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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第8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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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时李卓就叫浙闽军吃尽了苦头,但勉强还能打个平分秋色,林缚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才真正的叫人从尾脊骨到头盖顶都能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想到这里,奢飞熊转身对邓禹、王徽道:“从即日起,从上饶运来的物资削减两成留作储蓄!”
王徽骇然失色,道:“再减,军卒日食粮将不满斤,怕会有伤士气!”
不是怕有伤士气,而是军食日益扣减,下层军卒已经滋生许多不满了――当世油水甚少,成年壮年日食两斤粮勉强能饱,如今每日只供应半数,又如何能叫军卒满意?
军卒尚且能日食一斤粮,为协防、城池、战械工造而强征来的近三万民夫,更是只能获得不足军卒六成的供应。这些民夫食不裹腹,每天还要承担极沉重的劳役,王徽几乎能从这些民夫的眼里看到裸的愤怒跟怨恨。
淮东军强攻在际,而他们还要再削减军食,这仗还怎么打?
邓禹他能知道奢飞熊的苦心。
一旦淮东军再在杉溪上游筑坝造湖,他们又无法从夹河防塞打出去,只能忍痛割弃横山防地。真到那一步,他们即使能顺利的撤到上饶城去,上饶跟外围的联络也必定会给淮东军切断,很难再多外界获得补给,届时他们就只能利用上饶城里的储蓄,支撑到战事结束。
只是邓禹怀疑他们还来不来得及,他们在横山防地投入太多、陷入太深了,并且横山这边抛却失落,为避免给淮东军朋分包抄,常山那边的戎马也要撤出来――这时抛却横山防地,对士气挫伤之重难以想象,很可有能解体之忧!
雨稀稀落落的下着,奢飞熊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做出决定,王徽虽感到很深的不安,但也只能如此。
都春雨贵如油,只是江西各地民乱纷起,即使能撑到冬麦收割之外,能征上来的粮草也会有限。
浙闽军已经无法凭借自身的战力,将淮东从浙西策动的战事击退,只能寄希望北燕骑兵能早一日南下,到那时,淮东要想保江淮防地,在上饶外围必定要转攻为守,以便能抽出更多的军力北上。
雨势不大,但断断续续的下个不断,还有其他军务要措置,奢飞熊也不克不及一直守住河畔,便准备率扈骑返回夹河东垒。将进防塞之时,后头有一个少年将领打马过来,手里捏着一枚竹节,喊道:“父帅!密间终于传回消息来,信就藏在这竹节里,孩儿用鱼兜住,差点错过去……”
这个少年是奢飞熊的次子奢焦,时年才十六岁,已随奢飞熊参军征战有两年之久,他将手里竹节递过来。
浙闽军完全抛却浙地之时,还是派了些人手潜伏下来。这些人有流露后给淮东军清理失落的,也有人扮作民夫给淮东军征入营伍充为劳役,但淮东军对衢州外围的控制日益严密,这些密间想将消息递过来,就日益困难。
不过淮东军封锁再严密,也叫密间有机会接近杉溪河,将密信藏在竹枝里,沿河水流下来……
奢飞熊没有借密信,问道:“有什么消息?”
奢焦一怔,他守在河畔捞到藏有密信的竹节,还没有来得及拆看,只是好不容易跟藏在淮东军里的密间联络上,难免兴奋,还不知道密间所传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奢焦拿刀割开竹枝一头的封蜡,抽出卷成细卷的密信,看过之后,脸色大变。
奢焦脸色露在邓禹的眼里,他拿过密信,也骇然道:“恰如少帅所料,午前杉溪河水浑浊,确是淮东军在上游投石封河……”
王徽站在那里只晓得背脊发寒,他刚才还信心满满的以为淮东军不成能大费周章的去筑坝封河――没想到这么快就叫他看到更残暴的一面!
