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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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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朝天驿渡口到金川河口直线才四十多里水路,四百多号人拖家带口就折腾了五六天,衣食兹逍∷低无一不要操心,我都感觉自己这几天瘦了一圈,实在无法想象那些动则上万人的军队转移千里是如何做到的?”林景中一边跟在林缚身后上岸,一边将这几天的辛苦唠叨出来。
“……本来可以走得更快一些,由小及大,再大规模的军事转移,也是由人、车马、物资等组织,”林缚兴笑,后勤管理跟组织,历来都是棘手的难题,回头跟林景中说道,“择健壮者编伍而行,健壮村妇也可以组织起来专门看管牛车、物资、稚童、病老以及负责给众人准备餐食,在遇到事情之前就要足够的预测,每件具体的事务都要指定专门的负责人手,大类的事务再设一名管事,不能事无粗细都由你一个人来做,按照这样的思路,再复杂的事务都能梳理出来要让你多跑几趟就会有切身的体会。”
林景中跟在后面边走边想,没注意一脚踩在软土上,塌了一块,差点滚下去。周普从后面将林景中托住,林缚回头看着林景中笑着说:“脚下悠着点,这段梯路太简陋,泥土又松软,要是下场急雨,就冲得不成形,也没法子铺砖木,这边临时用着,等西边的石阶开出来,就好多了。”
林景中跟着上了岸,岸上已经动了起来,钱小五与从林梦得那里借用的几个伙计正指挥流民将竹木砖石漆布等材料往西边搬,他跟林缚说道:“西边可不是我们的地,东西堆过去,地主可要找上门来……”
“不单将东西堆过去,我们还要在那里搭建窝棚,先将这些人都安置下来,”林缚笑着说,“前天我回了一趟城,拿到按察使司准许金川岛大牢在西边江堤建堆栈码头的正式公文。名义上,河口的这些募工现在都已经由金川岛大牢征用了。江堤上的那些地,自然也都征用下来临时安置雇工,地主要是找上门来,赔偿青苗钱就是……”
见林缚说得轻描淡写,林景中也放下心来,这年头权势再大、大不过衙门,江东地界上,要是拿按察使司衙门的名义都办不成事情,也就没有多少人能办成事情了,占用几十亩地算屁大的事情。
林景中倒想一件事情来,跟林缚说道:“说起来也奇怪,西段江堤上去那片地的地主究竟是谁,我找了这些天,愣是没找到人。从秣陵县的地籍册查询地主,发现河口这片地这几十年来转手不下十趟,从地籍册已经查不到现今的地主了。找到村子里,佃户每年只是将田租交到收租栈,地主是谁,佃户都不清楚,收租栈却不肯透露地主的姓名……看来也只有逼着他们露面了。”
江宁城里十多万户人丁,家有余财有习惯将银子积攒下来埋地窑的,也有习惯到郊县置地放出去给佃农种收租子食利的。城中大多数中小地主手里的土地比较零散,形不成大规模的田庄,每遇收获时亲自下乡收租交税赋十分的麻烦,特别是遇到抗租之事,这些寓公型的中小地主通常也是束手无策,就算告到官府,首先自己要给官吏盘剥一番⌒需求就会促进新事物的产生,这种情况下,城郊市镇就有代替城中地主向佃农收田租的收租栈出现°是地方上的许多当地田主也向往城中的奢华便利生活,便将手里的田地交给收租栈管理,拖家带口住进城里当寓公去了。收租栈通臣是地方上的乡豪势力,也有许多收租栈本身背后就有官府的背景∩于县地籍册二三十年才更新一回,无法及时反应二三十年间的土田交易过程,佃户与地主之间又隔着收租栈,想要查明一块的地主是谁,还真是要费一番周折。
林梦得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我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城去,就不耽搁了。”
“那行,梦得叔路上腥逍∷低一些。”林缚说道。
林梦得这些天来,花了很大的精力帮林缚做事,但他始终是林家在江宁的主事人,林记货栈还有许多事务等着他去做。
