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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第16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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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先打听下书院的情况再说。他叫来婢女:“把韩长乐叫来。”

    韩长乐是高天士养的护院,不过,他并不作巡夜打更之类的事情,更多的是充当他的武班底的师爷。

    韩长乐原是官兵,当年王尊德的讨髡之战,他是个小校尉,在激战中被反击的伏波军用刺刀刺穿了小腿,从此落下了残疾。

    因为腿伤落了残疾,澳洲人也没叫他留下了修路赎身,治好了腿伤就放他离开了。

    韩长乐拖着伤腿,一路乞讨,好不容易回到广州。虽说他过去当过军官,到底只是个不入流,伤了腿,自无当兵吃粮的可能。他半生从军,除了满身的气力,并无一技可以谋生,也不曾积攒下多少钱财。好在他是光棍一条,便干脆跟着关帝庙人马混了。

    关帝庙人马的重要营生之一便是充当宗族缙绅大户的打手,特别是乡下的宗族械斗。他虽然跛足,却久经战事,几次下来便崭露头角,成了关帝庙人马中有名的“军师”了。被高天士直接招揽在身边。

    不多时韩长乐走了过来,此人身材不高,一身短打衣衫。贪凉裸露着两侧小臂,青筋乍起。只是走动时明显看到腿脚不方便。

    “你且去城中走一走,探探风头。”高令项道,说罢,又低声吩咐了他几句。韩长乐微微点头,道:“小的明白了!”

    “行事要小心,如今咱们没靠山了。”高令项沉重的吐了一口气。

    韩长乐进了城,冒着烈日在城里转了一圈。特别是到各窦口转了一圈。澳洲人进城以来收揽流亡,连街上的乞丐也有意无意的抓走一批。强讨恶要的只要店主一招呼,巡警就过来干涉,轻则一顿警棍逐走,重则直接拘走――这一拘可就出不来了。

    街面上清净了许多,市民也拍手称快。只是各窦口都是一股愁云惨雾。大骨们不敢捋澳洲人的虎须,见到韩长乐也没有好声气,只一个劲的问团头有什么主意。

    “再这样下去,咱兄弟可真要喝西北风了。”

    不止一个大骨对他这么说,亦有的大骨只是懒洋洋的应付他几句,也不说情形好坏。韩常乐一一都记在心里。也不多话,只应付几句便走。

    他这一转,就转了大半天。天色渐晚,他也不打算出城回金花寺去――他有个结义兄弟在文澜书院里当门子,晚上便打算歇在这义兄家,顺便打探下书院的情况。

    他正从油栏口外的窦口出来,便看到前面一群人站在街边。几个黑色服裤,圆盘帽子,小腿上绑着布条的澳洲公人拥簇着一个澳洲女人。

    那女子身着一色的黑色制服,头戴圆盘的无檐软帽,下身却是一条打褶的黑裙子。长度刚过膝盖而已。脚蹬黑靴,衬得身上前面后面鼓鼓包包,一双大腿浑长。

    街上的人群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韩长乐听人说澳洲人派来广州的真髡里有个女官专管缉凶捕盗,刑名诉讼,权势极重――不会就是此女吧?只见一干人在后面低声谈论,却害怕那一群凶神恶煞的公人,只敢远远的围观。

    这女官站在一众男人之中手持一个黑色小本,不住的指指点点。偶尔还和周围的几个人说上两句。接着再向前走一段。不知道在做什么事。

    韩长乐站在旁边看着热闹,忽然发现女官身边的一人看着脸熟,那个人也是黑色制服胸前多了两个口袋,肩上两侧布条上几个铜杠闪闪发光,这人站的比其他随员靠前一些,紧跟在女官身后。韩长乐往前紧走了两步,“没错了,是他。”