奢飞熊完全没有料敌于先的欣喜,只是一脸的苦涩,吐了一口痰,欲将心里的苦涩吐去,痰里夹有血丝,但很快给雨水冲没。
事情是很显然的,淮东这些年来造堤筑坝的匠术最为成熟,三百里的淮东捍海大堤也只用两年时间造成。此时淮东在官溪岭大营集结了近五万辎兵、民夫,在杉溪上游筑坝截流造湖,只要准备充沛,甚至都不要半个月的时间。
林缚怎么可能晦气用占据溪河上游的优势造湖水攻?
这时候就抛却夹河防塞,全线往横山、上饶退却吗?
奢飞熊这时候突然恨起自己不敷果断,在淮东有意买通官溪岭通道之时,就不会在横山南面投入那么多的修筑防地。
差不多将上饶积存的近一半物资都消耗在横山防地上,这时候抛却,如何心甘?
奢飞熊按住腰间的佩刀,腕骨之间青筋流露,恨不得将乌木刀把捏成碎片。
“夹河防塞前河谷开阔,即使淮东军在上游截河造湖,待他们放水下来,水势给上游的河谷消弱,未必真能对夹河防塞有多大的冲击!”邓禹道。
邓禹曾任过司农,对工造之事也甚是熟悉。
夹河防塞虽是临河而筑,但想要蓄足将夹河防塞直接冲塌的水势,绝不会那么简单。甚至可以,在梅雨季来临之前,即使淮东军在上游筑成大坝,也蓄不到几多水。
“眼下最紧要的是封锁消息,不克不及使军心摆荡?”王徽道。
“怎么封锁?”奢飞熊苦涩问道。
淮东军在上游筑坝,杉溪很快就会断流。杉溪都断流了,还如何对中下层将卒封锁消息?
至于淮东军在上游所蓄之水势到底会不会直接对夹河防塞造成毁灭性的威胁,哪怕仅有三五成的可能性,奢飞熊也没有底气去赌!
事实上,只要杉溪一断流,上游的悬湖就会像一柄利剑悬成诸人头顶之上,至于这柄利剑不会失落下来,置在利剑之下的将卒又如何能够心安?又如何去全力抵当淮东军畴前阵壕垒倡议的猛攻?
邓禹、王徽盯着奢飞熊,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也不晓得何时,河畔又有军士疾步跑来禀告:“雨下三刻时,河水未涨半分,反而落下一寸!”
水位不涨反降,意味着上游的坝口已经合龙,上游封河的消息很快就会在军中传开。
是打出去,还是撤往横山,必须要立即拿定主意,要是拖到淮东军在上游蓄足水势,那时做什么决建都晚了――奢飞熊看着雨势渐停下来,只剩雨沫在飘,将蓑衣解去,道:“速令河道里的所有船只撤入信江,另外,立即派人去将施和金等人喊来商议军务!”
杉溪河就将断流,不想河道里的船只搁浅困在河泥里,只能先往北面的河汊口撤去,接下来,夹河防塞与北面横山城的联络,只能依赖于陆路了。
刚入东门,南城的警鼓就“隆隆”的擂响,奢飞熊心情焦躁得要顿脚。他早应能想明白他们这时就是想抛却夹河防塞,撤往上饶去,淮东军也不会叫他们自在撤走,当下只能与脸色崩坏的邓禹、王徽往南城墙赶去,去看那边到底产生了什么事情。
趁着雨势收住,淮东军大股戎马正从壕垒之后徐徐而出,往城墙压来,这是要正式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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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造湖
敖沧海在前垒组织人马,将坚持的前阵推进到浙闽军夹河双塞城墙之前,为直接攻打城垒做最后的准备,毫无取巧的处所。'Hao '
到十七日,即在浙闽军夹河工具两塞的正面修筑长壕栅墙,并用铁索、木桩将宽达三百余步的杉溪河封锁起来,两岸滩头筑围垒,各二十余架床弩、抛石弩,以避免浙闽水军的战船强行冲上来破开封河铁索。又在稍上游的位置,搭设浮桥,将两岸联结起来,完全切断浙闽军夹河塞垒守兵进入河谷上游的通道。
