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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君莫属-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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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君莫属》
作者:于晴
正文
楔子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弟子孙玺恭请天兵天将下凡来!”清脆的声音划破静悄悄的后院。
    两双眼睛连眨也不眨地望着天空。
    良久——
    “呃……请天兵天将找一个女人,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点?”几不可闻的声音很小声很小声地响起。
    “老六,你闭嘴!孙玺不是说过,咱们只能在旁看,绝不能出声扰乱他的心神吗?”
    “可是……五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望着天上也有半盏茶的时间,别说连个神仙下凡,就连只鸟我也没瞧它从头上飞过啊!”
    “我们凡胎肉体怎能看见神仙?我们必须相信这孙小子,四嫂已经失踪好几个月,只怕——”
    “只怕凶多吉少?——八师弟叹道:“四师兄家里的金元宝足够活活砸死一城的人了,他不顾家丑,硬是拿高额黄金寻人,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四嫂走出城的机会有多少?何况她跟四师兄一样,才下山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除非是死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你要让四师兄听见,准把你打到连你娘都认不出你是谁来!”语毕,连平日嚣张的老五风大朋也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生怕那个与疯子无异的老四跳出来砍人。
    不说不表示不会发生啊!六师弟实事求是地想道,不说并不表示心里不这么想啊,不就正因大伙心里这么想,才会三更半夜地让这半路出家的捉鬼人孙玺召神鬼来寻人吗?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全假借名义出去找人,硬将他与五师兄留下帮着孙玺,万一四师兄发现了,别说是被痛打一顿,连命都有可能一块送出去。
    “但愿孙玺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六师弟叹了口气。
    “你们在做什么!”怒喝声从前院传来,老五与老六不由得瑟瑟发抖地抱在一块。
    “糟!孙玺!”老六眼尖,瞧见祭坛前的孙玺忽地喷出一道血泉,浑身像被雷击得抽搐起来,他立刻奔上前及时接住孙玺倒下的身子。
    “你们在做什么?”俊美的少年双目喷火,大步跨来怒道:“是谁让你们在我家后院祭拜的?祭拜谁?你们谁死了!”
    “四师兄!你用不着咒咱们啊,咱们也是在为你找四嫂。”
    那被称作四师兄的少年闻言,脸色更是怒极,原是俊美的相貌,被扭曲得十分难看。
    “找她,需要用得着这臭道士吗?都给我滚出去!非君我自己找!用不着你们这些没有用的人!”
    “四师兄!咱们是没有用,才会出此下下策,你应该知道四嫂她是凶多吉……”那个“少”字还没有说出口,四师兄莫遥生就冲上来一拳击中了老五高挺的鼻梁。
    “谁敢说她不好,谁就是我的敌人!她活得好好的,就等着我找着她——”
    “四师兄,你不要再睁眼说瞎话了!如果她活得好好的,凭莫家的财力会找不着吗?你放弃算了,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
    “住口!住口!”
    “四师兄,当年你用一袋黄金拜师,好不容易拿两袋子的黄金,师父才肯放你下山,结果你得到了什么?几天的快活,嫂子也死了……哎啊,好痛!王八蛋!莫遥生,别仗着你排我前头,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咱们下山来是为了喝你喜酒,是来偷懒的!你丢了老婆,咱们帮你找,你还待咱们这样!真他***王八羔子!我已经长得够坏了,你还故意打我的脸!要是打伤了,被人当江洋大盗,你赔我吗?”
    莫遥生咬牙道:“你们……要找、要留下,都随你们,但是,我不准有人在我的范围内开坛作法!”
    “孙玺也是好心啊……你也明知道他还在他师父门下学,学不全法术就施法,这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你偏在这大喊大叫——”
    “他死了活该!谁教他胡乱开坛作法,谁知他安的是什么心!活生生的一个女人,只要肯去找,是会找到她的!他作法,岂不是在怀疑非君她……她……”
    “是死是活,好歹也有个谱才好啊。”孙玺气若游丝地说道,慢慢抹去嘴角的血渍,灰白的脸色透着微怒,却又勉强压下来。“你重色轻友,可不表示我也是同一种人,莫遥生,咱们朋友就做到今天,我喝了你一杯喜酒,理应还你!”
    莫遥生双拳握紧,脸庞微微撇开。“不必!”
    孙玺不再理睬他,脱了双鞋,让老六扶起自己。他赤脚踩在地面,虚弱地说道:“既然我无力请天上神将相助,那我就下地请鬼来找。”
    “鬼?”莫遥生闻言,又要狂怒起来。“你要怎么找?叫那些鬼去查,查他们的同伴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沈非君的鬼?”见孙玺不语表示默认,他怒得几乎想杀了这些人。“她没有死!”
    “没人说她死了。”老六插嘴:“四师兄,今天孙玺下地去问,这也是为了证实四嫂没死啊!只要那些鬼没见过四嫂,那表示她还活着,活着不正是最大的一个喜讯吗?”
    莫遥生微微动摇。这数月来让他差点精神崩溃,让他好恨自己没有在那一夜及时发现她有异样。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断得这么干净?难道他的爱还不够吗?
    六师弟向孙玺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合目开始念起咒文来,双脚跺着土地,绕着祭坛来回走着……忽然间,他停步,嘴间喃喃自语。
    莫遥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豆大的汗从额间不停地冒下来。
    时间一直在过,五师弟与六师弟累得不得不蹲在一旁观望,孙玺则是停在原处再也不动了。
    风吹干了莫遥生脸上的汗,又冒;风再吹干,再冒……他全然不顾自己极有可能受了风寒的身子,连动也不动地望着孙玺。
    直到远方一阵鸡啼,孙玺仿佛被人用力打回来,倏地张开双目。
    老五跟老六同时跳起来奔向他。
    “有没有?有没有?”