    陆大缸是当年和他一起在游击将军王道济的标营当差,与韩长乐是一个铁锅搅过马勺的袍泽。论起亲戚来亦算是瓜蔓亲的表兄弟。当年海南官兵大败,两万多人只逃出几千人。韩长乐受伤被俘算是逃出一条性命。陆大缸却听闻无此好运。逃回来的人有的信誓旦旦的说看到陆大缸被髡贼的铁炮打个粉碎,有的却说陆大缸逃跑的时候溺水身亡,还有得说被髡贼抓到劳改队做苦力,又说这“一入髡门深似海”,进了劳改队的个个是九死一生,断无生理。彼时广州城内乱成一团,官员尚且难求自报,更无人顾得上大头兵的死活。韩长乐万万没想到这陆大缸非但保住了性命,如今还投了髡,看起来颇受重用。

    这倒是个难得的故人!韩长乐心想,若能相认,至少能从他口中得到些消息出来。他们如今最难办的,便是不知道澳洲人的想法。

    正要慢慢跟过去,忽然一个中年妇人,从路边小巷里窜出来,急步抢到路当央,双手高举一个护书两腿一跪,凄厉地高声哭叫道:

    “青天大老爷!你为民妇作主啊,冤枉啊!”

    慕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了一跳,她今天是特意来这里检察风俗业整顿情况的。风俗业整顿工作正进入**,各处大小妓馆行院都进驻了工作组正在清查。然而最近有情况反馈,一部分乐户家出身的妓女,乘着各家妓馆行院停业之际,在油栏门外大街等几处过去的风月场所周边的街道租用民居商铺,私下招嫖,一时间弄得乌烟瘴气。周边街坊商民有怨言。慕敏今天就是来这里实地查勘的。

    她这身装束加上身边的簇拥的警察,走到街上不用敲锣叫人回避,街上的行人也都躲得远远的。没曾想居然有人突出跳出来喊冤。

    拦轿喊冤这种事,慕敏还是头回遇到。刘翔和林佰光这几位倒是常遇到过几回了。在老百姓心目里,能伸冤理枉的只有地方官,找班头捕快是不成的。

    两个元老护卫总局的特工立刻拦在她面前。慕敏摇摇头,示意他们不用紧张。问道:“什么事?”

    有警察赶紧汇报:“说是来喊冤告状的,有天大的冤枉要告状。”

    “我这里不是司法机构,她有什么案子让她去法院……”

    警察赶紧去了,不多片刻又回来了,道:“首长!这女人说是一桩旧年的杀人案……”

    “杀人案?”慕敏觉得奇怪,但是即是杀人案,自然是由警务部门处理了,当下关照:“先把她带回总局。”

    慕敏视察完情况,又和当地派出所的所长谈了一会,七点多才回到局里,边吃晚饭边办手里的公事,早把那告状的女子忘记了,只到手中文件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才舒展了下身子。这时,只见下午陪她去视察的一个警察站在办公室门口,正在张望。

    “什么事?”慕敏依稀记得他是原来衙门里的快班的“白身”,因为巫蛊案的关系,重新增补进来的。

    因为这样的人多少有些旧衙门的习气,所以慕敏不怎么喜欢他们。瞧他鬼鬼祟祟的在之计办公室门口,更是没了好气。

    这警察被吓了一跳,赶紧进来来了个四不像的立正敬礼,道:“我,我就是想问问,首长,下午那拦轿告状的女子……”

    慕敏顿时想了起来,看了看手表,已经快晚上九点了。道:“怎么?一直没做笔录?她既是报案的,叫刑警给她录口供就是。”

    没想到这警察却不肯退出去,反而踏上一步,用哀求的语气道:“首长!这案子,前前后后拖了十来年了,……实在有不得已的地方……小的斗胆,能不能请首长……亲自审……”

    这么一来,倒勾起了慕敏的好奇心。这警察既然这么请求,必然有什么难言之隐,非得请她亲自办理。

    她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我……叫毕德凡。”警察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个问题。

    “说吧,你拿了人家多少好处?”

