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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明月-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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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里氏之墨多为工匠出身,注重钻研子墨子传下的攻守之法,当时秦孝公广发求贤之令,相里氏便带着一众弟子入秦,到了秦惠王时,巨子传于腹?,因为只活动于秦国,这些人被称之为西方之墨,或秦墨。“

    “邓陵氏之墨则留在楚国,隐居在乡野草泽间,继续效仿子墨子时代墨者的生活,穿褐衣,以巨子为圣人。彼辈被称之为南方之墨,或楚墨。如今也怕是日益衰竭,近些年来几乎没听说其事迹。”

    ”相夫氏则是齐人,当时稷下学宫十分昌盛,他便带着弟子来到稷下,开始坐而论学,与九流十家交融,一时间,墨学大显,只可惜……“

    田葭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没维持多少年,相夫氏的弟子宋钘、尹文等偏离了子墨子的学问,虽然依然倡导非攻偃兵,在学术上,却开始与黄老之学相融合,这群人被称之为东方之墨,或齐墨。十多年前的临淄之战学宫被波及后,便四散绝迹了,如今陆续回来后,却以辩论言谈为己任……“

    听田葭说完墨学渊源,明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子,对墨家知道的也太过清楚了罢?

    田葭指着前方的辩坛道:”这一派与名家最不和睦,早有过节,著书立说莫不是以反驳名家为主,今日怕是又要争论上许久了。“

    明月收回目光,想着自己这一个多月来与公孙龙的交谈,笑道:”不见得。“

第90章 稷下之辩() 
与西方希腊、罗马的剧场不同,稷下学宫的辩坛反倒跟后世的戏台差不多,一个高出地面的小台,上面可容二人相对而坐,众人则绕成一个圈,前排的人有席子坐,后面的人则只好站着。

    回首望着随着钟声陆续聚拢过来的众人摩肩接踵,稷下学宫的祭酒荀况感慨道:”稷下的辩论,许久没有吸引这般多的人来围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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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二十多年前,孟子堪称齐鲁的一代学阀,当时虽已故去,但孟氏之儒依然执儒家牛耳。荀子却在那时候悍然提出了与孟子“性善论”相反的性恶论,掀起了轩然大波,更难得的是,他还在那场辩论里战胜了孟氏之儒,为他今天的学术地位奠定了基础。

    荀况笑了笑:“不敢提当年之勇,我只是想知晓,公孙龙今日会与墨家辩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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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末,却见人群里出现了一阵骚动,却是一位裘褐为衣,屐蹻为服老者拄着杖,在弟子的协助下分开人群,缓缓登台,这便是稷下墨家的代表陈丘。他手里持着一卷竹书,这是墨家这一派的代表,称墨子及其弟子遗留的言论著作为《墨经》,这本书的重要程度,对墨家而言,就好比是诗、书、论语之于儒家。

    他的弟子还骄傲地将一些木牍抄写的墨经片段分发给在场众士人,对于每个稷下学派而言,辩论就是扩大影响力的好机会,不过众士人也各有师承,或摆手拒绝,或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就传给旁边的人,反倒是隐于众人之中,尚未对稷下诸子表明身份的长安君接过来后,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接到的这份木牍名为《小取》,正是讲名实之辩和逻辑学的,看了几段后,明月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没有公孙龙的诸篇作品花团锦簇,但这也算一个比较完整的逻辑体系了,墨家把思维形式分为”名、辞、说“,而逻辑推理则分为“故、理、类”,相当于西方传统逻辑中的概念、判断、推理。

    跟公孙龙先从特殊例子入手不同,墨经里则是先列出类似公式的逻辑概念,然后再推而广之到万物万理,朴实无华,虽然辩论时可能说不过名家,但必然更为众人所认可。

    看完之后,他不由为今天公孙龙的辩论捏了把汗,这墨家的辩论一派,当真是名家的克星啊,过去诡辩的那一套,不实用了。

    如此想着,明月将木牍递给了旁边女扮男装还以为没被人识破的少女,她却摇了摇头。

    “君不想看看墨经?”

    “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奇偶不仵之辞相应,这墨经已非子墨子的墨经,而是加进去了太多后世的东西,齐墨也已经偏离子墨子的道路很远了,这种伪经,不看也罢!”

    明月奇道:”东方之墨偏离了墨子初衷,难道说,西方之墨和南方之墨才是正统?“

    田葭却道:”秦墨入秦,未能谏阻秦国攻伐杀戮,至于楚墨,诵其言,离其理,倍谲不同,相互指责对方是别墨,自己才是真墨,可在我看来,东方之墨西方之墨南方之墨,都不是真墨。“

    ”那真墨应该是怎样的?“

    田葭眼中却闪过一丝哀伤:”这世上真正能急人之先,以非攻兼爱为己任的真墨者,已经绝迹了。“

    此时此刻,公孙龙久久未到,陈丘也在台上闭目养神,下面挤满了士人,虽然相互间还有些空隙,但依然很是嘈杂,但田葭身处其中,虽然微微皱眉,却青衣无垢,长发如墨,真有一种白璧蒙尘的感觉。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坐在那里,却感觉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明月看着,心里突然冒出四个字,优雅入骨。

    “终归有其可取之处……”他在田葭脸红生气之前收回了目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将木牍递给旁边的其他人,又接过了另一片来读了起来。

