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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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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痕迹,一直追赶下去。马蹄溅起来雪花,比由空中落下的雪花还乱,他连气都不喘,走下了十余里地,才又望见前面雪景迷离之中有紧行的一队车马。
他又不往前急追了,心里又暗暗地计划:这次不必真救罗小虎脱离囚车,只要杀死仙人剑张仲翔那几个凶贼就行,但那又如何能够呢?他暗暗相追,又走下了许多里,前面的人就停在一个小镇上用午饭,他却不敢进镇,只在镇外雪地之下驻马等待,并向那边探望。看到那些人用了饭之后,又都催马赶车往下走去,他才敢进镇,喂了喂马,自己并找了一家饭铺草草地把饭用了,也不憩息,依然催马出镇往西这去,幸仗他的马快,所以总不至于太落后了,但他可也绝不敢赶向前去。到晚饭时又与那些解囚车的差人,和仙人剑张仲翔等恶汉住在一个镇上,但分店房而居,到半夜他又冒雪潜行,到那边的店里探听,可是并无甚么事情发生,有的只是那些差人在一块赌钱,也听不见张仲翔再打人,更听不见罗小虎高歌和大骂,他干著急,但无法下手援救。
如此往西一连走了四天,雪已止了,太阳已出,清晨地下满是薄冰,到中午却处处全是泥水。南望魏魏的天山,银色的山顶,腰间飘著浓厚的白云,更有雪水连著冰流下来,声音在半里之内都能听得清。过了安济海,安济海原是个地名,他并没看见甚么海,又走了半天,就来至一个大城市名叫乌苏。
这时,天又明了,风向也转了,由北方吹来,吹到脸上手上,觉得冰凉,细一看却是残雪杂著黑沙,韩铁芳就知在不这之处必有沙漠。他想著:明天就许是罗小虎的一个难关,走到大漠之中,那几个恶贼还不把他给害了吗?天色倒还不大晚,韩铁芳勒马在这旁徘徊了一会,同一个过路的人问了问前面的地名,和往西的路径,及至下了马,牵马走进了那条街,却见那些车马又在前面把这拦住了,前面就是一家大店房,原来他们又歇下不再往前走了,乱纷纷地,许多本地人都争著跑去,嚷嚷著:“快看看去吧!半天云!”
那边却又有人吧吧地用鞭子抽,不准人看,乱了半天,才渐渐消停了。那些车辆都拉进店里去了,马匹可还都由人牵著,在街上往来地溜著,街上有两家钉马掌的铺子,这时候都忙碌极啦。
韩铁芳站在数十步之外,将马挡著他的半身,他的视线由马头的旁边投过去,看得发呆了,不觉已过多时。忽然觉得身背后有人推了他一下,他回头看了看,原来是一个哈萨克人,拿眼睛瞪著他,倒无恶意。
他却吃了一惊,就问说:“你干甚么?”
哈萨克人却听不懂他的话,向他也说了一句,他更听不懂。但是,这哈萨克抓住他的膀子向后拉了拉,又往东边一指,并且努了努嘴,这意思他却猜出来了,是叫他别在这儿站著,叫人看出来不妥,东边有店房,到那边投宿去吧!他就点点头,那哈萨克人却又往西走去,他追了两步,又将哈萨克人的膀子揪住,他满胸中揣著惊疑,可恨的是彼此语言不通,他只问了一声:“秀树奇峰?……”
哈萨克人却高兴极了,连连点头,又伸手轻轻摸了摸这黑马,然后摸摸脑勺,伸出五个指头来作手势,韩铁芳可又发怔了,莫明其妙。哈萨克人已扬长而去。韩铁芳只好牵马往东,果然往东不远,就是一家店房,门儿很窄。他牵马进去,就见院中虽然没有甚么人,可是各屋中的声音都十分嘈杂,就像夏日来到了池塘边,听见无数的蛤蟆吼叫似的,他叫出店伙,把马交给了他。
店伙却说:“我们这店里可没有马棚,半夜里要是下了雪,再刮来沙漠的风,把马冻病了可别怨我们!”
