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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素光同-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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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实现真正之共和,息纷争以致强盛。余观和议之梗,民治之害者,厥为藩镇重兵之握,把持一方政权,足以相抗中央,致令不能达,和不能至。共和制下,藩镇武力大不相宜,宜以废除为上。我背报国之热忱,非踞督军之权位始能达也。欲全家国之责,必先牺牲个人之利,废除督军制,实为今日之要害。余在此位历十余年,自问无亏于国家,今若废督裁军,请自霍仲亨始。'



漾电一出,震动全国,内外皆惊。



此前虽有孟公废督之议,却是由中央政府提出,而霍仲亨身为五省督军自请废督,其电一出,各界之震动难以言表。



内阁总理洪歧凡率先表示赞同,认为霍仲亨此举深合民意。



北平内阁的风向自然随之而动,各部要员纷纷表示,“当协力进行,务期民愿达成”。



二十四日,佟岑勋紧随霍仲亨之后,致电宣布支持废督。



自二十六日始,北方各省军政首脑先后通电回应,纷纷表示拥戴,素来追随霍仲亨的东南各地方督军更率先表示愿以身作则,自废督军之称号。



时隔多年,早已被视作空想愿望的“废督之议”一夜之间席卷全国,震惊者有之、怀疑者有之、反对者有之……但无论如何,民心向背是无法遮掩的事实——自电文通告全国之日起,北平学生率先发起游行,将'支持废督'、'重开和谈'的标语传单铺满街头巷尾,有学生亢奋之下爬上四层高的银行楼顶,不顾安全地挥舞横幅,令军警不得不将他强行赶下;旋即全国学生纷起响应,废督呼声如狂潮涌起——“霍仲亨”这三个字连同他发表的电文倡议内容,在短短数日内被中外大小报章一次次转述。



不仅如此,更有另一个令国人奔走相告的消息:



北平政府于五月一日宣布,愿意重启和谈,并委任洪总理之侄洪君祥为南北和议总代表,向南方军政府发出和谈倡议,并以霍仲亨担任南北和谈之调停人。



举国上下为之轰动。



与这近乎狂热的政治呼声形成的鲜明对比,却是南方政府罕有的沉默。



在霍佟联军强大的军事威慑下,重启和谈的决议并没有遭到来自北平内阁和其他军阀的反对,却遭到南方军政府主战派系的激烈反弹。



以陈久善为首的主战派系认为霍仲亨出身北洋,与北方关系根深蒂固,由他居中为介难免偏袒北方之嫌;而南方政府中主和派系却与之意见相左,认为霍帅敢为天下先,舍一己之私而全大义,论声望公正皆为最佳人选。双方针锋相对之激烈不亚于硝烟战场,南方大总统却始终未置一辞,态度如山罩雾。



废督之后,以霍仲亨为首的大军阀们如何自处?是当真下野,还是另就高职——这一点,是霍仲亨在电文中也予以回避,并未明言的焦点。



清醒的时政评论报人纷纷对此提出质疑和诟病。



陈久善在南方更是唆使激进报章大肆指责霍仲亨的“废督”缺乏诚意,实则是变相的独立,利用舆论之力,将自己从割据军阀变成政府和民众认可的割据军阀,以为进一步野心做准备。《光大报》主笔公开撰文讽刺:'霍仲亨最善以民意为矛,论心机城府,当世以此公为第一。'



与此同时,在北平举行的废督裁军筹商会议上,内阁阁员与各地军政代表也相争不下,为大大小小问题一次次闹得面红耳赤。



一旦废督之议通过,各地将要面临数目庞大的军队裁员、编制整改、冗员安置及军饷调拨等问题。尤其各地军政散漫已久,中央权利一时之间难以到达,原先一人独裁的督军若不存在了,谁来顶替军务第一人的位置,谁又能当得起不受军队制约的最高政务长官?值此变革之际,军心如何稳定,外扰如何抵御?



