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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第14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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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吴佲,”史秀才小声说,“他吧,连个秀才都不是……”言辞中略有些鄙夷。“不过见识却是不差,就是好作惊人语。”
“话不能这么说……虽说赋税弊端丛生,然而粮户缙绅乃是朝廷的根本,像黄兄所言澳洲人那般的做法,恐怕让人寒心啊。”有人忧心忡忡。
接着几个人又争论了一番,看上去赞成髡贼“严刑峻法”的人甚多――他们多是城市工商业主家庭,在田赋上没什么切身利益,对社会治安倒是十分看重,因而对澳洲人的种种做法十分赞赏。
“就说前几年澳洲人在广州城下过兵,剿了多少匪人。四郊就此平静。这便是莫大的好处啊。”
黄禀坤暗暗皱眉,他偷眼一看林、梁梁二人对越来越“明奸”言论不以为意,便也就随便应了几声,除了心中默念“商贾凉薄”外,也就是说些临高的风物人情,什么大铁船小火车,甚至芳草地学校的样子,学生的奇装异服等等闭口不说自己为何来到广州,引得在座的他人啧啧称奇。
二献放过赏,林尊秀终于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哎,黄公子。现在国事方艰,流民四起。我有时候啊,反倒想卖了这酒楼,像澳洲人一样,开个大大的工厂,把这流民雇佣过来,上可报答天恩,下可泽被苍生。”黄禀坤假装认真的点点头,摆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心里明白这些士子已经被髡贼影响了,也不知道这县学里面,还有没有能识破髡贼险恶的明眼人。
大家正在沉吟处,外面厨子的声音又响了“三献,龙虎斗!”伴随着报菜名的声音,突然有个凄惨的女声从外面传了进来:“老爷,行行好吧,孩子几天没吃食了,老爷――”
众人听到外面喧闹,纷纷走到走廊里往外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酒楼外面的大厅里四处作揖求食,食客们要么不理会要么假装看不见,要么怒斥小二。几个店伙拉着这个疯婆子一样的妇人,死命往外拽,偏偏就拽不出去,大家的耳边只听见妇人疯狂的哭叫声。
林遵秀见状,只是哼了一声,甩了袖子就坐回了座位,黄禀坤见主人回到了酒桌,便也跟了回来,一众士子唏嘘了一阵,也陆陆续续的回来到了座位。只有胖胖的史公子,拿着自己的碗,捡了几大块肉压上米饭,端着碗从包厢里出去。众人相坐无言,黄禀坤想说什么,却讷讷的说不出来话。
不一会儿,史秀才又慢腾腾的走了回来:“哎,真惨呐,真惨,家里死了男人,被小叔子赶出了家,几天没吃饭了。发发慈悲,我让她们娘俩吃饱了,派人送她们去郭东主的善堂了。”史秀才絮絮叨叨的说着,在桌子上却没人回答他。
林秀才道:“你救得了她们一时救不了一世。就这点事也算惨?这广州城南海县里比她们凄惨百倍的多得是!你不如去看看善堂里今天又收了多少路倒准备去化人厂的。救得了这些,天下十八省穷人千千万万,你救得过来么?中原都有人在吃人肉了――最后都成了流贼,拿着刀枪来找咱们要吃得。我看咱们倒不如两眼一闭吃他娘的,混到哪里是哪里,省得忧国忧民白操心!”
林遵秀的话一出,黄禀坤看的在做的诸位士子一个个脸色都白了。新上桌的龙虎斗冒着香气,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去动筷子。
“哎,我若能开个大大的工厂,大大的炮厂吧,不仅我赚了钱,平了世间的乱象,雇的穷人也能有饭吃。”林遵秀悠悠的说。
黄禀坤举起杯中酒:“方今流贼四起东虏为患,林公子心忧国事朝廷,我敬公子一杯。”
“嘿嘿,朝廷?我造好了炮厂,皇上也好,官家也好,欠我的赎城费、乐捐乐输,都该还了我吧?”此话一出,桌子上的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也渐渐活跃了。
“当然了,我家也没钱去开炮厂,呵呵把这几个酒楼卖了都不成。”林公子颓然的说。
吃菜吃菜龙虎斗。”酒桌上的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桌上的众位士子,也逐渐敞开了怀抱放开了嘴。这个说说自家当年乐输了多少石粮食,那个说你这都不是事儿,我们家为了筹赎城费老爷子差点上吊,幸亏高老爷办事还算地道,转年总算都拿回来了。不然手里的盐票子就成了一堆废纸了。
“高举他地道个屁!”说的高举,又有人发牢骚,说前几年紫明楼发股,就是高举从中作梗,自家想多买也没买成。想去拜见郭东主,也是高举进了谗言让人挡在门外。各种酒桌段子齐飞,纷纷扰扰的让黄禀坤觉得有些厌烦,但是在座的士子们对澳洲人的事情十分好奇,非要他说,他只得挑了些髡贼建楼种田的新奇事情说了说。倒是梁公子,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黄禀坤感到他一直在注意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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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节 髡学()