韩铁芳听了,不免迟疑著,就问说:“别处还有店房吗?”他的意思是想出去另找一家。
店伙说:“本来这条街店房是不少,可是从前几天全都住满了,因为近来往伊犁来往的路不好走。”
韩铁芳就问说:“怎么不好走?”
店伙说:“因为下了场雪呀!天山虽说没被雪封住,可是这时候谁敢过去?”
这时有个衔著长杆烟袋的人好像是掌柜的,说话是陕西的口音,倒很和蔼,先向韩铁芳说:“由哪儿来,往哪儿去?”
韩铁芳却说:“由河南来,打算到伊犁去投亲。”
这掌柜的就说:“不要紧!天山还能过得去,不过难走一些就是啦!那边居家店住著差官呢,明天在我们这里停住的客商们,准都得跟著过去,因为有官军在前面给开道儿,一路绝不能出舛销。可是这时你想到别的家店房找住处,恐怕也没地方啦,我们这儿只是杂乱些,只有大房子并没有单间,你能够住吗?”
韩铁芳说:“我倒是只要有一个躺著的地方就行,我所顾虑的就是这匹马,因为路上他太疲惫了。往前面去,还有许多路要走,要是叫风雪吹打一宵,就怕耽误我上伊犁了!”
掌柜的一边抽著烟,仰起头来看了看天气,就说:“也许下不了雪,老乡!你尽管放心吧!我叫人把他牵到西边那条小过这儿,那地方背风,好在只是一夜的工大。”
韩铁芳又说:“草料呢?”
掌柜的说:“那也不要紧,斜对门就是草料铺,我叫人给牵了去喂,你就放心吧!你先进屋子去吧!”又笑著说:“若不是我知道你是河南人,离著我的老家同州府不算这,我真不能留你,因为待会儿我们这两间大屋子都得挤满了,差官一进到那边屠家后,就会把那边住的客人都赶到这边来。”
韩铁芳也笑了笑,同这掌柜的表示著谢意,他自己卸下来鞍鞯,挟著宝剑,掌柜的亲自给他开了门。就是这大屋子,真是不小,里边放著许多辆单轮小车货物、行李,炕上和地下都坐满了人,都是一些作小买卖的,杂乱极了,脚臭气也难闻极了,并且这些人彼此都似相识,有的大概还是同行,是乡亲。他们喝著茶,谈著话,抽著烟,新进屋来一个人,他们也不大觉得,也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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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四
铁芳只得拱了拱手,说:“那么,就明天再说吧!”他提著行李包袱跟宝剑,就走下了楼梯。
楼下面只有一两盏灯,十分的昏暗,迎著门凉风儿吹到他的头上,他更有些醉意了,脚都发软。
可是楼下已经有三个人,其中的两个大概就是刚才跟著吕慕岩的,都握著刀,一句话也不发。一个却提著个不怕雨淋的玻璃灯,里边点著烛,玻璃上用红油漆著「宏兴老店”四个字,原来正是来接他的。
这个店小二,递著笑颜,说:“韩大爷的马我们已经叫人给牵过去啦,那边的屋子也都收拾好啦,就请韩大爷过去歇著吧!”
铁芳点了点头,店小二打著灯就在前面走,出了这家酒楼,就见满天阴云,一街泥水,雨淋在店小二带著的草帽上还作出“哗哗”的响声。铁芳还时时的提防著身后提著刀的那两个人,又不知那钩镰枪焦衮是摔死了没有,是在哪个时候被抬走了的。
到了斜对面的店中,他不放心他那匹马,叫店小二领著他先到棚里看了看,看见了那匹铁骑,他才没有说甚么。店小二又领著他到房里,确实是很干净的房子,有桌有椅,还挂著对联,大概官眷才应当在这里住,床上的半新被褥已经铺好,一壶热茶也放在这里了。
店小二就说:“大爷把湿衣裳鞋袜都脱下来,我们拿去给烤一烤吧!明天你好穿。”
铁芳说:“好。”遂就都脱下来,顺便即躺在被里,店小二就出屋去了。依著铁芳,身体既疲乏,且又有些醉意了,他真想大睡特睡,可是却不敢,忽听屋门又“呀”地一声响,自己就开了,又把铁芳吓了一跳。他赶紧打开了行李拿出来一身半湿的衣裤鞋袜都穿上,到门前去看,见院中也是昏黑地,除了柜房,简直没有灯光,别的屋中也不知有客人住没有,雨还是不住的下著。
铁芳就掩上了门,并搬了那张桌子顶上,在桌子上并放了一把椅子,然后才熄灯去睡。剑就放在枕边,一时他却又睡不著,实在,他对目前的事是非常发愁,虎牢关那个地方一定空旷,刘昆若是占上风便罢,他若是敌不过自己,那时吕慕岩等一干人必要齐都上来,除了春雪瓶她有暗器可用,像我这只凭一刀一枪杀砍的人,实在难以敌挡他们这些人。真若是死在老刘昆的手里,死在虎牢关,那实在是太冤枉了,但事已至此,自己若像那飞夜叉张保似的,一害怕就逃跑了,岂不惹人耻笑?