这当中,牵涉的是无数个利益团体,是在向最顽固的军阀势力开刀。



首先摆在众人面前的,便是废督之后的地方统辖事宜。



对此,内阁阁员众说纷纭,有主张设北方联军总司令将各地军务统一管辖;有提出设军务自治委员会,仍依地方旧制;甚至有人认为只需直接改督军名衔为省长,即可实现以政治军……



黑色座车在府门前尚未停稳,侍从还来不及上前,戎装在身的霍仲亨以径自下车,将车门重重一摔,大步踏上台阶,腾腾杀气令门前卫兵连平常的“敬礼”也不敢喊出声,只屏息举枪,抬手行礼。



“一群混帐!”霍仲亨随手解下元帅佩剑,掷给身后侍从,朝偏厅里匆匆迎出来的念卿嚷道,“这群酒囊饭袋就欠收拾,不骂上一顿便不知道好歹,当老子是唱戏的一般糊弄!”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如此暴躁失态,念卿不禁骇然失笑。



正在气头上的霍仲亨是被拔了须的老虎,谁惹上去便该自认倒霉。一众仆佣侍从都躲得远远的,端茶上来的女仆小心翼翼走近,凑巧霍仲亨转身,竟吓得她一个寒噤。



“谁吃了豹子胆将你气成这样?”念卿笑着接过托盘,遣退了仆人。亲手将茶递给他。



“还不是那群酒囊饭袋。”霍仲亨怒色稍霁,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顿,却不料将细瓷茶托喀一声崩坏,茶水溅泼他一手一袖。念卿看他狼狈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你还笑!”霍仲亨恼怒,将她一把拽入怀中,不顾她的佯嗔闪避,在她白皙如玉的颈侧狠狠啄了一吻。念卿哎呀一声睁开,抚上被他吮吻的地方,只觉微微的疼,心知必又印下淤痕了。



他志得意满地侧了侧头,对她雪白肌肤上清晰的吻痕十分欣赏,方才熊熊怒火总算熄灭下去。这变脸如翻书的脾气多年不变,发起火来足以将人吓死,一转眼高兴起来却连为什么发火也忘记得干干净净。念卿啼笑皆非地瞪了他,唇如红菱似扬非扬,看在眼中令霍仲亨心里不觉怦然,一手抬起她下巴……她却蓦地转过身,那手帕掩了唇,低声呛咳起来。



霍仲亨一怔,揽过她身子,皱眉审视,“这是怎么了?”



“没事,早上有些着凉罢。”念卿笑笑,精神倒也如常,只是脸色略有些不佳。霍仲亨抬手摸了摸她额头,眉头深深纠起,“你在发热?”



“哪有!”念卿只觉稍有些潮热而已,并无什么不适,便推开他的手笑道,“我又不是霖霖,你大惊小怪做什么……”她拖了他的手,不由分说拖他到偏厅,带他看那满满一屋子孩童的玩物衣裳,都是她精挑细选来的宝贝。



“这是给霖霖的小绣鞋,南边可找不到这么好的手艺,听说是以前宫里针线嬷嬷做出来的,还有这个——”念卿欣喜地翻出各种宝贝来炫耀,“我猜霖霖会喜欢这个,不过那一样也不错,她脾气像你,惯爱男孩子玩的东西……”



“念卿。”霍仲亨在身后唤她,双臂从腰间环过来,将她紧紧环住,低声歉然道,“我们回去的日子恐怕还要再延一些时候,这里有些事,我还走不开。”



念卿怔了怔,转过身来望住他。



“对不起。”霍仲亨眼中满是愧色,“霖霖的生辰,怕是赶不上了。”



念卿不说话。



“我想这丫头也不会计较。”霍仲亨放软语声,陪笑道,“她究竟还小,往后我们有的是时间陪她玩,对么……”念卿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双湖蓝锦缎的女童绣鞋,鞋尖上白绒线盘出惟妙惟肖的猫儿,分外讨喜。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她又该长大了,这鞋子怕也穿不上了。”念卿幽幽一笑,将小鞋子搁回原处。霍仲亨一时不知能说什么,只默然将她揽住。



