会一直守候在你们老窑附近,遇到危险,你就吹这只哨子,然后,就是我的事了,你不用管我以什么方式来援救你,但请相信我,我绝对尽心尽力,而且,就在你身边!”
激动的拥抱着谢青枫,紫凌烟身子微微颤抖,禁不住哽咽起来:“不止在我身边……青枫,你还在我心里,永远都在我心里……”
冷洌的河面上,忽然有一圈圈的涟漪扩散,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孤伶伶的掠着河水飞过,大寒天里,形单影只,越显那等空茫无奈。
紫凌烟凝视着鸟儿化为一点,再化冥杳,十分伤感的呢喃着:
“我觉得……我好像这只鸟,天地苍茫,竟有无处容身之感……”
谢青枫拍着她的肩头,在她耳边呵着热气,好柔好柔的道:“既然心里有我,就不该觉得孤单无助,小媚,放宽心,一切我来担待。”
万般不愿的离开谢青枫怀抱,紫凌烟站起身来,依依难舍的道:“辰光不早,青枫,我真得走了……”
谢青枫的笑容亦显得牵强僵凝,他霍然起立,语声铿锵的道:“你向东边走,我往西边去,小媚,然后我们结成个圆,在圆心里相会;
不必回头,因为面朝面碰上比回头张望来得实际。“
于是,两个人分向而行,双方背影逐渐远去,果然都没有回头,谢青枫说得对,依依回首盼顾,怎比得面朝面的再会?
小河河面上,仍然烟生水寒,两岸的衰草,也像更瑟缩了……
天色尚未近晚,山野林间,幕霭又已沉沉,仿佛漫漫雾气,又若一片轻纱笼罩,阴冷潮湿中,另泛着一股看不见的肃煞之气。
在这里,似乎随时随刻,都有这么一种令人感到闷滞的压力存在,而情景亦都不变,总是迷蒙得看不清人的心、人的性。一切都似隔在恍惚之后……
紫凌烟回来的时候,出乎她意外的,是二哥曹又难早在路口等着了。
抛镫下马,紫凌烟任是心如小鹿乱撞,表面上却仍沉得住气,她随手将缰绳绕在手指,如平常那样嘻笑不拘:“原来是二哥,大冷的天,二哥不在屋里烤火纳福,却跑来外面吹风受冻,怕是这几天闲慌了吧?要不要妹子陪你玩几局牙骨牌?”
曹又难望了紫凌烟一眼,宽大的黄脸膛上不露丁点表情,他冷漠的道:“我是来等你的,七妹,老大已问过你几十遍了,如今情势不好,你反倒朝外跑得勤!”
紫凌烟笑道:“横竖没有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到外面找乐子散散心,还真够闷气的。”
顿了顿,她扬起眉梢问:“老大这么急着找我干嘛?可是前些日那桩公案有了什么新发现?”
曹又难生硬的道:“不错,我等在这里快有两个时辰,就是奉了老大之命,专候着你传达这个消息。”
心腔子猛然收缩,紫凌烟反倒倩笑如花:“真有这么急切法儿?还劳驾二哥顶着满山寒气到路口来等?其实我早一步知道,晚一步知道都不要紧,凡事有你们几位老哥拿主意,都是一等一的高招,该怎么办还错得了?”
曹又难的眼神冷沉幽邃,实在看不出他肚皮内有什么玄机,招招手,他道:“我们走吧,七妹!”
紫凌烟牵着坐骑,刚想循着山路往台地小红楼的方向走,曹又难已抢前一步,横拦在马头之前,他伸手朝着左边那条小径一指,漠然道:“从这里去。”
紫凌烟脸上的肌肉刹时僵硬了,但又立刻恢复如常,她故意装出一副讶异之态:“这里是去哪儿?二哥,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去?”曹又难似是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也等着她有此一问;顺水顺流的道:
“在家里不好行事,老大特地挪了个窝,大伙都在等着我们商议正办,到了地头,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有此一举了,七妹,这边走。”
家里为什么“不好行事”?行什么事?山林之中凄风寒雾,却偏偏挑在那种不适宜的地方商议“正办”,又是为了什么理由?这桩桩不同寻常的举止,再加上曹又难伫候路口的离奇行为、骆孤帆焦切的催询,种种般般串边起来,便凝结成了一片巨大的、不祥的阴影,阴影罩上紫凌烟的心头,隐隐中,她已经有了东窗事发的预感。
尽管明知事情不妙,她仍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形态反应,表面上丝毫不露痕迹,曹又难走在前面,她牵马跟在后头,两个人都沉默着,她特为把脚步放轻放柔,表示自己的心境照旧开朗松快。
大约走出了里许路,前面疏林子里已露出一角残缺的檐脊来,紫凌烟晓得那是一座破落的山神庙,住在山上这么些年,她只来过此地一次,算是相当陌生,莫非“北斗七星会”的成员们便选择在山神庙里商议“正办”?
曹又难头也不回的朝前走,脚步移动的方向,果然正是林间那座山神庙!