他不禁暗叹了口气,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就昏沉沉地睡去了。在睡梦中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他就蓦然惊醒,挣开了眼睛一看,见已有人进到屋里来了,却是一个穿著鹿皮背心,背后插著宝剑的女子,正以纤手点那床旁边放著的蜡台。云髻上蒙著青纱帕,沾著雨水,侧脸儿是那么庄严而秀丽,正是春雪瓶。
铁芳就赶紧坐起身来了。春雪瓶扭头一看他,就不让他说话。他却看比雪瓶的脸上仍有一副病容,他就忍不住问说:“病还没有好么?”
春雪瓶却没有回答。铁芳又看见顶门的桌子跟椅子都跑到一边去了,原来没有用,门顶得虽那么严,但春雪瓶进来了,自己竟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真是羞惭!
雪瓶把灯点上,这才站在床前正色地说:“我因为有病,这两天又觉得重了,我才不能够跟著我爹爹的表姐她那辆车走。我是在西边一个村子里歇下的,歇了有两天啦,那村子靠近大道,白天下雨的时候,就听村里的人说看见有几个骑著马带著刀的人跑过去了,我怕的是有贼人又追上前面的官军去打劫。”
铁芳说:“村里人看见的一定是我跟吕慕岩他们,我是跟随著他们来的,预备后天与老刘昆到东边的虎牢关去决一雌雄。”
雪瓶却不管他这话,只是仍然说:“我十分不放心,到晚间,刚才,我又听见了村中的狗叫,大道上有马蹄声,我想半夜里在雨中骑著马行走,绝没有好人,我出去了就把他射下马来。过去问了问他,他自己说名叫飞夜叉张保。”
铁芳说:“唉!那人是在这对过的酒楼,因为我劝他不要帮助刘昆,我又提出你来,把他吓跑了的,不想他又碰到你的手里!”
雪瓶说:“我射得他并不重,我又放他走了,由他口中我才知道些韩大哥的事。我知道韩大哥被他们困在这里的酒楼上,我才赶紧来救韩大哥。”
雪瓶口中一连说出好几个“韩大哥”,铁芳倒觉得脸上直发热,他此时很是件难,第一是人家病著,又是深夜冒著雨前来,应当让人家到床上来歇歇,自己得赶忙爬起来才是。同时雪瓶既然来了,还能再叫人回去吗?只好明天叫店家诧异一下吧,屋子里忽然多添了一位女客。再说,雪瓶此时的态度颇有些脉脉含情,自己又为甚么不依著父命母言,而与她说明白了很想跟她成亲呢。
想到这儿,心弦不禁发紧,不单是不好意思,而又有些害怕,怕碰个壁。怔了半天,方才问说:“现在姑娘是骑著马来的吗?”
雪瓶点点头说:“对啦!我来的时候,那酒楼已经关上门,我把门叫开,向他们问明了你住在这里,我就赶紧来了。马还存放在酒楼的门外,我还要赶忙去取,不然……”
铁芳却下了床,摆手说:“不要忙!老刘昆并没有多大的能为,那酒楼中的伙计又都很老实,马寄放在那里绝不会丢。先请姑娘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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