“我知道废督这事很难办。”念卿抬起头来笑了一笑。



“难,相当难。”霍仲亨直言不讳承认,也只有在她面前才可尽数道出心中烦恼,“废督不成,和谈就难办。现在北边已经愿意谈,南边却仍在观望废督能否真正执行。”



“大总统必是受了陈久善的挑拨,他的个性素来优柔,对北洋派系又久存偏见……”念卿叹息,“你虽然开了废督的头,真要做起来,又岂是三两句话那么简单。这些人将事情也看得太轻易,怎能指望一朝一夕就把这件大事办好。”



“不是他们想得轻易,是根本没打算往难处想。”霍仲亨冷冷道,“你知道这帮混帐东西今日会议上提了什么建议么?”



他将那些馊主意一一说给她听。



听得设北方联军总司令统辖各地军务时,念卿只摇头叹息,这一相情愿的想法根本不合实际;再听到有人提出设军务自治委员会时,便蹙了眉,心知这与旧日督军制并无不同,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可最后听到竟有人说只需直接改督军名衔为省长时,饶是她如今性情已和婉许多,也禁不住恶从心头起,只想骂一声——“竟有如此饭桶!”



“可不就是一群饭桶!”霍仲亨也恨得牙痒,“这帮人若是我的部下,立刻踢出去一人抽上一百鞭子再说!”



念卿笑,一面笑一面拿手帕掩了唇,又咳了几声。



霍仲亨拍抚着她后背,皱眉到,“这风寒也不可大意,要让医生看看才好。”



话音未落,就听侍从在外头敬礼道,“报告!薛晋铭带了一名德国大夫前来拜访夫人。”



念卿讶然,旋即想起今晨同他通过电话,原是怕他独自一人心忧,故致电问候,却被他在电话里听见她有些咳嗽……想不到这就带了大夫上门来。



“难得他有心。”霍仲亨毫无芥蒂地笑道,“正好,我早想与他会面。”



念卿淡淡而笑。



这两人是早该见面了。



只是仲亨近日忙与要务,晋铭又伤心梦蝶因他而死,歉疚不已,前几日将她未嫁前住过的一处旧屋买下,要按照梦蝶幼时心愿,将那屋子改建成一处四季有花的花房……她也未曾劝阻,任他自去忙碌,有一桩事忙着总能缓释些悲伤,多完成一桩梦蝶生前遗愿,也可令他心结稍解。



 



第三0记 上 



一大早云低风急,到眼里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檐下水滴如珠,溅落在房檐下的青瓷金鱼缸里,一尾锦鲤耐不住雨天气闷,啪地跃出水面,跌在门口青砖地上。女仆正为两位客人上茶,没留意这小小动静,只有薛四公子上前将那尾鱼儿捧在掌心,俯身放回鱼缸。



他身旁那位高鼻金发洋人笑着说了什么,唧唧咕咕却教女仆听不明白。



廊下脚步声近,督军爽朗语声远远传来,“薛晋铭,你怎么挑了这样一个天气来?”



薛晋铭一抬眼,见雪亮军靴踏入门来,霍仲亨戎装在身,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念卿施了眉黛薄妆,珍珠犀梳绾起低髻,含笑随在他身侧,修袅身影裹在雪青色旗袍下,那泠泠如水沉的颜色本是十分压人的,偏生被她穿来,自有一种停云敛雾的风流态度。



霍仲亨直走到薛晋铭面前,直呼其名,同他半分寒暄客套也没有,“要来也不早说,害得念卿一点准备也没有。”



薛晋铭微微一笑,率先朝他伸出手去。



他二人的握手短促有力,俨然有老熟人的默契。



念卿从旁瞧着,不觉莞尔,“可不是,你一来就下雨,我这不贤惠的名声竟是被你带累了。”



按照南方的习俗,主人家会客之日若赶在下雨天,便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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