虽说当初林梦得默许林缚在江宁自立门户是迫于无奈的形势,但是数月相处下来,特别是看到林缚身上所体现出来的手段与胆色还有常人远不及的学识以及跟顾家的密切关系,林梦得心里只是遗憾林缚不是本家子弟,不然他死力都会助林缚夺下家主之位的。
林梦得坐上马车,在随从扬鞭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心里轻叹一声:林庭训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不知道最终是谁来主持林家,一旦林族由新人掌权,只怕会派其他人来江宁接替自己的位子吧。
林梦得是有些恋栈不去,人都有私念,在江宁管事七八年,谁愿意再回到上林里给当成旁支子弟给排挤出林族核心事务之外?想想自己也没有像林缚这般自立门户的决心跟机运。
种种因素,都使林梦得决心助林缚一臂之力,也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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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填平之策
林梦得离开后,林缚与周普下了江滩,踩着硌脚的卵石,走到他们选定建堆栈码头的江涯下,将护卫武卒支开到一边警戒;过了片刻,林景中将曹子昂、胡乔中以及两个衣衫褴褛、腰间扎着草绳的精壮汉子领到下面江滩来。
“林爷,这二位是前些日子我跟林爷提起的葛存信、葛存雄兄弟,他们的真姓名外人极少知晓,旁人都称白浪鳅,又称大鳅爷、小鳅爷,很得淮上渔户拥戴,却给官府恨之入骨,安排进入集云社的三十名人手,多是大鳅爷、小鳅爷手下的兄弟……”曹子昂介绍说道。
“什么白浪鳅,烂泥里的泥鳅鱼罢了,在淮上混不下去,存信、存雄请谭爷收留。”葛氏兄弟抱拳给林缚行礼。
林缚微微一怔,瞬即想明白过来,葛氏兄弟只当林缚是他的化名,东海狐谭纵才是他的真实身份,朝葛氏兄弟抱拳还了个礼:“客气了,无非是苦兄弟一起混日子,在江宁还是唤我林缚吧……”
“曹爷早有吩咐,我们在江宁唤谭爷为林大人。”葛存信说道。
“呵呵,唤什么无非称谓而已……”林缚兴笑,就站在江滩边讨论起葛氏兄弟手下兄弟多少人编入集云社护卫多少人编入船队水手合适,最终要保证曹子昂跟葛氏兄弟能完全控制一艘三桅千石大船。
大鳅爷葛存信年纪若有四十出头,整日风里来浪里去,脸黝黑粗糙,胡渣子毛刺刺的,他们弃船跟着流民潮走陆路,瘦尖了下巴,人站在那里却很壮实,双目炯炯有神,他的尤逍∷低直接当商船护卫头领正合适;小鳅爷葛存雄才三十出头,除了跟他大哥脸形相肖外,形象要厮文多了,可以跟曹子昂一起当商船管事。
事实上,小鳅爷葛存雄还真是入县学读过几年书。葛家在淮上许昌府要归入“豪民势家”一类,虽说是平民身份,但是在南汝河流域的渔户中影响力很大。许昌府设河泊所开征河捐之后,葛存雄作为进过县学的葛家子弟也因此给委任为河泊所攒典”线战事吃紧以来,奢家又在东南起兵衅,中西部地区对民众的抽税越发严重,许昌府河捐从最初的每艘渔船两百钱提高到六百钱,除河捐之外,还加征鱼税,渔民生存维艰,与官府矛盾尖锐。葛家果断站在渔民这边,葛存雄便弃了官,与兄长葛存信以及其他葛家子弟暗中组织渔户偷渔抗捐。
流马寇陈韩三归顺官府后,许昌府一带缉盗营势力大增,葛家遭受到的打击也非常的大,葛存信三个儿子给缉盗营绞死了两个,葛存雄的妻子也撞柱死于官衙之前。
曹子昂这次回淮上拉人马,除了葛氏兄弟带着近三十人直接到江宁混入集云社外,还有葛存信的长子葛长根率领渔户拖家携口三四百人分批沿淮水出海去长山岛。
“陆陆续续的有人上岛,长山岛很快就要超过千人光是从江宁这边单方面往长山岛输入物资消耗太大,一方面账做不平容易引起他人疑心,另一方面,集云社要长久运营下去,才能长久的作为长山岛的后盾,”曹子昂微蹙着眉头,脸上带着忧虑的说道,“我这些天一直在考虑这件事,长山岛有什么物资往江宁输送,才能维持平衡……”
“做夹舱,运盐过来!”林缚说道。
“私盐?”曹子昂眉头一跳,问道,“会不会太冒险?”
