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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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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拱拱手道:“这位客人,小店本小利薄,经不起欠账,这样吧!我们派人跟客人回家取钱,大家和和气气,不要撕了脸皮。”
第五琦阴沉着脸坐下来,手向银钱上一拍,“这银钱是朝廷规定要用,一文当一百,你是收还是不收?”
“这个……”
掌柜有点难办,银钱是万万不能收,开了这个口子,所有白吃党都拿银钱跑来蹭饭,他可赔不起,据说有恶人钻了这个空子,拿银钱去强买强卖,不会眼前这位中年人就是这种恶人吧!
想到这,掌柜拱手道:“这位爷,这顿饭就算是小店请你,这银钱我们不收,请收回吧!”
第五琦感觉自己遭受了莫大的侮辱,这家店竟然讥讽自己无钱付账,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拍桌子咆哮道:“本官是大唐度支郎中,你敢侮辱本官吗?”
大堂里顿时一片寂静,过了良久,有人冷冷道:“他就是第五琦!”
“打,打死这个奸贼!”
无数拳头向第五琦身上打来,叫骂声、怒吼声喊成一片,酒肆几乎要被愤怒淹没了。
……..
宥州黄河西岸,漫漫黄沙一直向西方铺去,这里是贺兰山北部,再向北数百里,便是莽莽狼山,这里便形成一个巨大的风口,数百万年的风沙侵蚀,使这里渐渐形成了一片戈壁荒漠,偶然有北来的商旅,走过一望无际的荒漠,从这里渡黄河进入大唐。
安史之乱后,河西和安西被吐蕃人所占,丝绸之路被迫北移到漠北,这条路后来便成为北丝绸之路的主干道,但此时,这里还只是草原商人们偶然进关内的一条便道。
此时已是十一月初,寒风呼啸,天地间一片萧瑟,冬天来临了,大地苍茫,显得格外寒冷,黄河已经冰冻了,白亮亮的冰面延绵南北,俨如一条明亮的玉带,这天黄昏,从远方来了一支商旅,由数百头骆驼组成,骆驼背上满载着巨大的木箱,在寒冷的初冬,向大唐方向缓缓驶去。
这支商队共有五百余人,为首之人,是一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身材魁梧,长得浓眉大眼,挺得笔直的身躯一看便知道是一名军人,他叫张永庆,原是李庆安的亲兵之一,现任瀚海军第二兵马使,封为郎将,这次他奉命进京,是要将一百五十万枚安西银元送去长安,河西已经封路,他们便绕道漠北,穿过安西唐军的控制地居延海,准备从这里进入关内。
进入关内道后,他们便将化整为零,由汉唐会协助他们进关中,沿途的各个关口都已安排妥当,关键就是要经过朔方军的驻防地域。
这里离黄河还有二十里,黄河东岸新筑成一座城堡,叫白沙军,有驻军千人,只要过了这座城堡,他们就将进入宥州腹地。
这时,一名士兵指着远方大喊:“张将军,前方有人来了。”
张永庆手一挥,骆驼队停了下来,他挺直身子打手帘向远处望去,他已经看见远处有动静了。
片刻,从远方奔回了三名骑士,迅速奔至骆驼队前,三人并不是他派出的斥候,而是几天前便先来开道的安西官员。
一名稍年长的官员在马上拱手道:“张将军一路辛苦了。”
张永庆连忙回礼,“多谢韩判官,不知可有消息?”
“我们已经和朔方军一些军官接触了,郭子仪那边是通不过,但可以买通下面的守备官,便可进入关内。”
“那不知前面白沙军的情况如何?”
韩判官微微笑道:“只要肯下本钱,没有过不去的坎,镇守白沙堡的朔方军是党项人,首领叫叫房当奴奴,我们已经谈妥,每次一万只羊的代价,可以在晚上从他的驻守地通过,张将军,大门已经开了。”
张永庆大喜,他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快黑了,他回头挥手喊道:“出发,夜间渡过黄河!”
骆驼队再次出发了,驼铃声响起,向二十里外的黄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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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父子反目
东宫,一阵清朗的读书声从内殿里传来,声音略显稚嫩,听得出是一名少年郎在读书。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子曰:诗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德,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在一间堆满了书籍的书房里,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郎,正背着手认真地背诵《论语》,而在他对面,一名中年男子表情严肃,只要少年郎稍有停顿,他便眉头一皱,面带怒色,使少年郎颇为害怕。
少年郎便是当今太子,李豫的长子李适,他是天宝元年出生,今年十二岁,小家伙长得颇像他的母亲沈皇后,俊美飘逸,才智不凡,从父亲登基之日起,他便被册封为太子,居住东宫读书,平时都在崇文馆,有名师辅导,有一帮贵族少年陪同读书,但今天他却没有去崇文馆,而是在自己的书房里背书。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并不是什么教他读书的大儒,也不是照顾他起居的宦官,而是他的祖父,当年太上皇李亨。
李亨因为河西策略分歧而和儿子发生了争吵后,便一赌气不再过问政事,虽然不过问政事,但也并不是像从前一样喝茶闲逛,修心养性,而是到处结交重臣,或者来东宫监督孙子读书,用他赌气的话说,他对儿子已经死心了,现在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孙子身上。
“停!”李亨一摆手,止住了孙子的背书。
“你知道自己在背什么吗?”
“回禀祖父,孙儿在背《论语.为政》”
“那我问你,何为政?”