    这次是名为《经说下》的部分,他在里面惊喜地看到了物理课上学过的小孔成像和后杠杆原理……

    就在这时,场上再度传来一阵喧哗,前面的人小声向后传递”公孙龙来了“,后面的人踮起脚尖,想看看这位当年能让稷下先生们群起而攻之,非要将其赶出学宫而后快的名家宗师究竟什么模样。

    他们大概要失望了,前排的明月和田葭看得分明,公孙龙与以往一个打扮,貌不惊人,只是头上的帻换成了醒目的赤色,上了辩台后瞥见了人群里的长安君,还笑着同他点了点头。

    这时候闭目养神的陈丘也不瞌睡了,大声说道:”子墨子言,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也!公孙先生,汝名家以白马非马之论混淆名实,混淆视听,吾等墨学弟子,将一力纠之!“

    一席话后,稷下墨学弟子纷纷鼓噪叫好,俨然是把公孙龙当做了邪恶的异端,而陈丘则是一举将他降服的正派之士,正好应了墨家思想的核心“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公孙龙却浑然不当回事,这些年来,更难听的斥骂他听得还少么?

    他哈哈大笑起来:”陈处士,我听说墨子讲学游说,从不以华丽的言辞来表达自己的主张,唯恐后人只记得文章,而忘记所要表达的意义,因此言多不辩,今日之陈处士,大义凛然,志得意满,却是言多且辩啊。“

    “子墨子言,门下弟子,,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我墨家又不似道者,不以大辩为讷讷!能言善辩,乃是贤良之士的品质!”

    见公孙龙眉毛一动,陈丘又补充道:“当然,诡辩之士除外。”

    公孙龙很无辜地一摊手:“我还没说一句话,何故被认为是诡辩?”

    “嘿,名家之士,一贯如此,何须听其言。”

    “若之前的作为要算在内的话,墨子、禽滑厘都曾经学过儒,也算做儒生了?”

    “公孙先生需要多言,你我今日只管将白马非马再好好辩上一辩,正缪自见分晓。”陈丘面色阴沉,俨然是卯足了劲要与公孙龙狠狠辩上一通。

    然而公孙龙今天来,却不是为了吵架的。

    他笑了笑,大声说道:“我甫一回到稷下,本是想好好在申池边反思,却立刻接到了无数挑战,而其中以稷下墨家最多,不过陈先生想要与我辩白马非马,此题已不必再辩在赵国时,已经被人破解。”

    “什么!”此言一出,非但陈丘大惊,连台下的荀子等稷下先生也微微一愕,众人更是议论纷纷,讨论究竟是谁破解了白马非马这个“谬论”。

    “但这并不意味白马非马之论是错的。”

    公孙龙又看了一眼人群里的长安君,也不管陈丘,仰起头道:“今日我在此辩台之上,不为辩难,不为分胜负,只为亲手将白马非马之论,彻底剖析开来,从今日起,此论将从辩难里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人能否认的真理,万世不移的真理!“

    沸腾,整个辩台上下,整个稷下学宫都沸腾了!

    淳于髻也好,孟子也好,虽然自以为是者数不胜数,但还没有人狂妄到声称自己要提出什么”万世不移“的真理。

    在掀起了轩然大波之余,公孙龙一比手,他那几名等待多时的弟子便抬着一块黑乎乎的大木板走了上来,架在木架子上,而公孙龙则捋起袖子,从褡裢里掏出了一根白色的东西,在那漆成黑色的木板上刷刷刷,在一片惊异的目光下,写下了一串篆字和符号……

    只有明月知道,那板是黑板,笔是粉笔,而那串篆字和符号,则是名为”集合论“的概念!

第91章 黑板与粉笔() 
“马是集合,白马是集合内的一元素,白马属于马,白马又不等于马……”

    如果说公孙龙之前的《白马论》,还在以世人不能普遍认可的特殊例子来吸引目光,通过赢得辩论让名家声名大噪的话,今日的《集合论》却与他过去的作品大相径庭。

    按照长安君“与其把简单说复杂,不如试试将复杂说简单”的建议,公孙龙不再用暧昧不清的语言把人绕糊涂,而是开始由浅入深,将白马非马剖析开来。

    他先把难以让人理解的辩题揭去神秘面纱,将其原理展示在众人眼前,而后再明言,这个例子并非特殊,而是普遍存在的。白马与马,黄牛与牛,男人与人,以上种种,都是集合问题,可以逻辑符号表示两者之间的关系。

    等号、不等号,属于,包含于,被包含于,那些符号就被他用粉笔画在漆成黑色的木板上,一目了然。

    虽然公孙龙已经尽量用词浅显,但对名实之辩领会不够的士人依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该听懂的人,却都听明白了。

    曾经与公孙龙驳辩过的荀况和邹姡Ф允右谎郏即佣苑窖劾锟吹搅艘凰烤臁�

    虽说名家那套理论招致的攻击是很多的,但从未有人能让名家放弃他们的学说,他们不能,孔穿不能,墨家也不能。

    可今日,公孙龙正在做的事情,却是将名家一直引以为傲的辩题彻底公开,露出了简单本质来。虽然公孙龙说话还是那么狂妄,但少了哗众取宠的诡辩过程,名家提出来的东西,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反感。

    齐国墨者陈丘也凑近过去,眯着眼瞧黑板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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