    孙玺仿佛没有听见这两人的问话,直勾勾地望进那站得硬直的莫遥生眼里。
    “我问过了,没有。连刚渡奈何桥的那一批女鬼里也没有沈非君的身影。”他看见了莫遥生眼中闪过的放松,心中不忍。
    “你还没说完?”莫遥生注意到他的悲悯,他心头一紧。“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这半吊子出家的话,怎能当真?怎能当真?”
    孙玺不怒,反而下定决心。“我一定要说,不说,你永远都抱着希望了!希望有什么好?你到死也见不着她了!”
    老五与老六倒抽口气。
    “你说什么?”
    “就算现在没有瞧见她在地府,但并不表示她不会死。莫遥生,我神魂飞出下地府寻人,回来时跟着牛头马面,路经一地,瞧见她……离死不远了。”
    “胡说!胡说!”莫遥生退了几步,捧住头,叫道:“你在胡说!她不会死!她不会死!她才十六而已,怎会死?怎会?”
    她那么地年轻、那么地美好,怎会就这样香消玉殒?上天不会这么不公平,不会的!
    我姓沈,师父帮我取名非君,不知……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缘分,知道你的名字?她鼓起勇气开口。
    我叫莫遥生,家住北方,在下在师门中排行老四,请沈姑娘多指教。他微笑应答。
    当时,她一见他就脸红,明知她对自己有情意,自己也心动了,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情意,好不容易硬将她留下,与她成亲,以为从此共偕白首……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
    不该相恋、不该成亲,她就不会死?
    “她没死!她没死!你这没有用的人想要断绝我的希望!你滚!滚得愈远愈好!”
    孙玺瞪他一眼。“我也不会留下!你要作梦就继续抱着你的美梦作下去吧!”
    “她不会死!”
    孙玺头也不回地走出莫家大门,直到离了好几步远,仍能听见莫遥生狂乱的叫声。
    他微微皱起眉,自言自语道:“让他知道她快死了,这就够了。再多,他只怕会崩溃了。”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的神魂亲眼目睹了沈非君一跃跳崖的身形,她的肚子……分明是有了身孕。
    一个月后,天水庄。
    凤鸣祥温和的声音模糊而遥远,却莫名地惊醒她痛昏的神智。
    沈非君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瞧见简陋的屋内已点起晕黄的烛光。
    是晚上了吗?
    微痛的感觉尚残留在她极为疲倦的身体里,她想举起手臂拭去满脸的大汗,眼角却突地瞥见屋内的角落里坐着一名小姑娘。
    “禳福?”她低声脱口。有禳福的地方,必有那叫破运的少年,怎么没见……她惊喘出声,眼角又瞄到自己的身边有“异物”在动。
    她缓慢地转过脸,瞧见睡在床上的婴儿。
    “我……生了?”这个丑丑的、皱巴巴又干瘪瘪的小娃娃是她怀胎数月,从她肚子里跑出来的?
    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啊,难道刚才她很丢脸地痛晕了过去?
    她只记得她痛得死去活来,痛得巴不得活活掐死那个说生孩子像放个屁一样轻松的师父;她还记得她咬住牙关没喊半点痛,在旁帮忙接生的鸣祥却紧张个半死,这是她被救回天水庄以来,第一次瞧见坚强的鸣祥失去控制……或者,鸣祥不如她想像地那样坚强?
    她慢慢地伸出食指,轻轻戳着小娃娃软绵绵的丑睑,不觉奇怪地自言自语:“这娃娃怎么谁也不像,真的是我生的?”第一次怀胎就为了生这个丑小子?值不值得啊?
    “义爹……她才刚生孩子,怎能见外人?”
    听见凤鸣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心里微讶。想起鸣祥曾支吾其辞地提过她义爹并非是好人,所以一直不愿让她走出屋外……但,一个愿意收养孤儿、尽心培育出像鸣祥这样好的男人会壤到哪儿去?
    “我是你义爹,怎会是外人?我听水月说,你救回来的客人要生了,我特地带寿儿赶回来瞧瞧。别让我再说第二次,把门打开。”
    屋内的沈非君闻言,脸色微变,一股寒颤立刻从背脊窜起,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的声音虽如丝绸般的轻滑柔腻,却显得十分阴沉,让她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
    这个男人怎会是鸣祥的义爹?
    “义爹,你若要见绣娘,等明儿个她好一点时,我再让她去见你。”
    “寿儿,把门打开。”
    沈非君身子极为难受,看了一眼角落里没有任何表情的禳福,便动作极快地起身拉过外衣穿上,随即将这个丑巴巴、连眼睛也张不开的娃娃紧紧抱在怀里。
    门轻轻“喀”地一声打开,一个看起来好小的女孩站在门口,圆滚滚的大眼在看见屋内有人时,似乎很紧张、很兴奋,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进屋里。
    沈非君见这小女孩应该就是方才凤鸣祥她义爹嘴里的寿儿,看起来无害而害羞。她放松了对小女孩的防备,将目光落在门口高大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约莫三十出头,长得十分俊美却显阴柔,摇曳不定的烛光在他的脸庞上交织出诡异的表情……
    她心里微微一惊,却知自己并不惧怕此人。
    她的师父是一个没有用的男人,所以他的徒弟必须从小坚强到现在,从来不曾示弱过,就连她自知怀孕开始也都没有喊过声苦;生丑娃娃时也不曾喊声痛。她的坚强连她的师父都摇头叹息,她怎会对这样的男人产生恐惧?思及此,她心里已有准备。
    门开之后,那男人并不先瞧向她,反而往角落里的禳福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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