战事越紧,鼓声越急,浙闽军也紧张的在夹河两塞加强防御工事,在塞墙之后,用坚硬柞木紧贴着城墙修造更多的坚固串楼。
串楼用硬木打造,无论是顶棚还是侧翼,都用双层圆木直接钉合而成,比起普通的砖木敌楼要坚固数倍。在重型抛石弩的冲击之下,传统的砖木敌楼正面挨上一记重逾四五十斤的石弹,极可能一下子就给打塌,而新式串楼则能连续挨四五下而不垮。
串楼的造法,最早还是用于津海之战。津海失守之后,淮东军用于津海的诸多防城技术,也就流传开来。
战争永远是增进敌我双方技术进步的直接动力。
浙闽军与淮东军纠缠这些年来,所采取的战术,许多就是直接学自淮东。而淮东在永嘉、晋安、东阳等战事中,密集使用抛石弩、火油罐的战术,也迫使浙闽军想出更多的应敌手段。但无论如此,当世密集使用抛石弩,仍然是有效的手段。
为避免城墙在残暴的攻城战中,有可能给淮东军的重型抛石弩给打塌,奢飞熊在城内打造大量的木栅墙,以便墙塌之后能随时用木栅墙将塌口封闭起来,不叫淮东军大规模的从塌口涌进来。
包含在城墙的内侧,奢飞熊驱使民夫挖掘内濠,筑内壕墙。也学林缚在守阳信里的战术,在城墙内侧留下暗门,以便能出其不料的打还击……
奢飞熊以攻城掠地而闻名天下,但不料味着他在守城战术就有弱点。
从两军对垒的前阵往南,在一处山坳里,淮东军正组织数百工匠劈竹制大笼,竹笼里填以碎石,每笼都重逾千斤,用马车运到坳口的河滩上备用。
巨石难凿、碎石易取。
柴铺石上,烧透淋雨,山石就会裂开,施以重锤,就能获得一大篓一大篓的碎石。此前淮东军开凿官溪岭道,积累的碎石也是无数,只要运过岭来,便能用去筑坝。
而春水涨起,筑坝需用重物为基。碎石沉入河中,易给水流冲散,难以形成稳固的筑基,需要用竹制笼篓约束,形成重愈千斤的整体,才能沉在河中不给冲走。
葛司虞所选择的筑坝隘口,此时有水的河道不到两百步宽,但两岸河滩延伸开来各有三余里,才能接上两侧的坡岗。而筑坝截水,蓄成积以冲击下游防塞的大湖,非要将隘口全部填上才成。
敖沧海在前垒动用近两万辎兵、民夫,在浙闽军夹河防塞的正面掘壕筑墙,而在桃坞坳集结的辎兵、民夫,更是多达三万人,差不多将官溪岭集结的人力都用上来。
河道落石筑坝、河滩地堆土为堤,淮东军从三月中旬开始全力在杉溪上游修筑截河大坝。
围城渐急,到三月二十三日,淮东军开始将重型抛石弩开始置入前阵,接连两天来在校准射程,各种石弹开始往夹河防塞的正面城墙打来。
初射、精度没有校准,并且多以中型烧泥弹为主,偶有落在战棚,震得棚顶颤抖,泥灰飞落,但暂时还不克不及对城头守军形成有效的杀伤。
虽如此,但也守兵夙夜难安。淮东军在钳口、礼塘标的目的只是挖壕筑垒坚持,真正要展开的血战,必定是在横山标的目的,并且淮东军蓄势这么久,绝对不会雷声大、雨点。
如今驻守横山防地的八闽战卒,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有跟淮东军接战的经验,在他们的心里,淮东军战无不堪的印象已经是相当深刻了。
奢飞熊心头的压力也是极大,夙夜难眠。
林缚到衢州督战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自从暨阳一战之后,奢飞熊一直都没有跟林缚正面接战过。
虽飞虎在东线给淮东军打得丢盔弃甲,最终难逃身死弋阳江畔,实非飞虎不善战;早年辅佐飞虎的秦子檀在东闽年轻一代也是堪称翘楚,但都难逃身死的结局。
林缚之善战,实非侥幸,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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