年少的李适略一思索道:“父皇说,民为政。”
“你父皇说得不对,应该是君为政,社稷为政,你父皇若真的以民为政,他会发行银钱吗?他不过是说说罢了,实际上他还是君为政,民不过是名义罢了,你记住了吗?”
“你不敢说我敢说,他对我而言,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儿子,你切不可以他为榜样。”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了一阵咳嗽声,李适一见,吓得连忙躬身施礼,“参见父皇!”
李亨回头,只见他的儿子李豫出现在门口,他哼了一声,背着手望向屋角。
李豫听说这些天父亲总是去东宫,他心中不由有些疑虑,便趁下午无事来东宫探望,不料正好听见父亲在教授儿子一些不良思想,这让李豫心中一阵不满,如果说李亨干政,抢走募兵之权,他还能忍受一点,那么父亲私下教授孙子这种不良逆言,这就让李豫忍无可忍,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教唆毒害自己的儿子,就是他的父亲也不允许。
“是!孩儿告退。”
李适行一礼便退下去了,房间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半晌,李豫冷冷道:“父亲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说,何必在适儿面前说一些不适当的话。”
李亨哼了一声,“你是大唐皇帝,我敢对你有什么不满,我不敢惹你,我只是在教我的孙子,将来该怎么样当君主,不要让那些所谓的仁义害了自己。”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说你不要仁义,你的问题是,该仁义的时候你不仁义,不该你仁义的时候你却假仁假义,误了自己的大事,还要害了我的孙子。”
李亨的话说得很刻薄,让李豫的脸上挂不住了,又想着他在孙子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怒火终于让李豫失去理智了,他的声调变得高了起来。
“请父亲把话说清楚了,朕什么时候假仁假义?朕什么时候要害了自己的儿子?朕一直在忍受你,忍受你对朕的社稷指手画脚,因为朕是你的儿子,可是你像个太上皇的样子吗?今天还居然说朕假仁假义,你把话说清楚了?”
“你难道不是吗?你口口声声说要为天下黎民着想,可你是怎么做的?发行银钱,掠夺民众之财,这不是你假仁假义吗?你刚刚即位就自毁名声,这是该你仁义的时候,你却不仁义;而我劝你直接收回河西,重置河西节度,直接和李庆安翻脸,可你却说什么投鼠忌器,用下三滥的手段来夺他的河西,你以为他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夺回河西吗?你索性翻了脸,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是该你不仁义的时候,你却要讲仁义。”
李亨越说心中越恨,他又压低声音道:“还有,我让你直接送他归西,这个时候谁会怀疑你,可是你呢?要念什么祖孙之情,又让他醒过来了,这下看你怎么办?如果他不念祖孙之情,不承认你这个皇帝,你不就傻眼了吗?”
父亲的话让李豫越听越反感,他忍不住反驳道:“他是我祖父,就像你是我父亲一样,我能做那种灭人伦之事吗?这种话请你以后不要再说。”
“哼!皇位只有一个,在皇位面前还有什么亲情人伦吗?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你早晚会死在他的手上,你就等着瞧吧!”
说完,李亨转身便走,走到门口时,却听见李豫冷冷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适儿也没有你这样的祖父,以后请你不要再来东宫了。”
李亨浑身一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李豫死死地盯着父亲的背影,他直到今天才看清了父亲的真面目,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哀。
.........
李豫身心疲惫地回到了大明宫,这时天已经黑尽了,他刚要回寝宫,御书房的大太监张振英却跑来禀报,“陛下,杨相国和第五郎中紧急求见,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豫这才想起,明天是发行新钱的日子,尽管他感觉很疲惫,但还是振作起精神道:“去御书房!”
马车调转马头,向紫宸阁方向而去。
紫宸阁御书房外,杨国忠和第五琦已经等候多时,一个时辰前,第五琦被暴打一顿,好在众人被掌柜和伙计劝阻,他才从酒肆后门得以逃脱,尽管如此,他脸上身上到处是一片一片的青淤,一只眼睛乌青,鼻子也破了,狼狈异常。
从酒肆逃脱,第五琦直接去了杨国忠府邸,他向杨国忠禀报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杨国忠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便立刻带他来紫宸阁见驾。
第五琦坐在一只软墩上,背靠着墙,后颈的疼痛扯得他不停咧嘴,杨国忠低声安抚他,“第五使君请放心,我已经着令京兆尹去追查打人的嫌犯,我会让酒肆掌柜交代,如果他交代不出来,我就让他来顶罪,总之,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多谢相国了,只是这次我没料到有人会泄露消息,使银钱发行面临失败的威胁,相国,内贼不除,国无宁日啊!”
“那第五使君认为是谁泄露消息?”
这才是杨国忠关心之事,他并不关心银钱发行,他关心的权力斗争,可以借这次机会将谁除掉,他心中已经有了一点想法。
“下官认为裴旻的嫌疑最大,他一直反对发行银钱,我怀疑是他泄露给了李庆安,李庆安便着手造谣言。”
如果是几天前,杨国忠一定赞同第五琦的推测,但经过他军师令狐飞的劝说,他已经改变了主意,在他眼中,李庆安虽是豺狼,但相距遥远,对他伤害不大,而张筠却是一条毒蛇,他支持蜀王李璬,而自己却支持荆王李瑁,两人虽有合作,但又是水火不容,他若稍不留神,就会被此人暗算,所以裴旻虽让他痛恨,但裴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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