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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呵，对，替我使劲揍他，踢他屁股，管他神仙不神仙。”张国强强打起精神，但苏航听他声音已经越来越弱，想劝他少说点话，却又不忍心打断他。

　　　　张国强使劲咽了口唾沫，发觉嘴里干的很，喉咙里一阵砂砾刮过般的疼痛。他忍不住断腿处的剧痛，身体一阵抽搐痉挛，好不容易才强抑镇定，重新开口，说：“要我说，什么狗屁神仙，他就是个混蛋。其实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地狱对不对？一定是地狱，我知道的。”

　　　　他痛得使劲抓住了苏航的手臂，苏航被他抓得臂骨欲裂，但却没拿开他的手，只听张国强继续说：“我们就是在地狱中，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怪物呢？人家都说地狱里到处是魔鬼和火焰，我们这不就是了。但是我还是搞不懂，我这样的混蛋下地狱也无话可说，为什么连苏航、连你们都下地狱来了。你们是好人哪，什么狗屁神仙，竟然把你们也扔到地狱里来了。”

　　　　苏航听他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安抚他说：“你别说了，你也是好人，你刚才不就救了我吗？怎么会不是好人呢？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张国强像是听不到苏航在说什么一样，眼角开始有泪花，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也不想做个混蛋，我只是有点胆小，我只是有点怕痛、怕死而已……为什么乔老大就看我不顺眼……除了我，还有很多人都偷懒，都没听他的话、阳奉阴违，为什么就独独看我不顺眼……我知道的，其实我知道，都是乔老大害的，要不是他……要不是他叫我去送那个东西给西瓜刀帮的帮主，我怎么会被西瓜刀帮的人追杀，怎么会只顾骑车逃走而被撞，怎么会到地狱里来……都是他，呜呜呜，都是天杀的乔老大……我只不过是砍人的时候下不去手，偷偷溜走而已，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放过我……”

　　　　苏航见他哭得满脸泪水，用袖子帮他擦了擦，眼泪和黑灰弄得脸上一片狼藉，苏航看的心里一阵酸楚，劝他说：“你别再说了……”

　　　　张国强神智已经不清醒，不断低声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断肢导致的失血过多，又没有什么办法挽救，他终于挺不下去了。

　　　　苏航摇晃他的头，想让他醒醒，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弥留之际，他说了一句话，苏航耳朵贴紧到他嘴唇边才勉强听到。

　　　　他说：“我不是坏人。”

　　　　苏航怔住了。

　　　　是啊，你不是坏人。

　　　　虽然有时候你偷奸耍滑，缩头划水，但你真的不是一个坏人。

　　　　你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坏人，不是什么混蛋。

　　　　混蛋的是我！

　　　　在昏暗的夜色中，苏航看着怀中面容还带着一丝痛苦的张国强，他原本染黄的头发，因为长时间呆在火场，已经几乎被熏回黑色，左一撮右一撮，凌乱非常。脸上、脖子、胸前，都还留着被火烧伤的血泡、焦黑等各种痕迹。

　　　　苏航喉咙哽住了，欲哭无泪，非常难受。

　　　　他救了自己！

　　　　没错，事情按照自己所想发生了，有人替自己挡灾，替自己分担火力，替自己当了炮灰，替自己死掉了，这不就是之前自己所希望的吗？为什么自己那么难受，恨不得自己去死呢？

　　　　“啊——！”他捶地大叫。

　　　　苏航终究接受不了他人为自己替死，没办法无动于衷，他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龌龊，也恨自己没有能力让他活下来！

　　　　“混蛋！混蛋！混蛋！”

　　　　苏航双手不断捶着地面，发泄自己的自责和愧疚。似乎只有手上传来的疼痛，大声喊叫出来的咒骂，才能够让他心里面好受一点。

第二十七章　伤亡惨重（）　
“苏航哥哥——！”