一只乌鸦突兀从林梢飞起,振翼斜掠而去,那种刺耳的“哇”“哇”聒叫声,好一阵子还回荡不散,让人听在耳中,越发觉得兆头不佳……
于是,山神庙到了,这是一座不大的庙宇,相当破旧,几呈半坍的状况了。
庙门是启开的,因为根本已经没有庙门,前殿中深幽黝黑,阴沉魅异,如果在半夜三更来到这里,还真说不准能遇上鬼呢!
曹又难往颓塌斑驳的石阶边一站,朝庙里伸伸手:“七妹,先请!”
随手抛掉缰绳,紫凌烟大大方方的拾阶而上,待她刚刚进入落叶灰沙及鸟鼠粪便遍布于地的前殿里,四盏气死风灯如斯响应,像变戏法一样齐齐燃亮,晕黄的灯光摇晃着,反映在残倾的神坛上,流转于坛后缺了半片脑袋的泥塑山神像上,也炫花了卓立周围的五张人脸。
不错,正是“北斗七星会”其他的五位仁兄——骆孤帆、胡双月、沙人贵、公孙玉峰,以及山大彪。
气氛很凝重,不,不止很凝重,简直就是僵寒、是森严、是冷酷,迎着五个人十道如刃锐利的眼神,紫凌烟几乎连呼吸都窒噎住了。
曹又难缓步跟入,背负双手走到门侧,看他是随意闲立,其实他站立的位置,正好是拦截出入的关口——如果有人企图逃逸的话。
紫凌烟自己也知道脸上强扮的笑颜有些生硬了,她却尽量在笑:“几位老哥都在这里呀?有累各位久候,实在不好意思,只因我不晓得会临时有事,才溜出去逛了一圈——”
五个人都没有说话,包括曹又难,也好像忽然间变哑了。
紫凌烟故做迷惘之状,她茫然巡顾,放轻了音调道:“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劲?看各位老哥的神情,像是发生了大灾祸……”
骆孤帆一声不响,只朝公孙玉峰点点头,这位“北斗七星会”的智囊人物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定定的望着紫凌烟,似是要洞穿紫凌烟的心底隐密……
第四章 飞索渡命来
强颜一笑,紫凌烟嗲声道:“哎唷,五哥,这是怎么了?干嘛老用这种眼光瞧着人家?瞧得人怪不自在的!”
公孙玉峰却板着面孔,冷冰冰的道:“七妹,我问你,你姓什么?”
一颗心顿时扯紧了,紫凌烟立觉口干舌燥,全身透寒,皮肤上也起了鸡皮疙瘩,她又笑了一声——笑得如此干涩沙哑,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像是在和一股无形的压制力量挣扎着:“我姓什么?五哥,你不是在说笑话吧?相处这许多年,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姓什么?”
公孙玉峰阴恻恻的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倒也说他不定,七妹,请你坦白相告,你确实的姓氏为何?”
紫凌烟的嗓门提高了:“我姓紫,五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公孙玉峰严酷的道:“在姓紫之前呢?在姓紫之前你姓什么?”
紫凌烟抗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姓紫就是姓紫,一直姓紫,姓氏还有随便更改的么?”
回头看了骆孤帆一眼,公孙玉峰微微摇头,骆孤帆沉咳一声,缓缓的开口道:“七妹,你最初的姓氏,换句话说,在你十岁那年以前,大概不是姓紫,而是姓常吧?”
公孙玉峰适时加上一句:“常遇安的那个常。”
紫凌烟的面庞刹时一阵惨白,身子也大大震动了一下,她慌乱的道:“不,不,你们误会了,我不姓常,我姓紫,我从来都是姓紫……”
公孙玉峰冷笑着道:“好在十六年不是个过于漫长的辰光,你们当年‘泗水集’的街坊邻舍尚未死光死绝,而常遇安在‘瑞昌县’衙门中的老同僚亦大有活存至今且记忆鲜明的,把这两头一凑,便凑成了一段湮失的过往,凑出了姓常的那桩家变旧案,七妹,亦凑出了你,当年的常凌烟,如今的紫凌烟。”
紫凌烟强持镇定,任是身子在不停的抖索,唇角禁不住连连抽搐,她仍然试图辩解:“这是黑天的冤枉,是含血相喷——五哥,就算我以前姓常,也不能肯定上次出事的买卖就是我使的鬼,姓氏只算一个符号,并不保证某人的行为!”
公孙玉峰寒着脸道:“你不但姓常,更是常遇安的亲生女儿,除了你与常遇安有这么一层深切渊源之外,我们六个同他完全边都不沾,七妹,而事情出了,必有因由,要说凭你父女之情,尚毫无嫌疑,试问谁人能信?”
紫凌烟尖声道:“我说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当晚还有四哥与六哥在,你们可以问问他二位,我曾否放水、曾否徇私?”
哼了哼,公孙玉峰道:“这只能说你扮得像、装得真,但却洗脱不了你的犯因!”
紫凌烟有些激动的叫了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果泄底的人是我,为什么我会人在当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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