本朝盐铁茶马等货由官府专营,盐商向盐铁使纳铜三千钱领盐票一张可向盐场领盐两百斤,也就意味着不计算生产、行销成本,仅直接向盐铁使衙门缴纳的盐税就达到每斤盐十五钱,最终使江宁等地的盐价达到与肉、油等价的水平。
虽说本朝刑律贩私盐三十斤可就地正法,但是如此暴利引诱,私盐贩子也是屡禁不绝,淮安府等地甚至有世代贩私盐的豪民家族。秦承祖他们在清江浦救曹子昂、四娘子时,就从当地的私盐贩子手里获得一些援助,秦承祖他们要搞到私盐自然不难,甚至可以在长山岛组织人手煮海制盐。
搞到私盐甚至偷运到江宁都不成问题,但要在江宁将私盐秘密行销出去却是千难万难,集云社根本就没有这个基础,跟其他私盐贩子合作,又太冒险了。
“狱岛上每日役使十名囚犯拿网兜、钓杆等简单工具,每日就能捕三四百鱼,要是添加人手用渔船拉网,甚至直接向附近渔民收购鲜鱼,曹爷说狱岛每天能用多少斤鱼来制腌鱼?”林缚笑着问。
“妙,真是妙计,枉我这些天耗尽脑汁,都不及林爷这瞒天过海之策……”曹子昂给林缚一语点透,压着嗓子大呼其妙,“腌鱼一斤耗盐二两,每日腌鲜鱼两千斤,需盐四百斤,即使购一百斤官盐来掩人耳目,也可掺入三百斤私盐,一个月就能掺入上万斤私盐……”
葛氏兄弟在旁边听了也是眼神炯然,曹子昂拉他们入伙时带来秦承祖的书信,信里说东海狐是何等谋略卓绝、雄才绝世,他们心里存疑过来,此时见林缚随意就说出用腌鱼藏销私盐的妙策,心想秦承祖或许没有乱吹牛。他们听曹子昂说过狱岛跟集云社的情形,运盐、捕鱼、腌鱼以及运销几个环节分隔开来,外人怎么可能看出他们在腌鱼里做手脚?
“长山岛要是每月能运一百石盐过来,差不多就能将账做平,”林缚笑着说道,他也是费尽脑汁去想这些事情,长山岛维持上千人的规模并要保证足够的战力,就要有足够的物资保障,不然秦承祖他们再有训兵、带兵的才能,也不能使饿兵如猛虎,林缚又说道,“除了腌鱼,还有许多地方用盐,便是在岛上喂猪,百十斤草料里也要添加斤把盐才能让猪长得更快,只是这官盐太贵了,不单人吃不起,猪也吃不起……”
林缚说腌鱼养猪这些话合葛氏兄弟的脾气,听了都笑起来。
林缚又问曹子昂:“嫂子跟文龙贤侄呢?”
林缚会以集云社的名义置办一艘千石大船给曹子昂全权负责,至少在名义上,曹子昂在集云社是一号重要人物,其他势力要打探集云社的根底,根本会清查集云社的重要人物,曹子昂若是孤身一人,就算牙牌户籍编造得再完美,也会让人起疑心,他才特地将妻子从长山岛接来做掩人耳目的根脚。
“在岸上,暂时还是跟募工流民混在一起,你嫂子跟我吃惯了苦,这边条件算是好的。”曹子昂说道。
林缚便暂时不去特意去给曹子昂妻、子做特别的安排,他们商议完事情,就找了一处平缓些的地方上了江堤。这些多募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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