　　　　洛叶在远处大声呼喊苏航。

　　　　在苏航救治张国强、为他扑火、听他的临死遗言的这段时间，洛叶和梁盛发两人引开火蜥蜴，和它短兵相接，你来我往，打得激烈。

　　　　虽然洛叶的箭能对火蜥蜴造成伤害，但它动作很灵活，在地板、柱子间、墙壁上和天花板上到处游走，仿佛无视重力的影响一般，往往令洛叶的箭矢落空。

　　　　而火蜥蜴近身的反击，梁盛发却由于手中的战刀不够长，也有点重，用得不太顺手，往往砍不到它，抵挡不了它的攻击，只好经常在战刀用力过猛来不及收回时，用肉体替洛叶去挡火蜥蜴对她的伤害，被烧得身上阵阵着火，痛得他牙龈都要咬出血了。

　　　　洛叶和他背靠着背，瞅准火蜥蜴扑近身来的一个机会，终于用箭射中了它。

　　　　火蜥蜴尖叫一声，带着背上的箭逃到一个石柱上。

　　　　它头部的裂缝发出一阵阵像是哀鸣，又像是呼唤的叫声，不一会儿，就看到远处某个角落爬出来一大群的火蜥蜴。

　　　　洛叶见了大惊，大声呼喊：“苏航哥哥！”

　　　　苏航听见了，抬起头来，却发现不仅火蜥蜴群到来，连那火牛也从二十七层追了上来，正向洛叶他们奔跑过去。

　　　　苏航心里正悲愤着，看到怪物来了，仇恨灌胸，咬牙切齿地说：“都是你们这些怪物害的，来得正好，去死！”

　　　　他双目赤红，双手紧紧握住青铜剑，朝火牛直冲过去，此时他已置生死于度外了，毫无惧意。

　　　　火牛身体里还插着那根长矛，矛柄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居然还没被火牛体内的绝热高温烧断。矛柄从它头部下方的躯体前突起一截，它的样子里看起来有点搞笑，但威势依然如旧。

　　　　它牛眼看到居然有人敢冲自己跑过来，牛鼻子一哼，两股橘红火焰喷涌而出，牛头掉转了方向就对着苏航冲过去。

　　　　洛叶和梁盛发看到了，不知道苏航为什么疯了，要去和火牛硬拼。他们几乎吓到魂飞魄散，大叫：“不要啊！”

　　　　苏航快速接近火牛。当两者就要相撞时，他双手高举青铜剑，整个人跳起来，用尽全力对着火牛的白炽色撞角一剑斩了下去。

　　　　青铜剑不愧是骷髅队长的武器，材质特别，锋利异常。这一剑下去，青铜剑不仅没发生爆炸，还深深地切入了火牛的独角之中，差些就要嵌入火牛的头骨部位了。

　　　　火牛痛苦非常，借助奔跑的冲势猛力一顶，将青铜剑顶了回去。

　　　　苏航一剑劈下去，刚感觉剑被卡住，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剑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撞了回来。

　　　　青铜剑脱离他的双手，反撞回来，擦过他的左侧腹部，飞轮一般地飚过去，飞入他背后的黑暗空间中。

　　　　他同时被火牛撞出的大力顶飞，像一颗弹珠撞到墙壁急速被反弹，远远抛开去，砰的一落地，就忍不住大吐一口鲜血。

　　　　此时，火蜥蜴群已经围向洛叶和梁盛发，他们左支右拙，也已陷入险境。

　　　　他们眼睛瞥到苏航和火牛对碰，苏航被抛飞，以为他运气好没被火牛炸碎、幸存下来了，大叫他的名字，想让他过来救他们脱离包围圈，还不知道他伤重得快爬不起来了。

　　　　火牛的独角被苏航一剑剖为两半，受到的伤害比之前被刺了一矛还严重，毕竟独角是它的武器，也是它的能量核心。核心一受创，它的伤不比苏航轻。

　　　　火牛没像对待美国中年男人一样，跑去踩死苏航，它反倒向着火蜥蜴群奔过去，跑到近前，趁火蜥蜴都围着洛叶两人，从背后叼起一只火蜥蜴的尾巴，张开巨大的牛嘴，一口吞了下去。