    毕德凡吓的一激灵,赶紧分辨道:“首长!她一个黄连水里的苦人儿,我哪敢拿她的好处!要天打五雷轰的!”

    “那你这么热心又是为何呢?”慕敏微微一笑,“今天指点她来‘拦轿告状’的,大约也是你吧。”

    毕德凡目光霍地一跳,道:“首长英明!实不相瞒,这女子原是我的一个远亲,这案子的底细,小的也还略知道些。里面牵扯着城里的的贵人大佬。过往没一个衙门愿意管得。她原是死了心,屈死不告状。如今换了大宋的天下,世道清明,这才动了告状的念头,若能昭雪,也能还死者一个清白……”说到这里,他眼圈一红,几乎坠下泪来。

二百四十五节 除旧布新(八)() 
这话却让慕敏听不明白了,“昭雪”、“还死者一个清白”,怎么听都是冤案的意思。但是又说这是杀人案。

    看他的样子,不像伪装。此事似有天大的冤情,慕敏点头道:“你带到预审室去。我一会就来。”

    “谢首长!”看这警察的意思,恨不能立刻跪下来给她磕头。慕敏无奈的笑了笑,眼下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了。类似“拦轿告状”、“击鼓鸣冤”的案子,每天市、区两级政府都要转几桩过来。反倒是那位梁法官精心布置的法庭乏人问津。

    不过,反过来想,这些被转过来的案子几乎都是刑事案件,牵扯到人命。或是案情不清,或是有冤屈,而且往往是陈年旧案,光厘清脉络就够要费很大的精力。

    她办完受伤的事情,来到预审室里。却见告状的女子三十多岁,穿着妖艳,脸上涂抹的妖里妖气,看模样似乎是乐坊街上的妓女。

    她素来对妓女反感,当下沉下面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有何冤屈要报案?”

    那女人,抽咽道:“民妇王贺氏,有一桩陈年旧案,求老爷……首长……昭雪!说到“昭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号啕痛哭起来。

    哭声极其惨痛,不过对慕敏来说这也算是家常便饭了。她点点头,道:“你莫要哭,起来慢慢说话。”

    女人擦干眼泪,断断续续的说起案情来。

    案情本身并不复杂,这女子娘家姓贺,闺名一个熙字,生在小康之家,打小也念书识字。十六岁嫁给了本地的一个王姓秀才。即是门当户对,又是少年夫妻,琴瑟和鸣,很是恩爱。后来

    这王姓秀才在文澜书院念书,十年前,因为不满书院里院董、掌事的侵吞公费,克扣钱款,便与院中书生一起起来相争,一度搞得声势浩大。全城无人不知。

    没想到这掌院的莫容新心机极其歹毒,竟勾连了关帝庙人马,派了老千来勾引王秀才赌钱,几个局一做,王秀才不但倾家荡产,还欠下巨额的赌债,连家里的一点祖产都被占去抵债。

    虽然此时他已幡然悔悟,知道这是中了莫容新的局,却也无可奈何。

    “……民妇当时亦劝他,不如不再和莫家相争了,忍一忍便过去了,”女子哭诉道,“没曾想,那莫家竟歹毒至此……”

    她虽然说歹毒,却不肯说歹毒在哪里,还是那警察代为表述,说她当时为了还清债务,曾去娘家商议筹钱。有一日单独在家,有人给她传话,说娘家已经允了此事,要她赶紧过去商议,这贺熙便急匆匆的跟着来人去了。

    “……这一去,便入了虎口,”那警察叹道,“原来,这是,这也是那莫容新安排的。”

    贺熙的娘家在城外,半途中因为口渴便在路边茶摊喝了一盏凉茶,没想到这一喝下去便人事不知,醒来却睡在一座破庙中,身上衣服被剥净,竟是被人奸污了。

    说到这一节,贺熙只伏在地上恸哭。慕敏知道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以她这样的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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