经过了这次酒宴,黄禀坤就算成了这群士子们中的“一员”了。到宴席快结束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伙士子多是“玉源社”的成员,说是“钻研文章,吟诗作赋”,其实就是一群人混在一起吃喝玩乐,作诗谈论国事。
这个社组织松散,成员也不限于南海县学的生员,也梁存厚这样的举人和吴佲这种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其中林遵秀是金主,梁存厚则隐约是其中的领袖人物。
没过几天,黄禀坤又受林尊秀所邀,去了他的“别墅”游乐。
林家的别墅就在白云山山麓,取了个雅号“竹园”,其实不过是山林中的一栋别馆。布置亦普普通通,胜在四周风景修理,环境幽静,这里距离广州城亦不远,可以当日进出城池。林尊秀就将这里作为了玉源社成员,特别是骨干成员聚会的场所。
黄禀坤来到这里,才发觉梁公子已经到了。看他嘴角微微的笑意,他立刻明白邀请他来必然是梁存厚的主意。
这倒有点闹不明白了。尽管黄禀坤知道玉源社的成员大多对髡贼抱有好感,意图从他们的崛起中捞取好处,但是梁公子的态度却是十分暧昧。黄禀坤本能的感觉的到,他的想法比其他社员要复杂一些。
梁公子之外,还有几个书生,有的是酒楼上见过的,亦有宴请时没有到场的,那位史秀才和好做惊人语的吴佲都在场。林尊秀一一为他们做了引见。
僮仆献过茶水,闲话一番,林秀才才进入正题。
原来这他们几个都是醉心于“髡务”的读书人。其中兴趣最大的,反倒是很少在外面谈起“澳洲人”的梁公子。
论起和澳洲人的渊源,在这广州城里他大约仅次于高举了。当初郭逸举办善堂,开办产业。梁家是出了不少力的。后来明军进剿临高,梁家也对郭逸留在本地的产业和人员暗中多方维护。所以郭逸一回广州,便悄悄的去拜会过。
不过。他们之间的交往也仅限于此了。梁家是世代官宦人家,对和澳洲人之间的交往是极其慎重小心的。不愿意染上太多他们的色彩。毕竟结交海外人士不但不好听,更容易惹祸。
虽说彼此保持着距离,但梁存厚一直对澳洲人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在他看来,尽管广州城里澳洲人的影响与日俱增,谈论“澳洲人”和“髡学”的读书人也很多,但是大多是隔靴搔痒,没有谁真正了解髡贼。
玉源社这个团体正好给了他聚集同好,研究澳洲人的大好机会--因为身份的关系他平日里不便公开谈论“髡学”。也不好到处搜集髡贼的材料。有了玉源社这张皮就好办多了。在他身边,聚集起一群醉心髡学的读书人。他们利用这里讨论髡学,搜集各种“澳洲书籍”,设想着有一天能够举办“髡务”;来个富国强兵,扶持大明中兴。
黄禀坤暗暗心惊,想不到这广州城里居然还有这样一群人!不过看他们的言论,即不似酒楼里那些急着“从龙”的书生,又不像官吏们那般畏髡如虎。倒有些“忧国忧民”之思。
这样的人才是我要找得啊!黄禀坤暗暗高兴。
话题是从林秀才新买得一本澳洲书《物理小识》谈起的。之所以买这本书,是因为他们听说澳洲人的许多“奇巧之物”便是以此为基础的。其实这本书是以物理学科普书为蓝本的,说得是质量、力的相互作用、能量守恒这些最基础的物理知识。并没有什么实用知识。对于一贯饱读诗书的秀才们来说。实在艰深了点。
黄禀坤因为看过黄平的教材,又听他解说过一些,倒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当下拣选自己知道的。细细说了一遍。
“髡学果然艰深,”林尊秀摇头道,“看来真要兴办髡务,非得有专门的人才才行。”
“当初李大掌柜想从澳洲人手里购买炮厂,聘请工匠,澳洲人亦不允许。”史秀才道,“我看这事难。”
“他不肯聘,我们可以派人去学么!”黄禀坤插话道。
“去学?”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错,”黄禀坤点头道。“髡贼好为人师,在临高举办学校。教习的都是髡人的学问。到处搜罗子弟入学――小弟还曾送了个小厮去习贼学呢。”
“学得如何?”梁存厚十分关心,“可曾习得造炮建船之法?”
“此乃髡学中至高之学。未曾习得,不过此书,”黄禀坤用扇子指着《物理小识》,“他倒是样样都解得。”
“竟有这样的事!”林尊秀十分兴奋,“不知黄兄可有门路?我也想派遣几个小厮去习髡学!”
“林贤弟,莫要强人所难。”梁存厚道,“此事慢慢再议。”
黄禀坤赶紧道:“澳洲人内外盘查甚紧,外来学生是一概不收的。不过若要想办法亦不是不行,不过……”
“不过什么?莫非是学费昂贵,这不用担心?”
“非钱财之事,”黄禀坤想到了自家的黄平,不由叹了口气,“诸位有所不知,澳洲人最擅迷惑人心。好好的孩子,若是入了他们的学校,不过一二年功夫,便是‘假髡’了。把老爷也忘了,祖宗也淡了,天理人情种种,都不在话下,全是澳洲学问,澳洲规矩了……”
“须得寻年岁较大,心志坚定的又能读书孩子去才行。”
“这样的孩子,哪里去找!”史秀才道,“能读书的孩子,谁家愿意送去学髡学?若是一般的下人小厮,都是愚钝无知之辈,若是和黄兄所说一般,去了之后还不是一样被迷惑了……”
“看来此事甚难啊。”
说起髡学,林尊秀兴趣最大,也自认为研究最深,他不觉高谈阔论起来:“难办也得设法办!髡学乃是当务之急!自崇祯初铁船北上,入我琼州,败我王师,不过三四年功夫,便已俨然一国。其造机器,修战舰,诱惑百姓渡海去投。官府莫能制!这的确为三千年一大变局。中国之弓矛、鸟铳、土炮,不能敌髡人之枪炮,中国之舟楫艇船,不能敌髡人之轮机兵船,故而处处受制。处今日之局势而侈言攘夷、驱逐出境等等,固虚妄之论,即欲保和局、守疆土,若无枪炮船舰,亦是空话。学生以为,自强之道在师其所能,夺其所恃,故不能不办习髡学、办髡务。设炮厂,建船坊,这髡人枪炮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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