　　　　吞噬了一只火蜥蜴，它裂开的独角竟然有重新合一的迹象。看来火魔之间互相吞噬，是可以增加能量、愈合伤势的。

　　　　但火蜥蜴群也不是吃素的，不会打不还手让火牛一只只吃掉自己。

　　　　火蜥蜴不再全围着洛叶两人，把火牛当作了生死大敌。

　　　　洛叶和梁盛发两个人，看到苏航久久挣扎不起来，已经救不了他们，内心都是一片绝望。

　　　　忽然看到火牛竟然像在帮助他们一样，吸引了火蜥蜴群大部分的注意力。他们立即趁这个机会，往包围圈薄弱的一边艰难地冲了出来，跑到苏航身边。

　　　　苏航刚努力站起来，跑去捡回青铜剑，一只手握着剑撑住地面保持平衡让自己不跌倒，一只手捂着左侧腹部。他感觉自己像被拦腰切开了一样，整个腹部一阵漏水般的空虚感，温热的血液从手指缝不断涌出来。

　　　　“快跑，别管我！”

　　　　他看到他们两个人逃出来了，心里稍安，叫他们快逃走。

　　　　天黑难辨，苏航站着的地方离火蜥蜴群已然不近，洛叶两人在黑暗中竟然没发觉苏航已经被剑割伤腹部，命在旦夕。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们刚脱离火蜥蜴群的火海，身上也被烧了很多伤口，心里的焦急和恐惧让他们下意识忽略了很多东西，只想快点逃离此地。

　　　　所以他们没听苏航的话，拖着他的手臂要让他一起跑。

　　　　苏航这才发现火蜥蜴群和火牛干上了，居然不追他们！他也不想死在这里被怪物糟蹋身体，就不再想着断后，一手按住腹部被剑割破的地方，忍住腹部肠绞肚烂的剧痛，一手拿着青铜剑和梁盛发互相搀扶着，三个人竭力往安全通道的门跑去。

　　　　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一路磕磕碰碰、摇摇晃晃往上跑，走了四层楼，终于看到没有着火的一层楼。

　　　　洛叶一阵欣喜，就想说我们进这一层休息，处理伤口吧。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梁盛发停止了脚步，对苏航说：“苏航哥，洛叶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让她平安回去啊！”

　　　　苏航和洛叶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说，还想问他究竟，就感觉相扶着的手臂一个下沉，梁盛发竟然倒下去了！

　　　　苏航被带着倒在地上，洛叶一声惊呼，连忙去扶两人起来。

　　　　苏航一手撑地先坐起来，然后去看被洛叶扶着也坐起来的梁盛发。

　　　　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芒，苏航看到梁盛发整个背部衣衫尽碎，伤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全身鲜血淋漓，衣裤全都被血液浸湿了。仔细看去，能发现最严重的伤痕深入盈寸，一大块肌肉都不见了，甚至能看到一小段森白的脊椎骨。

　　　　而他身后，苏航原先没发觉的一行血脚印，从楼梯底下，一直延伸到身边。

　　　　原来梁盛发为了掩护洛叶逃出火蜥蜴的包围圈，不知替她挡了多少怪物的可怕大嘴和尾巴的攻击，受到了致命伤。

　　　　为了让她逃出险境，他撑着最后一口气，爬上楼层，把血都流干了，趟出一条红色的生命之路，一心只想着定要将心爱的女孩送到安全的地方，对苏航说了最后的交代，这才泯然而逝。

　　　　洛叶跪坐在梁盛发正面，扶着他的肩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着问苏航：“他晕过去了，怎么办？”

　　　　苏航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眼帘频繁眨动着，拼命不让眼睛里的湿润流下来。

　　　　洛叶摇晃着梁盛发，叫着他：“喂，你醒醒，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一边说着，眼泪一边断线珍珠一样地掉下来，显然她也反应过来了。

　　　　她心里很惶恐，完全慌了手脚，哭着问苏航：“苏航哥哥，他醒不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苏航心里也很难受。到如今，其余的人生死未卜，不久前还在眼前言笑晏晏的一群人，竟然只剩下自己二人！

　　　　腹部传来一阵阵的难忍的剧痛，苏航感觉自己全身，好像被抽掉了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